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内，戚摇正准备帮他将外袍褪下，而后扶他到榻上休息，只是戚摇刚伸出手却被齐瑾重重打开。
“不要碰我。”
冷漠的话语让戚摇瞬时愣在了当场，伸出的也停在了半空中不知所措。在她的印象中，齐瑾总是那么温文尔雅，虽然偶尔会闹个小脾气，却也没如此动怒过。
“阿瑾，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性子毛躁做事也不够周全，若是哪里不对了你一定要告诉我，莫要气到了自己。”
戚摇也是将话软了下来，此时硬碰硬绝对不是一个好办法，更何况齐瑾也不易生气，此时能将话说的如此冷漠，那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只是齐瑾却没有回了戚摇的话，而是伸手握住车轮将车转了过去，背对着她。齐瑾知道若是自己再多看她一眼，那这话自己断然是说不出口，多少时日的相知相惜，多少魂萦梦绕的美好回忆，不想放手，可却不得不去放手。
齐瑾将手藏在袖中，用力的握紧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悦儿，有件事我一直不甚明了，所以请你对我实话相告。”齐瑾知道只要这句说完，那自己和戚摇之间便已经有了间隙，可若是不说又怎么给她一个断绝情意的理由。
听了她的话，戚摇心中虽是有些不解，不过其中更多的还是担忧，只是面上却是浅笑着，“我可从未瞒过你什么事情，尽管问便好了。”
深吸口气定了下心神，齐瑾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以前可是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听完后戚摇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若说是错事，我不敢说没有做过，不过那伤天害理之事，我断没有做过。阿瑾，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可是谁和你说过什么？”
齐瑾却是冷笑道“悦儿，难道此刻你还要再骗我么。”说罢，齐瑾便伸手从亵衣中将那本书取出扔到了戚摇的脚下，“是没有人和我说过你的过去，不过这书上却是清清楚楚记着你的所作所为，若想辩解还是看看你做过什么事吧。”
那本书页早已泛黄的书却经不起齐瑾的用力，落到戚摇脚下之时早已散落成页，铺满地面。
戚摇俯下身捡起了几张书页，只是那匆匆一瞥却是脸色大变，上边记录的却不是自己的事，但戚柔二字却是深深地映入眼睑。
上面记录的都是自己师傅所经历之事，虽是吃惊不过却是令戚摇不解，虽是和齐瑾说过自己师傅之事，但他又怎会知道戚柔便是自己的师傅。况且既是师傅之事，那齐瑾又怎会问了自己的过去。
戚摇将那书页整齐地叠放在手中，而后一张一张地仔细翻看着，上面所记录之事自己确实听师傅提起过，那这么说书上的一切都是真的，齐瑾见了戚摇低头仔细翻看，冷漠地面上却又多了一丝不舍。
戚摇翻看的动作越来越快，但到最后握着纸页的手却不住地颤抖起来，上面清楚地记录着，丙绥三年，戚摇重伤无极门中数百人，不知为何惨遭灭门。
虽是事实，可这事明明自己做的很隐蔽，可为何还会有人知晓，难不成齐瑾就是见到这个所以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么，不，既然这个已经记录在册了，那么也许还会有许多事才对。
只是翻到最后却再也没有和自己相关的句子，而落款更是让戚摇吃惊不已，竹青风，竟然是竹先生。竹先生乃是师傅旧友，知道这个倒也是不奇怪，而他也是万凰山门人，那这么说这间屋子竟是他在万凰山的住所么。
可是为何却这么巧，竟然被齐瑾见到。
戚摇连忙抬起头来，冲着齐瑾说道“阿瑾，我承认你看到的这些都是事实，但是其中的隐情这里却没有记载，你先听我解释。”
但是齐瑾却冰冷地回道“有什么好解释的？难不成你告诉我你手上不曾沾染人命么，悦儿，我是喜欢过你，但这也是过去之事了，我不可能会娶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江湖魔女，即便是我能勉强接受，但我父亲，也是断然不会允许。”
