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们难得休沐在家,个个都躲在屋里挤在领回来的炭火盆周围烤火取暖。
一个通房内的声音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哎~真怀念昨晚的羊肉。”
“那猪肉更是外焦里嫩,一咬下去满嘴都是油。”忽然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时也,命也,谁能想到我们有生之年能如此痛快吃肉?”
“主子真是个大善人啊!”
“是啊。跟了这样的主子真是命里有福运。”
“昨晚我可听说了,这篝火夜宴是少主子给出的注意。”
“那也得主子答应了才行啊。”
“少主子也是主子和夫人教导出来的嘛。”
“都是好人啊。”
“是啊,是啊。”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忽然又有人开口说。
“你们说,今日突然通知休沐,却又不让我们外出,这是为什么?”
“哼,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想出去冻死吗?”
“或许是主子体恤我们连日来的辛苦,让我们好生歇息。毕竟盐泉可重要了。”
“嘘~这事儿可不好多谈。”
“有何不可?盐泉的池子可是我亲手砌的墙!”
“盐泉事关府里的生计命脉,你说重不重要?不提了,不提了!”
“笃笃笃~”
外门响起了叩门儿声,里面的家奴都吓了一大跳。
莫非是有人听到他们说了不该说的话,过来拿人了?
家奴们脸色惨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去开门。
门外的人有点儿不耐烦,用力拍门喊道:“快开门!轮到你们了,别让少主子久等了!”
少主子?
家奴们互相张望,狂蹦的心跳稍微缓了下来。靠近门口的一个家奴忙打开房门。
“开个门怎么这么磨蹭?”一灰衣小厮站在门口满脸不悦,不等屋内人的回应赶紧说道,“快整理好仪容跟我走。少主子那里找。”
家奴们心中惴惴,满怀疑惑的跟着小厮走进正房大厅。
大厅内,案几旁生着三个炭火盆,阿五正在研墨,阿肆坐在案旁的蒲团上用牛皮编联竹条。阿六把家奴领进门,和罗洋洋通报了一声,便上前帮阿肆一起编竹条。
罗洋洋右手抱着暖手炉,左手慢慢给右手按摩,说:“都站起来吧。地上凉。”
“今日让你们来,是和你们说两个好消息。一是,即日起至献岁前,你们都不需要外出户外做工,具体要做些什么,你们的管事会告诉你们。”
看着眼前的家奴脸色由不安转为欢愉,罗洋洋接着说道,“二则,三日后,我会给你们亲自教导文字和算术,让你们学会写文和算术。”
“你们很奇怪?确实,识文断字是贵族做的事,为什么我要教你们这些?”
“告诉你们亦无妨。我去年大病一场,差点一命呜呼,后来幸有祖宗神明保佑,方才死里投生。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有神明赐我新的文明记忆,使我学会了新的文字,并令我教导罗城人,学文化,去蒙昧。”
“多谢祖宗神明!多谢少主!”众家奴纷纷跪下谢恩。
罗洋洋眉毛挑了挑,果然又是这样。自从发现阿肆、阿五对月桂树把小孩儿送到月亮上的故事深信不疑,她就留意到这个时代的人对鬼神故事深信不疑。参考罗父之前的神赐说法,罗洋洋编出了这个故事。
“都起来吧。虽然机会人人有,但我精力有限,府里也不养闲人。所以,入学是有门槛的。一会儿一个个排成一队到我这里汇报个人情况,我会给你们登记在册,再每人发一块木牌,木牌上的大字便是你的名字。以后这就是各位在罗城的铭牌。小心保管好了,弄丢了会有处罚,弄丢了还不上报罪加一等。”
“你们待会儿仔细看我是如何在木牌上写下你们的名字的,然后拿着自己的木牌去新宅那边的围墙看看,字的笔画顺序是怎么写的。三日之后,我这里会有个小考,考的便是如何写自己的名字。考核通过者方可获得入学资格。嗯,入学者可每日喝肉汤稠粥,未通过者喝菜汤稀饭。”
家奴们听到肉汤稠粥顿时精神一震。
“好了,废话少说。排好队,一个一个来登记。”
家奴们连忙排成一条歪歪斜斜的队伍。
“第一个走上来。”
见来人走上前,阿肆在一旁提问:
“叫什么名?”
“阿敦。”
“多大了?”
“二十二又三个月。”
“婚配了吗?”
“未曾婚配。”
“现下在哪位管事手下做事?做什么工作?”
“在阿福管事手下做事,砌墙的。”
“是否有其它擅长之处。”
“无。”
罗洋洋迅速的在竹条上记录:阿敦,男,二十二岁,未婚,罗城年前二十又十一个月生,现于阿福管事手下做砌墙工,其它暂无。
“走上前来,看好了。”阿肆出声提醒道。
罗洋洋拿起案几上的一块右下角标记了“工人”小字的木块,写下“阿敦”两个字。
那叫阿敦的家奴屏住呼吸一眼不眨的盯着毛笔的走向,待毛笔收住,才大出一口气。千恩万谢的从阿肆手里接过木牌,然后辞别,朝新宅那边的围墙跑去。
跑到新宅发现,这边被刷白的围墙已经围满了人。
“大家记住啦!写字要先横后竖,先撇后捺,从上到下,先进后关,先中间后两边,从外到内……”
一个大嗓门儿的小厮站在后头朝人群重复喊话,不时看看挂在自己腰上的铭牌。他记性好,已经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少主子特地叫他站在这里给其他人充当人声喇叭,还特意赏了他一个暖手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即将踏上康庄大道。
一直忙到夜黑,罗洋洋才终于完成了所有的登记。几个人都快累瘫了。
“快累死了!”罗洋洋趴在桌子上没好气的说,“幸好之前做好了前期工作,还提前给待在府里的人都登记了。”
阿肆把最后一条竹条编好,把竹牍卷起来后摆到身后摞得高高的竹牍上,哭丧着脸把勒红的手伸到罗洋洋眼前,说:“小主子,我的手都勒成这样了。”
“辛苦了,辛苦了!”罗洋洋看着他手指上被勒出的一条条红痕,有点儿心疼,对大厅里的几个人说:“大家都辛苦了。待会儿回去先用热水泡一下手,然后抹上膏药好好休息。厨房已经给大家熬好了肉糜粥,一会儿在大厅吃完了再回去。阿六,你也是。”
“好!”阿六开心的回应。
随后,罗洋洋到罗父罗母房里用餐。
罗父罗母已经在房里等候多时。白日里几次去正厅门口探视,因不好打扰又悄悄走了,只是提醒其他小厮去添加炭火和热水点心。
“父亲,母亲,我做完了!”罗洋洋一进门就嚷嚷,“可累坏我了!”
“辛苦你了!”罗母走上前摸摸她的脑袋,把她的手拿起来按摩。
“辛苦了。时候不早了,还是先吃饭吧。”罗父站在一旁提醒。
“嗯嗯嗯,先吃饭,先吃饭。我肚子早饿了。”
罗洋洋嘀咕着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揭开陶罐的盖子,一缕浓郁的香味从陶罐里飘出来,果然是罗洋洋最喜欢的山药粥。罗洋洋喝了一口热粥,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父亲,府里除了剑客和我们三人的信息可都收集完了,剑客那边确定不登记吗?”
“还是要记录的。只是他们今日刚好外出特训。明日我再让他们来找你。”
“哦。好。”罗洋洋放下瓷勺,说道:“父亲,我今日虽然登记了家奴的基本信息,但是尚来不及做简单的统计分类。等我做好了,再用金文写给你。”
“好。慢慢来,不急在这一两日。”罗父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