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岁引回到房间后想要休息,但是王涂一直念着五墟榜首的奖励,“能拿血石作装饰,他们拿来奖励榜首的一定不是凡物,岁引,你一定要夺得榜首,然后老夫帮你保管奖励。”
南岁引挑眉,看着它,然后果断干脆地封了它的嘴,再坐回床上静心修炼。
她在清平入道后没有进行修炼。此时是她第一次凝神静心地坐下来,像其他修炼者那般修行。虽然对南岁引来说,这种修炼实际上带来的作用不大,但在杀死人间道的刺客后,道基出现一条小小的缝隙,也许这缝隙是很久以前就有只是现在才明显了,也许是那刺客还是在最后给她留下暗伤,她都需要借助天地之力巩固她的道基。修行者初期道基没有打扎实,道基不稳,一到后期就会成为致命缺陷,这和造房子是一个道理。
灵气如水在她体内流转,莹润光泽自体内流出后在全身出现。黑白双鱼的图景在她身后出现,灵气随之一变。生死流转,黑白相依相伴,全身流露出一种自然古朴的道韵,黑白双鱼后面浮出混沌初生的肃穆图像。混沌初生的图景三次转动后又没入体内消失无踪。身后的阴阳双鱼也消失不见,只有混沌蒙昧中的一道剑意,身后尽是混沌,尽是黑暗,一切都没了声音,没了形体,只有那道剑意划破了混沌。
王涂停下来盯着南岁引,嘀嘀咕咕道,“初入道就有异象,他妈的老怪物不会是生而异象的传说体质吧?”
没有人能回答王涂的这个问题。屋里只有灵气在静静地流转振动。南岁引的灵气好似被洗涤过般,在体内变得凝实而厚重,道纹发动,南岁引整个人沉静得更为深沉,气质更为踏实,仿佛绝顶高山。但这些感觉在她停止后都像是转瞬而过的奇迹般无影无踪了,她还是那个刚刚踏入修仙路的孩子。
南岁引完成一次练气后,外面已是蒙蒙亮,此时距离彻查彭城还有两个时辰,彭城街上只有卖早点的把门板卸了下来,他们打了个哈切,白抹布搭在肩上。
南岁引沉静不语,她内视体内道基,那道缝隙虽然小,但却还是存在着,似乎它象征了某种不好的未来,也许南岁引会因为这道微小的不值得在意的缝隙而错失重要的东西。
“勉强使用赶山鞭和跨境作战的大道之伤么.....”南岁引自语。
“暗伤?你有了大道之伤?”王涂脸色大变,大道之伤可以说是最难治愈的伤了,哪怕是无敌的圣人一有大道之伤就会化道陨落,南岁引才练气境就有了大道之伤,以后破境时更会容易陨落,并且修为越高越有可能某天调动灵气时就会突如其来的陨落。但她要是不破境就没有办法治疗大道之伤。能够治疗大道之伤的只有传说神药和旷世仙缘,这些只有提高境界后才能获得。
如果她当时不出手,就不会有难以治愈的这种暗伤了。但南岁引不是因为会受伤而选择避让的人,她只会再一次站起来,像从前的无数次站起来那样。虽然道基之伤目前难以治好,南岁引道心却有所巩固,坚定而执着。
王涂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卜个卦后,贱兮兮地眯着眼,不怀好意道,“看在我们是熟人的份上,老夫可以帮你治疗好大道之伤,只是你得把五墟内所得的神物都送给老夫,怎么样?”
“不怎么样。”被王涂一说,大道之伤的事竟然没有那么凝重了,只是觉得这王八趁他病要他命的作法未免太过熟练了。
“别这么着急拒绝嘛,老夫诚心实意的,要知道以前多少人求着我给他们治我都不出手,就你,咱们关系多铁啊,一起除过妖,一起爬过山,我自要为你两肋插刀。”
“你算到了什么?”南岁引问道。王涂刚才卜卦肯定算到了什么,所以才热情地凑上来,不然按照它个性,早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嘿嘿嘿.....”王涂还想继续劝,但门外有人来请他们去刺史处。
他们到那里,不仅有刺史,还有五六位接引者也在。陈博阳手指一点,四道神光射入四枚铭牌中。一块铭牌射入南岁引手中。陈博阳道,“这块铭牌上一抹神思和一道保命道诀,一旦遇袭或者想要离开五墟洞天,可将灵气度入铭牌中,接引者立刻会有所感应,将你们接引出去。”
狄麟问道,“杀死铭牌持有者,会被记录下来吗?”
