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洋洋在新宅终于有了自己的独立书房。她让人将旧宅所有的竹牍书简都搬到书房,分门别类的摆放在架子上,还在书房里添了一个矮榻,看书看倦了就直接躺在床上小憩。
这一日又到了独门授课的日子。
罗洋洋早早的沐浴更衣,在房间里继续捣鼓她的东西。这几天除了晨跑,她几乎一直都把自己锁在书房里瞎忙乎,谁来了都不见。
“小主子,你好了吗?快到时辰了,他们很快就来了。”阿肆一边用软布擦拭竹筒一边问。
“快好了。没事儿,实在赶不及,这个我晚点儿再弄。”
“你这个怎么刻那么久都没好啊?像其它的一样用墨水画上去不就好了?”阿五凑上前看罗洋洋的刻绘。
“去去去~赶紧和阿肆一起干活去。”罗洋洋没好气的驱赶阿五。
过了一会儿,阿肆、阿五清洁完所有的竹筒,将竹筒堆叠到一起,说:“终于大功告成了!”
罗洋洋说:“我这个也马上就好了,你们赶紧拿块布把竹筒盖起来。”
“好。”
“笃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阿五连忙找布把竹筒盖好,阿肆站起来正要去开门,阿姝已经推门进来了。
“兄长。”
罗洋洋手一滑,刻刀一不小心划到了手掌上。罗洋洋倒吸了一口气,急忙把小竹筒塞到短裤的裤兜里,把受伤的手藏身后,笑着对阿姝说:“你来啦。”
“你怎么直接就进来了?”阿肆有些不高兴,“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阿姝没有理他,拎着一个盖着布的竹篮,娇憨的看着罗洋洋说,“兄长,我这几日都没见到你了。你最近在忙什么呀?”
罗洋洋决定不纵容这件事,开口说道:“这书房算是我的禁地,即便是我的父亲,也会在经由我允许以后才会进来。”
阿姝有些惶恐,双手交握着竹篮说道:“对不起。我刚才敲门没人回应,有些奇怪就……”
罗洋洋温声说道:“之前你是不知道,所以不怪你。下次记住就可以了。”
“是。阿姝知道了。”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我有事先出去一下。阿肆,你先在这里招呼人,门暂时就不用关了。阿五,你跟我出去一下。”罗洋洋说着把手掌内翻疾步走了出去。阿五忙在后面跟上。
阿姝有些无神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
罗洋洋带着阿五一出门就往自己的隔房跑,拿去陶壶里的水又放下,走到浴室转了一圈又走出来,最后在床头找了一条手绢,走出隔房便朝旧府宅的方向跑去。
“小主子,你要干什么啊?”阿五跟在后面跑。
罗洋洋没回应。
跑到水井旁,看着井边的赃物,皱着眉头朝盐房走去。
因为盐泉的出现,盐房早已搬空,盐井已许久没人用了。
罗洋洋在盐井旁边转了一圈,问阿五:“你会打水吗?”
阿五奇怪的问:“会啊。小主子你要打水做什么?”
罗洋洋说:“你先帮我打一桶水上来。我有用。”
阿五二话不说就吊绳上的木桶扔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一桶井水就被摇上来了。
罗洋洋看着月光下清澈的井水,心里有些犹豫,手指轻轻摩挲,有点儿不好意思的对阿五说:“把这桶水倒了,再重新给我打一桶上来吧。第一桶可能不太干净。”
“啊?好吧。”阿五无法,只好把井水倒了,重新打了一桶水上来。
罗洋洋盯着井水看了几瞬,才从里面舀了一点儿水出来洗手。
她承认她有点儿害怕。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二次对潜在的生命威胁产生畏惧。第一次是发烧,她当时差点儿以为自己会被烧傻了或烧没了,因为她不太相信古代的医术。幸好最后被救回来了。这一次是刀伤。不知道古人是怎么治的,但是她害怕自己会得破伤风而死。好像古人很容易得破伤风而死。没有生理盐水消毒,干脆用盐井的水,大概有点儿用吧。
阿五看到罗洋洋的手,惊喊:“啊!小主子你受伤了?”
“闭嘴!嘘~”罗洋洋忙叫他噤声,小声说道,“别让人知道了。”
阿五着急的说:“那怎么行?就用这井水能管用吗?”
罗洋洋轻叹了口气,一边给手掌淋水清洗一边说道:“大概有用吧。”
阿五急得跺脚,说:“我不管!我要去报给主子夫人,让他们找大巫给你医治。”
“你敢!你这小笨蛋,大巫她还能管治刀伤?别担心,只是小伤,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罗洋洋把兜里的手绢递给阿五,说,“用井水把手绢洗一遍,待会儿帮我用这个把伤口包扎一下。”
“可是,万一有问题得不到及时医治怎么办?”
