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运期间的火车站人挤人人挨人,脚跟碰脚跟,简直不要太热闹。
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一路上柴颜都在睡觉,脑子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火车跑动时,车窗有一下没一下的发出碰撞声。
等她睡着后,曾斐轻轻的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单手搂着她,尽量让她睡得舒适安稳。
“颜颜,醒醒,到站了,我们该下车了。”
她揉揉了眼睛,方才转醒。当看到他搂着自己,尽量让重心往他那一边倾斜时,轻轻的蹙着眉,不悦的责备他:“你怎么那么一根筋?胳膊疼不疼?麻不麻?”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不争气的往下流。
看到她流泪,他顿时慌了,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着眼泪:“别哭,别哭了,我没事,别说是三个小时,就算是让我搂着你三天三夜,我也乐意的很,乖,听话。”
看着他慌张滑稽的模样,柴颜顿时破涕为笑,眼睛里的水花还没止住,嘴角就勾起了灿烂的微笑。
曾斐用手指勾了勾她的鼻子,宠溺的笑道:“唉!你呀你!”
到了县城,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曾斐执意要送她回家。
“曾斐,你还真想学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啊?”柴颜笑着调侃他。
曾斐和柴颜是一个县城的,因常年在外地求学,在家的时间很少。暑寒假时忙着工作,几乎也没回过家。几年前他辗转回到县城第一次和柴颜见面后,也是立刻就回了L城。还有上一次听说柴颜不舒服,他做了三个小时的车就为了给柴颜送药,而后也是立刻就坐上了返程的火车。这么说来还真是二过家门而不入。
“打住,我可不是三过家门而不入,是二过家门而不入。”曾斐一本正经的纠正她。
“那好吧,你回去吧,不要送我了。”
“那不不行。”曾斐一回神,前面不远就是他的家,若是先送她回家,那还真是三过家门而不入。
曾斐嬉皮笑脸的说:“媳妇儿说的对,媳妇儿说什么都是对的。但是呢,送你回家是必须滴!”
出租车载着二人很快的穿梭出县城。
“曾斐,求求你,就别送我了,我还没有跟我家人说咱俩的事呢,等我回去先说一下,你再去我家也不迟啊!”她双手合十,点头哈腰的向他撒娇。
曾斐听到她还没有告诉家人自己的存在时,随即眼神就暗淡了下来,捂着胸口做出受伤的状态。
最后,经过柴颜的软磨硬泡,曾斐答应只把她送到自己村口,看着她回家。
大约坐了十分钟的出租车就到了柴颜的村庄――柴沟湾,一个古朴的农村小镇,夜晚降临时,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声,再无其他声音。
分别前,他们深深的拥抱着、亲吻着,不愿放开彼此。
曾斐不舍的说;“在家的这段时间一定要天天想我,千万不要忘了我,要不然,我会难受,会心疼的。”
“好的啦,啰啰嗦嗦的,你一直在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个位置谁也抢不走,倒是你,回家之后不准沾花惹草,要洁身自好,听见没?”
“遵命,媳妇儿!”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才转身离去。
……
春临福门,新年新气象,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走街串巷的拜年寒暄着。
正月初三,柴颜和小妹跟随着爸爸妈妈去外婆家走亲戚,看望外婆。过年时,也是走亲访友的好时节。
外公在妈妈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外婆一个人把三个子女拉扯大,后来也没有再嫁。大舅和二舅在市里买了房子后就不经常回家了,外婆不愿和他们一起住,实在是舍不得生活了一辈子的篱笆小院,所以就一直呆在老房子里。
外婆住的是青砖瓦房,外墙是用黄泥巴糊的,还是几十年前的格局。三室一厅,篱笆大门,超大的土地院子里种着蔬菜和各种各样的花朵,芳香四溢。房子后面是一片杨树林,傲然挺立了几十年,树桩个个粗如水桶。
见到姥姥时,柴颜和妹妹异口同声的叫道:“姥姥,新年好!”
外婆已八十高龄,白发婆娑,腰弯背驼,步履蹒跚的拄着拐棍。
“好,好,俩闺女又长高了,还变漂亮了,真好,真好啊!”
爸爸妈妈在厨房忙碌着,妹妹陪着姥姥在聊天,柴颜感到无趣就出门去树林子溜达溜达。
她大声喊:“阿妈,我去后面玩,等会儿就回来。”
“快做好饭了,别跑那么远。”
“哎,好嘞!”
……
他看着从对面走来的女孩子,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
“嗨!小妞,干嘛呢?”他大喊着。
她听到声音,转头看了看四周,小声嘟囔:“没有其他人啊?”
“就叫你呢,小妞儿!”