“我当初去无极门，是因了前任门主与我师父相识，当时门主的身子逐渐衰弱，而他的独女本是要接任门主之位却要被门下狂徒暗杀，所以我才遵从师命前去营救，只是遇了阻拦我才伤了不少人，但那灭门一事我确实不知，阿瑾，你相信我，虽然我手中是沾染了不少鲜血，但绝无夺过人命。”
“哼。”齐瑾冷漠地回道“你觉得现在你的话我还会相信么，怪不得了紫玉山巅会遭人截杀，原是因了你的仇家太广，我倒还真是庆幸来了万凰山，若不是见了这本书，我也不会清楚地知晓你的真面目。”
话已经说道了这里，齐瑾也是下定了决心将话继续说完，便将轮椅转了过来，正对着戚摇抬高了声音冷笑起来，话中甚是不屑。
“你藏得倒是真深啊，你是不是觉得江湖仇家太多便想着隐退之事，见了我们齐府乃是洛阳第一首富便想着与我成亲，那么今日，我便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不会娶了你这个妖女的。”
戚摇以为齐瑾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便强忍住了泪水，柔声道“阿瑾，虽然我的过去是有许多难言之隐，不过你给我时间，我会和你一一解释的。”
虽然齐瑾面上依旧是冷漠的神情，不过他的心却是已经千疮百孔，悦儿，为何我的话都说到了这，你还能柔情接受呢，悦儿，和我一起不会有未来的，可为何你还能如此坚持。
坚持到自己都不忍再说下去。
即便是不忍，但齐瑾的心里还是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初衷，便在心中默念着，师傅，还请您能原谅齐瑾的无礼。
书上其实已经很清楚地写出了戚柔和戚摇的关系，只是齐瑾却依旧扬声问道“难言之隐？你说的倒是很轻巧，不过我想你也是仔细翻阅过这本书的，我倒想问问你，戚柔是谁？”
戚摇显然没有想到齐瑾竟然直呼自己师傅之名，一时间也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面露狠色地说道“齐瑾，你竟然敢直呼我师父的名讳。”
齐瑾听后反而语气更加强硬“我是喊了，可又怎么样。”说罢，又故意笑了起来“对了我怎么会忘了，你可是戚摇戚女侠，随便动下手指便能了结我的性命，我怎么能得罪您呢。”
戚摇听后激动地指着齐瑾，“阿瑾，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虽然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多，但也快有一年了，这一年中你见过我用武力欺辱过谁么，了结过谁么。难道今日你便要用那些好不真切的过去掩埋了你我的感情么。”
“感情？”齐瑾挑眉说道“我可不会和杀人无数的妖女的徒弟有了什么感情，就算有，那么今日定要断绝。”
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眼眶中流出，明明强忍了半天，但听了断绝二字后身上所有的力气却也消失殆尽，话到了嘴边也开始颤抖起来，“阿瑾，你是说要和我恩断义绝？”
“是。”简短的一个字道出了此刻齐瑾的决绝。
只是戚摇却是用手掩面轻声泣道“阿瑾，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你莫要憋在心中了，你可以说与我，虽然我脑袋不够灵光，但兴许还能想到什么主意不是。”
齐瑾没有回话，而是低下了头不让戚摇看到自己脸上的痛楚，难道要告诉她自己已经快要走到生命尽头了么，自己断不能拿戚摇一世的幸福来换自己一时的欢愉。
“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难道你还是听不懂么，不过也对，像你这种动机不纯的女子又怎会轻易放走嘴边的肥肉呢，戚摇，我最后再告诉一遍，择日我便会回了洛阳，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从今日起，你我再无瓜葛。”