“小伤罢了。没那么严重。”
阿五站在一旁撅着嘴把头扭开。
罗洋洋只好哄着:“好阿五,听话。”
最后阿五还是老实的把手绢洗干净,帮她把伤口包扎好。
一切处理妥当,罗洋洋才站起来往回走。
回屋把跨栏背心换成袖子宽大的古式内衣,推开书房虚掩的门,走进去。
书房内,学员们正坐在竹席上聊天打趣。
罗洋洋走进去笑着说:“大家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阿狗说:“我们在聊这房里的助教除了阿林,就只有阿姝姑娘还没成婚了。”
罗洋洋笑道:“是嘛。这次我们这个小班里成婚的人不少啊。我还没来得及给大家贺喜呢。”
有人喊道:“主子给我们娶媳妇儿就是最大的贺礼了。”
此话引来一阵善意的笑。
罗洋洋说:“该送的祝福还是要送的。我想不出要送些什么,这几日画了一些竹筒画作为礼物送给大家吧。还望大家笑纳。成了婚的人人有份。阿肆,阿五!”
阿肆、阿五听了忙把高台上的布掀开,一排排画着水墨字画的大竹筒展现在大家面前。每个竹筒上画的都是成双成对的小动物或交缠生长的树,画的旁边写着祝福的话语。
众人欣喜的接过竹筒画,纷纷朝罗洋洋道谢。
阿姝说:“我这儿刚巧也有礼物要送给大家。这是绣补房的姐妹们为大家绣的香囊,里面加了艾草和香料,可以驱蚊虫的。希望大家笑纳。”
阿姝说着从竹篮里取出香囊,一个个分发出去。众人纷纷道谢。阿林看着手里有些眼熟的香囊,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罗洋洋笑盈盈的看着大家,说道:“最近大家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人说道:“有啊,最近我们一有空就被管事提溜出去给卫兵操练,都没什么时间集体上课了。”
其他人附和:“是啊。白日里被操练得太累了,到晚上大家都不乐意上课了。”
罗洋洋说:“确实有点难办。”
沉思了半晌,说道:“大家在累的时候若是听人唱歌说戏或者和你玩儿游戏,会觉得辛苦吗?”
“当然不会。”
“那就试着把学习往这方面想。不管是编成歌词戏词,还是游戏,只要有用就成。”
“这也太难了……”
“比如玩儿个组字游戏。一人大,二口回,三火焱,如此之类的。”
“这倒是可以有……”
“回去好好想想,学文习武如果能两不误最好,实在不行就暂时放下,等熟悉了这段时间的过渡期再接着上。”
“好。”
“今天,我们来学一篇文章………”
……
课程结束后,学员陆续离场。
阿五突然跑出去,走到阿林身旁,悄声说:“阿林,你先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阿林在原地站住,目送其他人离开了,才开口问道:“什么事?”
阿五往屋里看了一眼,说:“小主子今晚手被刻刀划伤了,只用了盐井水冲洗包扎一下就完事儿了。还不让我告诉主子。这样处理伤口真的没事儿吗?”
“真是糊涂!”阿林说完沉着脸就走了。
“哎——真没良心!”阿五无语,看着他直跺脚,转身回罗洋洋的隔房。
隔房内,阿肆已经点燃了熏香。
“你们先回耳房休息吧。时候不早了,明日还得早起呢。”罗洋洋说道。
阿五说:“明日你还要去晨练啊?”
“嗯。快回去睡觉吧。”罗洋洋用眼神示意阿五。
阿五板着脸走了出去。
罗洋洋把手放在灯光下端详了一下,愁思未散,叹了口气,去把房门阖上。
门要被关上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手挡住了。罗洋洋吓了一跳,忙把门打开,看到是阿林站在门口,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怎么突然来了?还有事儿?”
看到阿林眼睛盯着她的手,忙把手藏在袖中,背到身后,朝阿林讨好的笑了一下。
阿林走进屋,把门掩上,抓着罗洋洋的手腕往案几的光亮处走,三下两下把手绢拆开,看着伤口唇线下压,从兜里掏出了一瓶药,拧开盖子就朝伤口上倒。
罗洋洋手轻轻哆嗦了一下,没敢吱声,看着他把药倒上,再把伤口包扎起来。
阿林把小药瓶盖好“咚”扣在案几上,说:“最近又不刻木牍,除了晨起练剑,你还有哪里用得着碰刀?”眼睛留意到桌上的小竹筒,伸手要拿起来看,罗洋洋忙抢过来,说:“这个是刻坏了的。不要了……”
“你是为了刻这个才受的伤?刻给谁?阿姝?”
“不是刻给谁。是我自己刻着玩儿的。”罗洋洋不好意思的笑笑。
阿林无奈道:“以后没事儿别玩刀子。受伤了也要告诉我或者你父亲,否则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期,会发生什么我们都无法意料。”
“哦。”
“这几日先别晨练了。好好休息。”
“……哦。”
“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嗯。晚安。”
罗洋洋把阿林送到门口,正要关门的时候,手上的小竹筒突然被阿林顺走了。
“哎?!”
“既然这个不要了,不如给我吧。”
“……”
阿林回屋点亮灯烛,把小竹筒放在灯光下仔细端详。
小竹筒上刻着溶洞的景观,在溶洞内,一株石笋在林立的石笋丛中向上生长,像一只有力的大手,而溶洞顶端的一处钟乳石也在向石笋靠近,像一直挽了袖子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