她抬头确定声音的来源就在前方,一个痞里痞气的男孩在看着她,那个男孩坐在一棵半歪着的树杈上,距离地面有两米多高,双手抱胸,前后摆动着耷拉下来的大长腿,嘴边噙着戏谑的笑,看起来坏坏的。
柴颜听到他这样叫自己,就像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快步走到他面前,左手叉腰,右手指着他,仰起精致的小脸恨恨的看着他。
她嚷嚷道:“是男人你就下来,我保证不打死你。”她故意把“死”字加重了语气。
男孩笑了笑,爽快的从树上蹦下来,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畅快,站在她面前,勾着唇定定的看着她。
如此近距离下细看,天哪!好高好帅哦!尖尖的下巴,棱角分明的轮廓,薄而性感的嘴唇,高挺的鼻梁,俊秀的黑眉,尤其是那一双妩媚的狐狸眼最是摄人心魄,不得了,不得了,真是太帅了。柴颜在心里感慨万千。
她微张着嘴唇花痴般的望着他:“好帅哦!”
如果说曾斐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那么眼前这个留着微长的学生头,一米八七的尤物就是风流不羁的浪荡无赖!
他凑近她,鼻尖挨着她的鼻尖,暖暖的呼吸打在她的嘴唇上,坏坏的说:“看够了吗?”
“啊?”柴颜如梦初醒,双手猛的推开他,大声吼道:“无赖!你就是个无赖!”
“哎呦!小妞儿生气了,哈哈哈!”
柴颜被他调戏的是又羞又急,猛的朝他腿上狠狠的踹了一脚,转身就走,她的眼睛储满了泪水,她怕自己再不走,下一秒眼泪就会流出来。
“臭不要脸,真可恶!地痞流氓大无赖,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随意欺负良家少女,哼!”她咬牙切齿的小声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看她要走,急忙说:“唉!十几年不见,小妞都不认我这个哥哥喽!真是伤心啊!”
她转身看着他,哥哥?哪来的哥哥?
她细细打量着他,比女人还女人的狐狸眼,确实有种熟悉喊。
她恍然大悟,张大了嘴巴,“哦!”用手指着他,激动的语无伦次:“你、你是朱三哥?朱?”
“朱慕容”他翻了翻白眼儿。
思绪倒回十年前。
“来,颜颜,叫三哥,这个暑假就让三儿陪你玩。”邻居姥爷和蔼的说。
与姥姥相邻而住的就是朱慕容的姥爷,八岁那年柴颜来到姥姥家过暑假,认识了现在的朱慕容。
朱慕容上面有两个哥哥,爸爸姓朱,妈妈复姓慕容,在家又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是叫他“三儿”。
那个暑假,柴颜总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转悠,他走哪,她跟哪,寸步不离的黏着他。他大她四岁,所以柴颜总是叫他“猪哥哥”。
他大声吼道:“不要叫我猪哥哥,以后你叫我朱三哥、朱三哥听到没?”
她被他吓哭了,双手拽着他的衣角,可怜兮兮的答应着:“知道了,猪哥哥。”
“我说过了,不要叫我猪―哥―哥!”他气急败坏的吼她。
“呜呜~”起初只是小声的哽咽,当柴颜看到他姥爷向这边走来时,便开始撕心裂肺的大声哭喊。
朱慕容看她这般哭,开始焦急,无措,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
他焦急无措的哄她:“小颜子,求求你了,不要再哭了,我错了,猪哥哥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小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他姥爷一声怒吼:“三儿,你敢欺负你妹妹!”不由分说就是一顿狂打乱揍。
那个夏天,朱慕容带着她挖蝉蛹,掏鸟蛋,捉青蛙,逮蟋蟀,整个暑假玩的都不亦乐乎!
“朱三哥,你看,那儿有蝴蝶,好漂亮啊!”
“朱三哥,快点快点,我要吃烤蚂蚱,快点的啦!”
“朱三哥,呜呜~小鸡啄我的手了,好疼哦!呜呜~”
“朱三哥,我累的走不动了,你背着我吧。”
“朱三哥……”
……
朱慕容捏了捏她的小脸,反问她:“这么多年了,你这爱哭的毛病可真是一点没变,你是准备将你的独门爱哭秘籍发扬光大吗?”
“哼,还不是因为你,你干嘛要惹我,没事找事!”
他嬉皮笑脸的应道:“嗯,都是哥哥的错,还请小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回吧。”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油嘴滑舌,没个正经。”
她问他:“三哥,在哪高就呢?”
“说了这么多,你可算说上重点了,”他眉飞色舞的侃侃其谈:“你哥哥我,在咱香城市里最大的医院里当大医生呢,以后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千万别不好意思!”
她鄙夷着笑:“呵呵,实习的吧!”
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他窘迫的说:“大医生不都是从实习小白走过来的吗?”
“哈哈哈……”她笑的前仰后合。
他狠狠的敲了敲她的头。
“哈哈哈……”朱慕容看着她顿时耷拉下来的脸,弯着腰,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
……
今天之后二人又像以前一样断了联系,不留一丝痕迹,彼此以为往后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不过是人生路上的过客罢了!
可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所有的遇见都是因果纷扰的组合体,老天总是爱捉弄世人,在平静的心湖中激起层层叠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