我掐断了手机,以手覆脸,想要尽快逃脱这个混乱的场面,我的脑子现在有些混沌,得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好好梳理一番这等事,难怪他周五的晚上对我说,这个周末有事,陪不了我,原来所谓的有事便是这个事,真是好的很,我在走廊的另一端和别的男子相亲,他在这一厢和君子兰共进午餐,倒是半斤对着八两,谁也没有吃上亏,只是,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生生!”顾睿拉着我的手,使出了十二分的力道,掐得我很疼,然而,却仍然不能掐醒我混乱不堪的脑子,灵台还是一片混沌,于是便只能跌跌撞撞地停下脚步。
我转过身,挂上一张虚假的笑脸,说些什么好呢?是说“顾睿,真巧啊,原来你也在这里,要不要和我烛光午餐?”或者是“嗨,顾睿,和美娇娘共进午餐,也不能忘了我这个旧爱啊,是不是,做人地厚道些,咱不能贪心,想要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还是“你难道不给我介绍一番吗?”搜刮了一番肚肠之外,却无法吐出一个字。
茄子的味道还飘荡在空气中,使人无端地烦闷。
他牵着我的手——其实倒不如用硬扯着比较贴切,走进电梯,我看着屏幕上红色的数字一点一点变大然后再一点一点变小,麻木地被他拖出酒楼,站在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
“是君子兰,对不对?那个坐在你对面的女人是君子兰,对不对?”我还是开了口,反正迟些面对或者早些面对这个名字,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
他沉默以对,黑色的眸子有细微的红丝,翻飞着我看不太明白的情愫,是怜悯?是疼惜?是无能为力?还是哀求?我这个人向来是直来直去的一根筋,对于顾睿这般的多情样子,根本看不透。
“所以那天你说周末有事便是这个事情吗?”我呆呆地追问,心已经空荡荡了一片,只觉得有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卷起一蓬蓬的雪花,将热血凝结在心口。
“那么传闻便是有90,的真实度了对吧?”我垂下头,褐色的汤汁已经收了口子,黏在白色的球鞋上,不屈不挠。
“余生生,你这是在干什么,跟踪我吗?”站在街角,我呆呆地看着橱窗中两人的影子,明明曾经那么近的人,现在却说出这么不合逻辑的话,跟踪,这要花费多大的人力和物力啊,我最不屑的就是这么一招,最主要的原因是小时候,跟在妈妈身后跟踪过几次爸爸的行踪,知道那完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再说,从上海跟到L城,得要动用多少的人力财力和物力,我又哪里来的精力?
“我还没无聊到跟踪你,我又不是偷窥狂。”我看着橱窗中的模特摇摇欲坠,一晃一晃的,稍不留神,就会倒在地上,我的心也随着那个模特左右摇摆,仿佛自己附身在了那个模特的身上,稍不留神,就会坠落万丈深渊,然后粉身碎骨。
“你来L城干什么?”顾睿“啪”地甩开zippo的打火机,青蓝色的火焰吐出,如同冥界的魂火,幽幽地盯着眼前这个七魂已去一半的女子。我这时竟然还会觉得他那个甩打火机的姿势很潇洒,别有一番风味。
透过那束幽蓝的火,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个男子的表情,不过,应该是很生气的吧,听他的语调就可以感觉到。在今天之前我一直很喜欢蓝色,虽然很多人都说那是一种忧郁的色彩,但是我却不管不顾地喜欢了27年,只觉得那是世界上最为纯粹的颜色,干净的如天空的颜色,使人忍不住想在里面展翅翱翔,纯粹地如大海的颜色,使人忍不住想要在里面甩开臂膀畅游一番,然而现在,真的有点明白了,那的确是忧郁的色泽,辽阔地使人窒息,没有一丝的安全感。
明明是我在质问他。然而20公分的身高差却给了他莫大的优势,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手中的香烟冒着盈盈的烟味,熏得我的嗓子异常地难受,隔着一大片的烟雾,眼睛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顾睿,你来干什么的,我也来干什么,爸爸给我找了一个对象,我便来看一看。”生硬的声音从嗓子尖里挤出来,干涩,毫无生命力,如一只在最后一片叶子飘落后仍苦苦挣扎在人世的秋蝉,发出单薄干硬的声音。
第一次,我没有叫他“顾睿尔”,而是像唤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叫他“顾睿”。顾睿静静地看着我,仿佛是要看进我的灵魂,我很是无畏地与他对视着。
“生生,是不是别人说什么,你便信上什么?你怎么不来问一问我呢?”他的声音中带着点疲惫。
“那么,顾睿,我此刻便站在你身边,你能和我细细地说一说,为什么会有这一番的传闻呢?其实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的吧?”
“生生,现在我没法儿和你说,再给我一些时日便好了。”
“顾睿,你这个人还真是矛盾,之前你说要我问上你一问,而现在我真的问你了,你便说你没法回答,这叫我怎么按着剧本来呢,你的心思实在是太难猜了。”
十月的城市秋霜渐染,瑟瑟的秋风拂面而来,只可惜,我只觉得自己成了一片轻薄的纸,只要一点点的外力,就会摇摇欲坠,然而这一阵风只是吹落了几片枝头的枯叶,没能把她吹回h城。我狠狠地盯着橱窗里的模特,终于,它还是挣脱不了地心的万有引力,坠落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那个模特的头挣脱开身躯的束缚,在地面上滚了几个圈,恰巧滚到橱窗这边,似笑非笑,将哭欲哭的神情,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黑色的,毫无生气,留恋的,不过是一刹那的温暖。我舌尖发苦,看着橱窗里面的营业员手忙脚乱地将模特拼接好,她发现,那个模特的额角,缺了一个小口子,你看,并不是所有的拼接都可以完好无损,又不是在玩拼图,再怎么多的碎片都可以拼成一幅不缺棱角的画,有些东西碎了就是永远的碎了,再也不复从前。
“那么顾睿,你能告诉我,这个传闻的结局是什么吗?”我直直地盯着他的脸,想要看清楚在他胸腔中跳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