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散步半小时,是白卷卷这些时日以来养成的习惯。
她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院子里种植了不少的鲜花植物,她瞧着好看的花就拿手机拍照,各种拍,这张不好看就再拍,总算是拍出几张自己满意又喜欢的了。
拍了照就是发朋友圈。
她有个微信号,不过没有怎么用,上面发了几个朋友圈,她都没有记忆,而且还是屏蔽了任何人,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
白卷卷想,这应该是自己失忆前发的。
那几条朋友圈都是文字,看起来就特别丧,让人觉着心情沉重,饶是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怪压抑的。
微信年龄有三年之余了,加上今年是第四年,却只有零零碎碎的加起来刚刚好十条朋友圈。
……
2013年3月15日——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变成这样的呢?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从今天开始,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我了。
2013年6月1日——啧,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一天天都进医院,什么事都不能,活着干什么?要是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2013年9月30日——我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我,不同我玩,远离我,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难道就仅仅只是因为,我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吗?
2014年1月1日——今天有个人说了我坏话,就在我面前说的。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为什么我手里没有刀?如果有,一刀捅死她就好了。
2014年2月14日——这是个特殊的日子,他们本来该出去过自己的节日,因为我,他们哪儿都没有去。打我记事以来,这是第几个年头了?
2015年8月10日——所有人都说,白卷卷,你凭什么活着?一天到晚只知道装哑巴,做作,勾引男同学。可我只是在学校,在自己的座位上,从上课坐到放学,看一天的书。
2015年12月30日——我感觉我快要坚持不住了,好想哭,可是他们会担心的,我要忍。
2015年12月31日——有时候真想,死了算了,他们不必再为我担心,我也不必再惹人嫌,一了百了,落得个清净。
2015年12月31日——不是每个跌入黑暗深渊的人,都有人拉她出来吗?为什么我在深渊,却看不见一丝希望呢?那个拉我出来的人,你在哪儿?
2016年1月2日——我放弃了。既然左右活不过十八,又做何挣扎?
……
朋友圈设置私密的信息,到1月2日就没有了,如今已经是5月中旬,足足五个月没有更新朋友圈。
不过这么多年来只有十条朋友圈,也足以证明她以前是不喜欢发朋友圈的,只是憋不住了,找不到人说,又不敢和父母说,所以才发的。
算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
但是1月2日里那天发的我放弃了,字里行间满满都透露着死气沉沉的气息,像是真的对这个世界……社会,不抱任何希望。
她真的放弃了所谓的挣扎,不理会世人眼光,随他们怎么说她,与她无关。
……
白卷卷看完十条朋友圈后,先是没有一点儿波动,慢慢的,她整个人都在剧烈的发抖,像是被刺激了一般,手指颤得手机都拿不稳,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胸口很闷,有些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乱窜,叫嚣着要出来。
朋友圈里的那些话明明是她自己编辑发出去的,现在却像是有人在她耳边,用她的声音将那些语句一字不漏的讲了出来。
那声调嘲讽又带着无尽痛苦,就好像,就好像……
白卷卷拿着手机,眼前不知为何阵阵发昏发黑,四肢无力,手机掉在地上,人也跟着倒下。
心尖好疼。
仿若有人拿着刀子,在割她。
她用力的攥紧胸口的衣服,按住那个地方,想要止痛,却发现没有任何用。
为、为什么会这样?
白卷卷很不明白,怎么会就只是看了一下朋友圈,她就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她浑身难受到了极致,想呼救,又发不出声,爬着到了手机那边,要捡起来给安媛打电话,手还没碰到,白毅的身影忽然在她眼前出现。
他这会儿刚下班,本来是要忙到八点才走的,耐不住他想回家看老婆孩子,就提前走了,和上头的人说了把工作带回家,十二点之前赶出来,岂料这才刚回家,走进院子里就看见女儿倒在地上。
白毅脸色瞬间大变,手中的公文包一扔,急冲冲的朝着她跑过来。
“卷卷!”白毅喊了声,看她脸色难看至极,连忙抱着人进屋。
陈姨本来在厨房,听见外面动静大出来看了一眼,就看到这架势,连忙打电话叫了经常给白卷卷检查身体的医生,让他赶紧过来一趟。
接着又手忙脚乱的去抽屉里拿药,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当务之急是先吃药冷静下来,控制好她的情绪。
安媛在楼上做笔记,听见白毅的喊声,以及楼底下传来的翻箱倒柜声音,意识到不好,连忙跑阳台一看,白卷卷的手机还掉在地上的,耳边是响着白毅的喊,想着估计是她出事了,安媛脸色瞬变,转身就迅速往楼下赶。
看着女儿被白毅放在沙发上,一张脸血色全无,安媛呼吸都变得重了,她心疼得不行,跑过去便一下子跪在沙发前,握住女儿发凉的手,安媛紧张问:“怎么回事?刚刚不是都还高高的在院子里散步吗?”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白毅看着她,语气有些坚硬,“我回来她就倒在地上了,你怎么没有看着她?”
“我……”安媛被他那语气和表情弄得一怔,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就起来,“我刚刚看卷卷挺好的,就进屋弄了下东西,没想到就这一会儿功夫,她就……”
说着说着,安媛就红了眼眶,她一个劲儿的冲着意识模糊不清醒的人道歉。
白毅还想说点什么,见她红了眼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话语气过重了。
他沉了沉气,走过去将安媛拉开,一边安抚着情绪波动很大的白卷卷,一边转头看向陈姨:“药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