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们家发生了一些事,我的心,竟然高兴地开出了一朵花,兮兮,请原谅我,请原谅一个爱得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女子。因为那一刻我终于可以对着全世界说,我爱他。而他不会拒绝我递出的手,毕竟……虽然我是用不光彩的手段和他在一起,但是我并不在乎,于我而言,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便足矣。”
“兮兮,我是不是中了魔障?”
我看着她如桃夭般妍丽的侧脸,“不,你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所有为爱做的事都算不得错事。换做是我,恐怕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谢谢你。”她握住我的手,一脸郑重。
君子兰买的那束狐尾百合插在紫色的花瓶中,一根根花蕊迎着阳光裁减出爱情的侧影,把光线切割成一丛一丛晦涩的情丝,佶屈聱牙,只能等待不求甚解的意中来一一人解读。
“生生,你会祝福我和子裴的吧?”她有些紧张,就好像我是一个恶毒的小姑子。
“请你一定要好好待他。”我万分庄重地把手覆在君子兰的柔夷上。
如果子裴过得不幸福,我会比谁都难受,如果不是我,他绝对不需要这般委曲求全。
“我绝对不会是佩姨。”她俏皮地笑了笑。
想到佩姨,我的心一阵寒促,佩姨家境雄厚,在美国念书的时候爱上了一个穷小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使得家里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后来佩姨的父亲除了一笔资金供婿创业,那个男人倒也有一番本事,创出了一片天地。只是,佩姨的性子实在难以伺候,但凡是出现在他丈夫身边的女人都被她以不同的借口给辞退了。要是两个人吵架,佩姨总是以“要不是我爸爸当年给了你一笔创业资金”起头,所以子裴常常对我耳提面命,兮兮,要是你以后嫁了人,千万别学佩姨这副德行,好端端地谈正事都会被歪曲成偷腥。
当我走出医院,看见枝头招摇的迎春花时,才记起原来春已经踩着小碎步,旋旋地来到了上海,只是,为什么我只能感到料峭的寒意,连不寒的杨柳风拂过脸庞时,身子都能打一个寒颤?我在蒙蒙的杏花雨中徘徊,雨丝细细密密地呈铺在冰凉的脸颊上,痴缠如梦。好像我又回到了如酥的江南,连飘散的雨,都能哀伤到了骨子里,搀和着血液,缓缓注入心室,化作一片看不见的网,然后蓦地收紧,百爪挠心,锋利的爪子撕扯着早已迸出裂痕的心脏,刻上累累的印记。
那一个日子终于来临了。我吻了吻沉沉睡在梦中的外公,他是如此的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只要再过一刻钟,就会睁开双眼,故作气恼地对着我和子裴说:“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
“外公,你知道吗,那堆平日里被你说的烂泥今天要成家立业了,他要成为别人的丈夫,再之后,便是别人的父亲,再过上30年,或许就是别人的外公了。外公,我才是那块腐朽的烂木头,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暗自发霉腐烂。”我喃喃地自语着,回答我的只要加湿器细微的“突突”声。
子裴握着君子兰的手,说“我愿意”的时候,我听见了心碎裂的声音,他的,我的,都一片一片从那个扑腾扑腾跳跳跃的地方跌落下来,化为齑粉,簌簌地往下落,不知会去往何方。我看见子裴为君子兰戴上戒指的那一瞬,他的眼神莫名地温柔,满满得好似要溢出来,如同在他眼眸中倒影出来的是秦烟的脸,然而转瞬便冷漠地寂寥了之后的时光。钢琴泠泠地弹奏出《婚礼进行曲》,在我耳里,竟带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味,萧瑟了一生。子裴终于把自己卖出了一个好价钱,给莫氏争取了一笔巨额资金,一笔足够撑着莫氏躲过这个严冬的巨额资金。
我收拾了一番行李,决定趁着节假日去法国周边晃一晃,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只是,若是再这般锁在家里,恐怕是要发霉了,人……或许也会癫痫,于是便将懒猪猪托给了房东代为照料。
“Camille,你什么时候回来?”临走的那一天,Esther拉着我的衣角,一脸的恋恋不舍。
我蹲下身子,摸了摸她柔软的小脸,“等过了七轮太阳和六弯月亮的时候,我便带着小于连回来给你念床头故事,乖乖的,要听妈妈的话哦。”
她歪着脑袋瓜子,努力地想了想:“要是太阳伯伯被雨姑姑给挡住了身子呢?”
“那我也回来了,不要让懒猪猪吃太多了,要给它减减肥,再这般胖下去,可不是宠物猪而是肉猪了。”
一旁的懒猪猪难得会朝着我龇牙咧嘴一番,表达自己的控诉。
这些日子,布鲁塞尔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时不时还要来几场雨,我困在宾馆中,总也出不去看一看撒尿的小于连,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这天,阳光刚刚探出乌云,我便兴致冲冲地踏着地上的积水,直奔这位小英雄而去。找了半天,却怎么也没有见到他的铜像,无奈,问了旁边一位老人,在他热心的指点下,才到了那尊铜像前,心里却是大失所望,不曾料到,他竟然这般小,小到了我几次经过都没有正眼看上一眼。我原本以为,那尊像,至少是有罗马许愿池那么宽广的。默默地看了一会便走开了,倒不如街边的华夫饼来得吸引我。
“莫子兮?”很久没有听过别人叫我的中文名字,转过身,看见一个贵妇人的打扮,头上戴着一顶软边的呢帽,围着一圈纱,看不清面貌。
我停在卖华夫饼的小摊子边,咬了一口,口齿生香,她小步跑过来,黑色的呢子大衣在风中翻扬,如同一只燕子。
“原来真的是你,莫子兮,我还以为认错了人。”
透过朦胧的黑纱,我隐隐约约看清了她的面貌:“徐薇?”
“是的,就是我。异国他乡相遇,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一杯咖啡?”
那个曾经在咖啡馆中拦截下我的女子,那个对我说“顾睿只是在利用我的女子”,我正想要摇头。她急急地开口:“当初是我不对,不应该用那种语气和你说话,可以接受我的道歉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她顿了顿,“是关于顾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