戚摇听了却是连连摇头，走到了他面前蹲下，握住了他的手可怜地望着他说道“阿瑾，我们也是经历过生死的感情，又怎么会轻易断绝的，你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同承担，所以，不要再说这些违心的话了。”
齐瑾却很是无情地伸手将她推倒在地，只是却有控制好力道，害的她摔到了右臂，见了她扶着右臂痛苦的神情，此时齐瑾只觉得心都碎了，可嘴上依旧是冷漠地回道“我说过了，我不想再见你，马上给我滚。”
戚摇扶着手臂站了起来，用袖口将眼角的泪擦过后，冲着齐瑾大声喊道“不想见我是吧，好啊，我马上就走，走的远远地，让你永远都见不到我。”
说罢，戚摇便大哭着推开房门跑了出去。在她离开的那一瞬，齐瑾便觉得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突然眼前一黑便从轮椅上跌倒在地。明明事情进展地很顺利，可是心却疼的厉害，这痛楚仿佛要吞噬了所有意识一般。
这时齐瑾觉得喉咙一热鲜血便不受控制地从嘴中喷出，伸手擦过嘴角，那抹鲜红应在了眼睑中，齐瑾突然开始苦笑起来，“悦儿，我终究还是负了承诺，负了你。”
往事一点点聚于心头，那些欢笑，那些争吵，却不想如今已经成了烟云随风而散。
其实戚摇虽是跑出去了，但也没跑多远，心里还是有些期许，也许齐瑾见了会于心不忍，推着小轮椅出来找自己也说不定，只是不管她怎么放慢了速度身后依旧是没有齐瑾的影子。
戚摇一边伸手擦拭着面上的泪痕，一边捏着脖子上挂着的那只烤鸭，有些愤愤地说道“还不想见我，我这就跑到一个让你见不到的地方去，后悔去吧你。”
刚回了屋子齐瑾便和自己提出断绝之事，害的自己也没有把身上的那些礼物取下。不过正巧，口粮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不过这些也只是自我安慰罢了，自己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和齐瑾的感情呢，刚刚齐瑾的话太过突兀，根本就不像是他的作风，只是自己和他又刚刚吵过一场，就算是自己服软求饶也不可能得了他的真意，倒还不如分开几天，说不定等他气消了就会云开雾散了。
戚摇冲着斜坡下踢过了一枚石子，嘴上有些愤怒地呢喃道“有什么事都不说清楚，难不成是想变着法地骂我么，混蛋混蛋混蛋。”
只是这个石子落地之时同时又响起了一声喊叫声，诶，这时戚摇才意识到随便踢个石子都能砸到人。
戚摇连忙跑到斜坡下面，“真是对不住了，我还以为这是荒坡，没想到竟还有人，对不起对不起。”
正当戚摇低头认错之时，被砸之人却咧着嘴笑了起来，“姐姐，原来是你啊。”
嗯？稚嫩的童声好熟悉，戚摇抬起头望向自己那人，这才恍然大悟，“诶，小紫，你怎么在这斜坡下面呢？都快到了晌午了还不快些回家吃饭。”
凰紫听了却摇起头来，“姐姐，父亲和母亲都去寻血狐了，也没人帮我做饭吃了。所以小紫也要好好寻找，帮山主分忧。”
额，虽然初衷有些怪异不过心意还是不错的，只是那血狐怎么会藏身于此呢，算算来它也生存百年了，不会都成精了吧。戚摇不禁打了个哆嗦，怎么觉得有些恐怖呢。
不过望着凰紫，戚摇却轻轻地勾起了嘴角“小紫啊，既然是寻找为何只有你一人在此呢，没有同伴么？”
凰紫诚实地回道“娘亲他们都去后山了，听说有人在后山见了那血狐的影子，不过后山较陡我也是爬不上去，就在这平地上寻着了。”
哦，原是在后山呀，戚摇又接着浅笑着说道“后山很陡么，我怎么没在万凰山见到这种地方呢。你莫要诓我了。”
凰紫一听有些急了，指着东向冲着戚摇说道“那里不就是后山么，你看那最陡的地方便是望峰崖。”
这下戚摇算是弄懂了，那换句话说是不是到了后山便有机会寻到那血狐呢，反正自己现在齐瑾吵了架，暂时也回不去了，倒不如寻了那血狐，圆了凰千翊的心愿。
戚摇伸手轻轻捏过了凰紫的脸，有些心疼地说道“就算你娘亲没在家，你也可以去食肆用膳，就别在外面寻了，你看脸都冻红了。”
别过了凰紫，戚摇便顺着刚刚他指的路去了后山，只是在路上却遇上了凰信。
“戚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去趟后山看看。”
“后山？”
可是此时戚摇却完全没有心思和他闲聊，便回道“我可是有正事要去哪里，你就莫要管了。”
