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瑞历第六年,是凤安知出生的第三年,也凤临江第一次正式用皇商的名头,走遍天下,游说四国签下了和平契约,开启东嘉商贸往来的重要年岁。
说是这么说,但也是面子上好看,各国纷争是常事,每个国家都想占据核心利益,西蜀虽国小混杂但奇珍异兽品种繁多;南朝国地质温暖四季如春,花果飘香;北域铜铁矿业居多,四国之中,只有东嘉不占优势。
这让凤临江很是头疼。
而这时,又有钦天监夜观星象,天有异动,极光流转,隐有烈火凤鸣盘旋而至。
批语——
凤栖梧桐,涅槃不死,
育果长生,活人白骨。
意思的大致内容清晰明了,通俗易懂,有凤凰,有果,还能活死人肉白骨,长生不老。
试问哪个皇帝听到不开心,哪个皇帝又不向往长生,若寻得长生果,便是百年万年千年……也能守握皇朝,基业永存。
李华年也不例外。
于是凤临江就被宣进宫。
“凤”这个姓是李华年自己赐下的,他纵然心思百感,也不会怀疑自己。
当然他也不会在这四国通商开始顺当的节骨眼上抓住凤临江审问,更不至于被不清楚真假的诱惑迷惑了双眼,只是稍稍一带,提了两句。
“凤爱卿天下行路,知之甚广,留意一二便可,不用太认真……”
凤临江是不信这东西的,皇帝心思他知道,不过李华年既然让他不用太认真,他便真的……没当回事。
刚开始皇帝对此事还是热衷的,每一次回京就被追着问寻,凤临江一无所获,又不能实话实说,每每如此皇帝也有些不耐,无奈之下祸水东引,谈及皇后:“天下间唯有皇后乃凤体之躯,不如陛下问问皇后娘娘,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皇后莫怪,实在是皇帝太难缠了。
李华年五官有一瞬间变得扭曲,眼神表情隐约可见的烦躁嫌弃,还有僵直。
他并不喜欢这个皇后,只是在臣下的面前不能表现明显,所以也只有一瞬间,又恢复了原先笑眯眯的模样。
之后皇帝倒是真的……没有再提及。
期间百姓传颂帝后夫妻和睦,皇后在中秋和乐之际诞下一子,举国同庆,欢呼贺喜。凤临江也几乎忘了长生果一事。
结果第七年,有华城外商言语不当,传言飘着飘着飘到李华年的耳朵里,李华年面上是个有度量的,心里却生起疙瘩,于是派凤临江去警告。然而暗中有人故意挑起事端,致使两国商会互相争利,互斗,视和平契约于无物。
无奈之下,只能率先将最先出事的那支队伍处理了,杀鸡儆猴。
……
“那支队伍也是可怜,但是没办法,商队争斗,小队伍只能淘汰。这个世界不是安分守己就能平安无事。”
凤临江说到此,停下来悠悠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故事,像个茶楼酒楼的说书人,只是差了个惊堂木,底下也没人拍案叫绝。
“我记得,今年的新科状元……就是那位孙大人,曾在此列……我记起来了,我还见过他,和你差不多岁数。”凤临江指了指凤安知,试图与儿子互动。
结果可想而知,凤安知只想听接下去的事情,用眼神催促,却一言不发。
……
处理并不是把人杀了,而是将他们逐出东嘉的商圈,不再允许来东嘉做生意。
此时四国贸易相对之前已经融合稳定,逐出东嘉贸易圈,也就等于四国来源皆断,以后他们一辈子就只能做做小生意,赚点养家糊口的钱了。
这个商队似乎更加特别,领头的一对夫妻,丈夫是西蜀人,妻子是东嘉人,这个决定对他们来说相当致命,不论是经济上还是家庭上。
晚秋凉爽,多加件外衣就足够温暖,不热不冷。凤临江最喜欢这样的天气,若是在家里,还能看见花木金黄,叶落飘零,满聚于地。
那支队伍的领头男人,就是这个时候找来的,西蜀人生的都白,这男人也是,他皮肤偏冷色,一对浓眉惹眼,其他五官就普普通通,勉强算做忠厚老实。
应该是努力了一辈子的人,见着他额头上汗珠细密,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累的。
手捧着指头大小的瓷瓶递上,瓷瓶塞着木头盖,穿着一条红绳连着瓶身,不起眼,也不好看,街边小摊十文钱一个,卖不出去时还能买一送一。
“孙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凤临江感到好笑,挑起了唇角,摆弄了两下瓶子,殊不知他这样,更叫人惶恐。
孙老板心中忐忑不安,直言道:“凤老板,这瓶子里装的可是宝物,是从一位厉害人物那里讨过来的,说是可以保命的灵丹妙药呢!”
凤临江哪里信他,不过见孙老板眼含殷切,对他充满希望,不由得将冷酷无情的言辞收了回去,同时收下了这瓶药。
“你回去吧,等消息,待我回京将此物呈于圣上,再做决断。”
这可以算是个好消息了,对于孙老板的商队来说,不管等多久,总比再也不能在东嘉做生意了要好。
对凤临江来说,这不过是拖延时间,消息是不会有了,杀鸡儆猴怎么能让鸡又活回来呢……
瓷瓶捏在手中莹莹生辉,凤临江礼节周到的送孙老板离开,见他对瓷瓶里的药深信不疑,咬定是仙丹妙药,神态不似做假,这样的态度,让凤临江又开始疑惑。
想起了几年前钦天监的批语。
凤栖梧桐,涅槃不死,
育果长生,活人白骨。
“活死人,肉白骨……”凤临江喃喃地念道,最后自己都不敢置信,“不会吧……我难不成是魔障了,这种东西都信。”
本想随手扔掉,只是心神一动,转手又塞入了怀中,一直随身带着。
回到京城已经是大雪纷飞,去亡妻墓前坐了小半天,说说话,谈谈心,尽管是一人在自言自语,也能得半日安心。扫开落在墓碑上的积雪,像轻拂在妻子肩头一般温柔,最后实在坐的太久,轻轻道一句“我走了”,怕再惊扰到她安睡。
“主子不好……不好,不好了!”
门卫匆匆忙忙闯进来,嘴里直报不好,撞在门上,脑袋上金光乍现。
凤临江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如此就慌慌张张,府里规矩没学透吗!”
守门的吓得一头冷汗,哆嗦着跪下,解释了缘由。
“安家的人来报,说是小主子高烧不止,昏迷不醒,怕是撑不住了……”
凤临江脑袋轰得炸开,身子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被暗卫眼疾手快的扶住,才得半丝清醒,不至于方寸大乱。
“零一,备马,快!”
……
凤临江从宫中拉来了御医,御医一大把年纪见过风浪,比凤临江还稳,赶到安家时是人影空荡,比白雪更显得寂寞清冷,安知小小的身躯呼吸起伏逐渐变小,高烧导致神志恍惚,嘴里不清不楚的念叨着一些言语,就是混乱中的胡话,听也听不懂。
御医看了一眼,连脉搏身体的情况都没有仔细诊断,只一眼,就下了决断。
“节哀吧……老夫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