“.....不会。”陈博阳神色不改,依然微笑道,“但是柳刺史和玄门不会喜欢嗜杀者。”
“如果别人来杀我,我杀了小的来了老的,杀了老的来了更老的,也不算嗜杀,对吧?”王涂探出头道。
接引者们有些无语,这只王八怎么如此特立独行,抢紫晶抢血石还凶残,他们道,“你可以不进去。”
“仙缘在五墟召唤我们,我们怎么会因为一点小小挫折而退缩呢。”王涂语气瞬变,非常冠冕堂皇。王勇因此大笑,他都想养一只奇特独行的王八了。
陈博阳继续道,“等下我们会打开五墟洞天,你们四人会被传送到不同地方。切勿丢失铭牌,关闭洞天前,你们可通过铭牌回城。”
事情告知后,刺史手中飞出三块玄黄印章,印章对着虚空一盖,赤红的三个“刺史”大字引得空间不稳。虚空像是被重重打击要破碎般,忽然一种浩然磅礴的气机从那虚空后流传出来,令人心惊不已。天空瞬时出现三只巨手,拉着那颤动的空间往远处一拉,恒定的天地仿佛被打破,虚空彻底被三只巨手撕裂开来了。磅礴恐怖的气机如万顷海水倒灌天地,千里扬沙般卷过所有人的身体,这种恐怖气机顿时充斥了整个空间,把所有人都笼罩在它手心里,每个人内心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畏惧和敬仰的气势。人们在当中感觉自己仿佛蝼蚁一般,只能呆滞地昂着头看着天地,恐怕长河决堤都没有撕裂虚空的巨手如此大气!
在那被撕开的虚空中,巨树神木,绿湖高山,凤凰嘶鸣,麒麟越野,五色齐现,神光流动,接引者们一瞥间就看到了许多凡尘不见的奇珍异宝,神色都有些怔住,所有人当中只有三位刺史不为那充满了神秘色彩的洞天所动。这对他们来说的确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四个光点被三只巨手一挥没入那撕裂虚空里。天空上三只巨手拿回了印章后虚空重新合上。接引者们也收敛好情绪,盘坐到各自主持大阵的位置上,他们虽然不如刺史们出名显眼,实际上则是此处的护道者,职责重大,需要照看好此次百位修道者,应对好五墟中的突发情况。
两个时辰后,四月十七日,彭城二试,万众瞩目的榜首之争终于要开启。
旧演武场上热闹喧天,不争夺榜首的剩下修道者都聚集在一起,坐等这一场大战。也许这一场大战将会是姬家姬重明的入世第一战,也许这一场大战会是狄麟的成名战。
没有人敢妄自断定谁会是最后的胜者,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这场大比的结果格外扣人心弦。
所有人都想知道究竟谁会是这次五墟榜首。
演武场上接引者的声音传遍四处,而彭城城门上一行人严肃地看向彭城内。
街道纵横,人群涌动。
嘎吱——城门缓缓地被拉起来,与城墙越来越近,此时城墙上一行人的气氛肃穆得像是参加祭礼一般,虽然无声,但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紧张而严肃的情绪。
终于,守卫把城门彻底合上了。
朱成瑞有些紧张地看向身边的人,他觉得这种措施过于简单,令人不可置信,他道,“这样就可以吗?不需要其他安排了吗?”朱成瑞心里担忧,只把全城封闭就能够找出人间道的刺客了吗?他觉得人间道的刺客踪迹莫测,再加上秘法加持,仅仅关闭城门,恐怕无法一下子从城里众人中找出他们吧。
朱成瑞旁边的人面对他的问题,只是摸摸腰间配着的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古老沧桑、笔力透骨的“玄”字,背后刻着小小的“皆”字,令牌虽然表面看着普通,平凡的没有任何奇特的花纹,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古老沧桑的感觉,仿佛从混沌之前,这块令牌就已经存在。陆云飞淡淡道,“这样即可,大人只需派人领走尸体就够了。”
其他人都很惊异,不知道陆云飞有什么办法能够从人群中抓出那些潜藏的刺客。
只见陆云飞淡淡地放开令牌,伸出右手,一个散发着莹润光彩的白玉光盘从他掌心中飞出。飞鸟走兽,山川河湖都在光盘上如同一道奇幻的织锦展现开来,光盘浑身透露出神秘而深奥的气质,光盘上不仅密布繁琐的道纹,还有人隐隐感觉到了它流露出的一丝道则的痕迹。凡是流露出道则痕迹的法宝都说明法宝主人不仅非常熟悉法宝,还对天地自然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假以时日,法宝会随着主人的成长而成长。
陆云飞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把那神秘的白玉光盘往天上一转,光盘发出的神光刹那落到了四方城门上,遮蔽了全城,光盘上的异象也发生变化,不再是飞鸟走兽而正是彭城城内的景象,陆云飞闭眼捏诀,道,“南左前三,黑衣中年男子。”
陆云飞身后一个在朱成瑞眼中沉默寡言的人随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宛如身姿矫健的天狼般,忽然跃之空中,一眨眼消失在他们眼中,又一眨眼,那人提着一颗头回来了,血珠一滴一滴地落到城墙上。
陆云飞根本没有停顿下来看那人手里的头颅,只是一刻不歇道:“南左前六,黄发女子。”
“东右前一,白发老人。”
“西左前五,红衣儿童。”
“东左前二,绿衣女子。”
“东左前九,青衣女子。”
......