说罢留下凰信一人不解地站在原地，不过凰信也没细想毕竟刚刚凰千翊可是吩咐了让他去趟工坊。
等到了后山，戚摇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布满了笑意。层峦叠嶂高耸入云，似是比紫玉山还要美上不少，而且这还有有不少人烟。山民见了戚摇过来都好心地提点起来。
“戚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了？”
“是啊，这里怪危险的，可别伤着了。”
戚摇一一谢过，而后笑着回道“听说你们在这寻着血狐，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可做，便想着一同过来寻找着，说不定还能碰上不是。”
山民听了戚摇的话也是面露笑容，“戚姑娘这般善良，那齐公子可真是享福喽。”
享福么，戚摇不禁面露黑线，就在刚刚那人还说要和自己恩断义绝呢。
这时山民冲着戚摇有些不解地说道“戚姑娘，你怎么还把烤鸭绑在身上呢？”
“呵呵，我这是想着若是那血狐饿了还能给它喂些吃的不是。”戚摇回答的甚是尴尬，这明明就是给自己吃的好吧。不过这话山民也没有细想。
只是寻了半晌依旧是没见到血狐的身影，不过倒是见了几缕红色的毛发，那血狐应是在这里了。渐渐地天色见晚，寻着的人也散了一大半，虽是打了春，不过夜晚的山风还是让戚摇不禁打了个哆嗦。
“戚姑娘，天也晚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回去，去哪里，再和齐瑾吵上一架么，戚摇摇着头回道“这才刚入了晚时辰还早，我在这再寻会好了。”
望着天上的那轮弯月，戚摇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此时齐瑾有没有气消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用过午膳。唉，若是能一切如初便好了。
此时凰信正拿着一副拐杖去往戚摇二人的住所，这是凰千翊吩咐工匠所制，正巧完工便让着凰信给齐瑾送去，只是还未到门口凰信却见了屋门大开。
明明天还那么凉，怎么能开门呢，可当凰信走到门口之时却将拐杖扔到一边，连忙跑到齐瑾身旁将他扶了起来，“齐公子，您怎么了，快醒醒啊。”
望着地上的血渍，凰信心中不禁担忧起来，这齐瑾都倒在地上了可戚摇她为何还要跑到后山。
正当凰信打算将他扶回床上歇息之时，齐瑾却微微睁眼，见了是凰信便轻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到了戌时了，对了公子，您怎么一个人摔倒在地了，还吐了那么多血，我见门也是大敞着的，您和戚姑娘可是吵架了？”
齐瑾摇了摇头，“你可是见了她去了何处？”
“后山。”
齐瑾听后微微挑眉问道“后山？那是什么地方？她去那里做什么？”
这事凰信自是不知，便回道“我也不甚清楚，不过我见戚姑娘她形色匆匆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般，后山的望峰可是咱们万凰山最陡的山峰，还希望戚姑娘她莫要上了那望峰才好。”
齐瑾听了又想起戚摇离开时对自己说过的话，难道她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话而想要寻了短见。
齐瑾挣扎地扶着凰信站了起来，“后山是在什么位置？”
“出了房门向后直走便是了，齐公子您不会要去后山吧，您的腿脚不便，更何况您坐着这轮椅上山更是不便。您若是有事不如告诉了我，让我代您走一趟好了。”
这时齐瑾见了门口有一副拐杖，便冲着凰信说道“请你帮我把那幅拐杖取过来。”
见了齐瑾态度坚决，凰信也是没了法子便将拐杖取了过来，“齐公子，不如我陪您去好了。”
齐瑾扶着拐杖站了起来向着门外走去“这事是我和悦儿的私事，还是要我们两人解开才行。请你代我向凰公子致谢，他的心意我收到了。”
凰信在后面有些急的连连跺脚，怎么能让齐瑾一个人上山呢，况且天都那么黑了，只是他却不允许自己跟着，没办法，只能去请山主出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