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吱。
摇椅缓慢晃动,椅子上空无一人,桌上的咖啡已经凉透,纸张被风刮得到处都是。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楼底下的少年。
他高高瘦瘦,模样清秀,手中撑着一把黑色雨伞。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来,视线正好与我对上。
我拉扯起唇角对他笑了下,他慌乱了的移开视线,低着脑袋,双眼盯着足尖。
“还真是个小孩子。”
我取下脚底的高跟鞋,朝他扔了过去,高跟鞋落在他的雨伞上,使他一个不稳,差点把手中的雨伞扔掉。
高跟鞋滑到了他的脚边上,他脚上穿着一双简单的白色球鞋,与我的白色高跟鞋正好相配。
他还是站在原地,看也没看一眼那只高跟鞋,我干脆脱下另一只高跟鞋一同扔了下去。
他还是那样呆呆的站在原地,若不是我知道他是个真人,还真会以为他是个广告牌呢。
我感到有些无趣,关上了阳台的门,坐在沙发上,写着日记。
[六月十四号,天气晴,星期三。
今天跟戴利一起去了埃菲广场,在那里看到一座雕像,是一座将军的雕像。
他穿着厚厚的盔甲,戴着头盔,他让我感到非常熟悉,看到他时我能明显感觉到我的心跳的很快。]
写完后,我把日记锁上,随手扔进了旁边的抽屉内。
地上的白色纸张散落地到处都是,我赤着脚踩在纸上,又恶劣地把桌上的咖啡倒进花盆里。
花盆里种着一颗芦荟,是戴利送我的。
芦荟长的很大,无论我怎么折腾它,它都不会死掉,就算有时候好几天忘了浇水,它依旧活的好好的。
在我出门时,那个少年还站在我的楼底下。
今天下午我新接了一个兼职,是在埃菲广场里派发传单,有四个小时的时间,顺便我还能看看那位将军。
“花是你送的?”
我走到他的面前,跟他面对面看着,他比我高很多,有一个脑袋的高度。
“嗯。”
他声音很小,小到我几乎听不清楚。
“以后不要送了。”我语气微淡,“浪费钱。”
我不喜欢这样的少年,他们性格太单纯,真实,跟我在一起不合适。
“你喜欢吗?”
“啊?”
他的声音极小,我几乎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反应过来。
“不喜欢。”我回道。
对于我来说,花只有养的活和养不活两种,养不活的花我自然是不会喜欢。
我转身打算去搭公交车,发现他还在原地站着,我回过头去,问道:“你不回去吗?”
“你去哪里?”他的声音终于大了些。
“我去埃菲广场发传单,你也要去吗?”
他摇了摇头,指着地上的高跟鞋给我看。
“你的高跟鞋还在这里。”
“忘了。”
我笑道,弯腰从他脚旁捡起高跟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内。
埃菲广场建成时间很久远,中间翻修过几次,中心摆着的将军是从广陵墓出土的文物。
那位将军在正史中并没有记载,只在野史中有一段风流往事。
传说,将军身边的女子前仆后继,他却喜欢上了一名已经嫁做人妇的女子,后来为了她还出家当了和尚。
不过这野史也信不得真。
我换上了他们专门定制的熊猫外套,抱着传单沿着埃菲广场发了个遍。
穿着可爱的服装外套,总是要比平时容易发出去这些传单。
还没到四个小时,我手中的传单便已经发完了。
当我坐车回到家时,外面已经黑了下来,我电脑里投递的邮件还没有回复。
拜托他们查证的消息,也没有回复短信。
楼底下的少年已经回去了,我的门前多出了一把黑伞和一朵昙花,昙花是开着的。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算定好昙花开放的时间,并且把它放在我门口的。
昙花确实很漂亮,但是我不喜欢,它的开花时间太短了。
我还是舍不得丢弃这朵昙花,把它放进了桌上的花瓶里。
桌上的花瓶里从来没有放过花,我每天都很勤快地给花瓶换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还是有我要等的东西。
[六月二十号,天气多云转雨,星期二。
少年在那次送完昙花后,再也没送来花,他应该是放弃了。
今天我又去了埃菲广场,将军的右手臂不知道被谁给折断了,手臂掉在他的脚下。
我感觉他似乎有些难过,我也很难过。]
那座将军的石像不知道会不会修复好。
我电脑里的邮件在经过这几天漫长的等待,终于收到了回复的短信。
我寄出去的画,获得了他们的奖项,并且还会在画展上展出。
我画的画虽然看上去很简单,就是一艘木船上坐着两个人,但这却耗费了我好久的时间,来填充颜色。
那副画上经过调色搭配,几乎有几十种颜色,不过那些颜色都相近,不一定有人看得出这么多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画那副画,我只知道那条木船上的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将军。
我甚至怀疑我有些喜欢上了那座石像,不,是那位将军。
因此我还预约了心理医生,不过那位心理医生说我并没有问题。
少年又来了。
这次他没有带伞,他的右手打着石膏。
他跟我说他前几天从楼上摔了下来,所以几天没来,他这次是来跟我告别的。
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
他的背影很孤寂,步子也走的很慢,像是在等待我开口挽留。
我目送他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他为止。
[六月二十八号,天气小雨,星期日。
花盆里的芦荟突然枯萎了,一点预兆也没有,果然,我不适合养花。
家中没找到伞,只有少年那把黑色雨伞。
我撑着他的伞又去了埃菲广场,将军不见了,原本立着将军石像的地方放上了另一座新的石像。
我询问过其他人,他们都说那座将军的石像被前几天的雷给劈碎了。
我的心有些空落落的。
我把手中的日记锁上,放进了一个不常用的柜子,再次锁上。
阳台门没关。
我搬着摇椅坐在阳台上,看着楼底,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