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女性的角度展开这一趟探险之路，那些夹杂在残酷的战斗和冷漠发冰川之间，是如同海草飞舞的情愫，他们温柔、感伤、细腻。但这时候，温柔细腻是女性的所有物吗？英勇果敢是男性的特权吗？
人们对男女性画下刻板印象，并亦步亦趋地在小圈子里走动，凡是踏出这个圈子的人，被指责为异端。
而李晓晓，她具备着异端的敏锐和智慧，又怀着心事。但她那淡然镇定的神情总让人忽略她有心事。
而且，她不比聂风云更易于朝陌生人吐露心事。两个男人聊天可聊的很多，而一个女人同一个男人聊天，话题寥寥无几。
但林西仍然敏锐地从她表情中发现了什么。
他看出了什么，于是灿烂一笑，展露局外人的真诚，问道：“李姐，你是为了什么加入寻龙者一队的？”
后勤孙月是为了挣钱。
驾驶员陈禾是出于探险家的心性。
那么，副队长李晓晓是为了什么加入寻龙者的呢？
李晓晓听到这一声“李姐”，微微抬头，手里用帕子擦拭沾了变异体的血的飞镖。她微微笑了笑，道：“你也好奇我，想问我这个？”
林西用力点点头，一副打破是砂锅问到底的气势。“李姐，你是很早就加入寻龙者的吧，那个时候探险队应该有很多，是因为什么选择了寻龙者呢？”以李晓晓的身手，应该会有很多探险队想要她。
她想了想，安静许久才慢慢道：“我当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然后风云告诉我，做我能做的，尽力而为。”她说着，笑了起来，眼里流动着温和的光芒，“但是尽力而为到底要尽力到什么程度呢？尽力是无限的，人的力量也是无限的。我这么认为，风云就笑了，他说，要不加入探险队，来试一试我竭尽全力能做到的地步。”
“他这么说，我就答应了。”
“欸，这样啊。”林西眨了眨眼，笑嘻嘻道，有点打趣意味，“副队和队长原来还有这副渊源。我看队长还很严肃的，没想到队长在你面前态度很温和哎。”
李晓晓微微一笑，道：“你不要看他严肃，他对人很好的。他以前要更温柔一点……”
“哦，他以前不是这个性子吗？”林西问道，似乎不觉得自己问题不礼貌。
“嗯。”李晓晓低下头，轻轻地说，然后把匕首放好。
林西见状，安静了下来。
他没有继续问，他有耐心等李晓晓自己说出来。
这个女人的戒备心明显要比其他队员高很多，但她不是最提防林西的。
林西内心道，最提防我的谢方白。
但谢方白看林西不顺眼是明摆着的，根本不怕林西不知道的。那家伙大大咧咧，非常直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全写在脸上。
林西在等李晓晓开口。适当的安静让人感到被理解。
这里的黑夜比起大地之上的更为残酷，更为寒冷，即使仰起头能望见星星们如同成群结队的绵羊，乖巧地漫步星河。但这些美丽而安静的景象最终还是相隔如此遥远，遥远的距离意味着居高临下的傲慢和漠然。鯈鱼的声音从厚厚的冰层下传出，经过重重的阻碍声音变得很轻，如同风声。
李晓晓把帕子折叠放好，又拿着铁棍拨弄已经熄灭的火堆。她的眼神平静而温和，似乎她身处在安全而温暖的家庭壁炉边。
她开口了：“风云的兄长叫作聂风雪，他们感情很要好。”
“我听队长说过这个。”林西眼神微动，静静道。
李晓晓点点头，继续道：“那个时候，我刚刚加入寻龙者，正是一群群年轻人热情高涨，内心充满着横冲直撞的勇气。我们探索冰川，远游地下，寻觅一切有关龙的迹象。然后，在一次探险中，聂风雪失踪了。”
“失踪？”林西声音微扬。
“其实，一般在冰川之下失踪十八天以上，我们都认为他们已经死亡，会举行葬礼。但是，聂风雪的情况有一点不同。”李晓晓微微拧眉，慢慢地回忆，“在那次探险的前夜，他好像就预料到了前路，对我和风云说过一些似是而非、仿佛离别的话。并且，他失踪了之后，我们才知道他早就发布过命令，自己如果遇到意外，就不要寻找他。也许……他早就知道他会失踪。”李晓晓脸上浮现一种疑惑。
“队长认为他还活着。”林西记得昨夜和聂风云的交谈。
李晓晓轻轻应了一声，但她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在冰川之下生活那么久，低温，食物储备，武器储备，还有变异体的攻击，这些让人们不可能长期居住在冰川之下。”她的语气很肯定，如同昨夜的聂风云。
林西闻言，也点了点头。他也不认为普通人能长久居住在冰川之下。但是聂风云的话还是让他有些疑问，聂风雪会不会还活着？
林西转了话锋，又道：“聂风雪相信龙的存在，所以创建了寻龙者，对吧？”
“嗯。”
“他为什么这么坚信龙的存在？”甚至专门创建了一个组织。“李姐，你也相信龙吗？”
“当我们是小孩子的时候，大家都梦见过龙。”李晓晓有点奇怪，问道，“你没有梦见过吗？”
“……我以为聂风雪前辈找到过龙的实证，所以才相信呢。”林西表情突然一僵，然后才笑呵呵道，“原来是这样。”
他没有梦见过龙。
“那李姐，你知道烛九阴吗？”
“它是童话里的那条龙。”李晓晓笑着道，心道，林西看起来没有认真了解过北极星市，也没好好听孙月的话。
林西似乎没有感觉到李晓晓的目光，只是笑了一笑，又随口问道：“李姐，感觉你好像心里有什么事，是有什么麻烦吗？”
李晓晓安静半晌，静静道：“我有预感，这趟旅行会发生一种巨大的变化。”
“但我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我能感受到的是，那必然是非常巨大的变化。”
她没有再说更多。
而林西伸了伸腰，露出了一个带着狡狯意味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