“最后一个,北一前九,黑衣男子。”
陆云飞整个过程都没有睁眼,只是像冷酷的刀剑般一刻不停地在报出方位,他没有一句话提到杀人但他每报出一句话,血腥气息就浓重一分。
头颅一颗颗被摆在城墙上,像一堆头骨之山,城墙上恐怖渗人的血迹比那凤鸟的血珠还要红上几分。城墙染了血迹,但是城内却还像过去般平静,没有人被惊扰,也没有人尖叫。街道上卖芝麻糖的人一脸笑意地在站在阳光下,小孩子蹦蹦跳跳地钻到小巷子里,流浪狗耷拉着耳朵蹲着,低下头嗅嗅肉香。这更令朱成瑞等人对玄门佩服,他们一定是飞快解决,飞快回来。只有很快,才能不被人看到。
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子在拎回最后一个人的头颅后,重新回到了队伍中,仿佛他没有出列般,他神色没有发生一丝一毫变化,他再次像黑夜般沉默下来。他的腰间也佩戴着一枚与陆云飞相似的令牌,平凡普通,只是他的令牌背后刻字是遒劲有力的“兵”字。
陆云飞捏诀收回光盘,月白色的袖子下滑盖住了右手。他转身向已惊愕呆滞的众人微微拱手,淡淡道,“彻查已经完成...总计十六位刺客,麻烦彭城守善后了。倘若还需帮忙,大人们可通过接引者向玄门调人。”
朱成瑞立刻回礼道,“我们会妥善处理后事,只是陆先生急着离开彭城吗?”说到离开,朱成瑞脸色有些变白,若是玄门之人撤退,人间道卷土重来他可如何是好?难道不仅要把这乌纱帽丢了,还得把命也丢在徐州了吗?
陆云飞笑笑道,“我愿意在彭城多耽搁几日,看看这二十年一度的五墟,只是师门有事,我需要赶回去处理。他日有缘,还会来彭城的。”
话说至此,朱成瑞按下心底念头,只好向他们一行人再次行礼道,“多谢玄门相助,我们去向刺史大人复命了。”
玄门一行人拱手后,登上彭城的通天台离去。朱成瑞把玄门之人得到的消息告之柳怜等人。久久寂静后,帷帐后有人肃声道,“邪道十一人的一位要换代了。”
“这是拿五墟练手。”另一个人在说话。
柳怜眼里出现深深的痛楚,他的痛苦又多了,多得像是已经超过人的承受极限了,可他还是把这痛苦忍住了,吞咽下去了。他只是想问天地,问大道,人为什么总是不懂得珍惜呢?人的生命为什么如此短暂呢?天地之悲,莫过于没有永恒的人。他最终痛苦而倦倦地摆手,“练手就练手吧。天地岂是人能改变的,天地总是无情和冷酷。再拿酒来,再让我大醉一场。”
帷幕后的人们被柳怜的话所感染,内心生出凄凄之感,但立刻就把这种悲戚之意压了下去,忍住了眼里的水光。在这天地间,到底谁能永恒?圣人能镇十世敌,但圣人也抵抗不了岁月的侵蚀,千年以后也化作一抔黄土。纵然他们此时此刻看到生气磅礴的英才,感慨他们惊艳古今的成就,但是不到百年都会变成一个与他们同样的老人,不得不向岁月低头!
这种情绪最后被压下去,他们回过头来面对现实,此局何解?
“通缉...公告...派军...那五墟人员需要探查吗?”
“未经过打压和磨难的天骄不称之为天骄。”
他们只道,“进入五墟的人员不排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