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仙台,坐落于亥州谪仙山中。
与其说留仙台是一个台,不如说它是一个峰。在亥州,若不是因为云雾遮挡,无论在哪个角落,只要抬起头,便能看到留仙台。
留仙台实在是太高了。
一年中少有几日云雾散尽的时候,亥州城中的人们勉强能看道留仙台的全貌,云层之上,竟还有三分之二的高度。
留仙台耸立如柱,四周全是悬崖峭壁,普通百姓根本无法登得上去,大概也只有仙人才能立足此处。
仙派大盛之时,只手上台的修行者不计其数,可是如今,能够凭着自身的修行飞身上台的修行者,整个北方大陆都屈指可数。
近年来,修行者的境界退步太快、太多。
望着巍峨而又神秘的留仙台,连离微微颤抖,这座峰,不愧留仙之名,天下之大,竟有如此奇景。
“记住了,你是一个哑女,千万不要说话,若是泄露了行藏,我可救不了你。”初霜道。
连离点了点头,口中啊啊作响。
初霜莞尔,却又故意崩起了脸,道:“不许啊啊地作怪声,粗声粗气,难听死了。不像婢女。”
连离无奈,只得沉默不语。
初霜翻了翻白眼,从袖中取出两片锦帕儿似的灵符,道:“这灵符可贵了,这算你欠我的,以后是要还的。”
说着将灵符向空中抛出,口中念念有词,纤指拨动,迅速做着法诀。
只见那两片灵符化作两片云朵,飞到二人脚下。
连离学着初霜的模样,抬脚踏上那两片云朵,只片刻间,只觉身子向上,竟飘了起来。
看到连离一脸错愕的模样,初霜道:“这灵符与那日祁盛所用的定身符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前代术士留下的,他们将法力注入其中,等待后人将其打开,便可以为己所用。”
连离心中有诸多问题,苦于无法开口。
初霜看出连离的窘迫,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道:“你暂时可以开口,到了上面可不许再说。”
连离如蒙大赦,道:“既然有此神符,那我们何必再修炼武道?”
初霜白了连离一眼,道:“你怎么如此愚蠢,眼下人才凋零,这些灵符都是绝品,用一个则少一个,越来越稀有了,迟早有一天,会全部用完的。何况,这些灵符用得多了,会让人看不起的。”
连离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又问道:“是因为天下元气蛰伏,才导致眼下的局面吗?”
初霜一怔,道:“你一个黑衣弟子,无须知道这么多。你尽管庆幸便是了。”
连离道:“庆幸?那是为何?”
初霜道:“黑衣修炼的是凡派功法,仙派功法衰败,自然使得凡派功法兴起。若是天下元气复苏之后,你那些武道便再也不值一提了,你说,你该不该庆幸?”
“庆幸元气蛰伏吗?”
初霜冷哼一声,不再回答。
留仙台比看起来的更高,连离只觉得无穷无尽,不知过了多久,这才觉得忽然踏入了一片平地,只是周围烟雾缭绕,看不真切。
四下传来吵嚷之声,听得出来,这留仙台之上已经来了不少人。
“随我来。莫要再说话。”
初霜引着连离向前走去,穿过浓雾,二人走向一排巨石之前。
“这里是素衣的地盘。”初霜轻声道,说着向周围的人们浅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初霜在靠近巨石的一块蒲垫之上坐下,那蒲垫显然是刚刚换上,还未被雾气浸湿。
连离悄声站在初霜的身后。
“呦!这不是初霜师妹么!好久不见你的身影。”一位白衣青年走上前来,亲热地与初霜打着招呼。
“见过隐师兄。”初霜温婉道。
不得不承认,在有些时候,初霜真的是温婉可人,连离暗想。
“客气,客气!方才见到初师伯孤身一人,初霜师妹,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没想到这便见到了你,我真是太开心了。”
“啊,你见到我父亲了!唔,他女儿那么多,可想不起我来,隐师兄说笑了。”初霜浅笑道。
“哪里,哪里!”隐师兄将手搭在初霜肩头,以示亲热,初霜微微皱眉,面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寒风骤起,众人都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连离极有眼色地递上了披风,初霜面不改色欣然接受,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赞许。
隐师兄恼连离站在自己与初霜之间,却又不好发作,只得讪讪地坐下。
连离心中暗笑。
雾气中,喧闹声达到了一次小小的高潮。
“师兄别来无恙!”
“师兄一切安好!”
……
一位身穿白袍的中年人站到众人面前,周遭的喧闹声这才渐渐消失,只见他大袖一挥,漫山雾气竟随之慢慢散去。
日光倾泻而下。
连离这才看见,留仙台极大,是一个巨大的八卦图形,自己正处在八卦的坎位。
与自己一起的,是上百名白衣人,男女老幼都有,难道方才喧闹之声如此之大。
从服饰分布上大概看得出来,各门各派各自在自己的区域内坐定,而这坎位,便是素衣的区域。
整个留仙台中,少说也有上万人。
连离不知这些人何时上来,又用了何种方法,难道全用的灵符,那灵符也太多了些吧。
“天下之大,仙家昌隆。我等乐见门派林立,百家争鸣,一派兴隆,蒙诸位道友抬爱,我辈在此共襄盛举。”
一位老者侃侃而谈,声音不甚洪亮,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人群再次安静下来。
老者继续道:“我辈虽属不同门派,功法、修为皆有不同,可匡扶正义、惩恶扬善的使命相同,让善者得其福报,恶者受其报应。”
“六十年前,仙派盛极,每年皆有修行者在此处成大道,而今,天下元气衰弱,修行者不得其气,乃至六十年来竟未出像样的人才。素衣掌教牧白上人深感仙派衰败,时常暗自神伤,是以召集诸位,一是选拔人才,再以天下仙派资源共同培养,以光大仙派。二是商讨恢复天地元气之事。还望各门各派同舟共济,莫要藏私。”
老者洋洋洒洒,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众人也懒洋洋的,按照惯例,老者又要长篇大论开来。
“那是素衣长老。”初霜轻声道,她知道连离好奇心重,真怕他开口询问。
“废话少说了!快比试吧!咱们还等着挑选各大仙门的药、符、秘法呢!”
铜锣似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开,众人闻言吃了一惊,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对素衣长老如此不敬,众人心中惊奇多于愤慨,纷纷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他身材高大,一袭青袍,神色中颇有凌人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