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9月1号,清晨。
天刚蒙蒙亮,飘着紧密如丝的小雨,北方的暑气稍稍消减几分。
一处老旧的小区中,一幢多层楼上。
“潇潇、瑶瑶,如果在学校饿了的话就自己再买些吃。爸爸妈妈中午就不回来给你们做饭了,自己在学校食堂吃点儿。晚上我们早些回来,给你们俩做些好吃的。”三楼的窗子里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对着已经跑出楼道的兄妹俩开口说道。
“知道啦!”
林潇和林瑶两兄妹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学校走去。
今年林潇已经高三了,而妹妹林瑶刚刚迈进高中校园,兄妹俩人一前一后均以圣城市中考第一名的成绩被圣城市最好的高中圣城一中录取。
林家夫妇俩是农村人,经常在城里打些小工,维持生计。
看到儿子和女儿那么争气,这农村来的小两口儿一咬牙便在学校附近学区房租了一套小户型房算是陪读,一是为了儿子可以考上一所好大学,女儿也可以有好的学习环境尽一份自己的力气。
高三这一年对林潇来讲可以说是最关键的一年,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他的一生,不得不重视。
小两口儿每天早出晚归,收紧裤袋,一月下来收入还不算低,省吃俭用地还能负担得起俩孩子的学费以及在城市里的生活费。
当然,让他们感到欣慰的还是这两个孩子有出息,两人都知道爸妈在外面打工不易,所以也都懂事。
尤其是林潇,偶尔跟爸妈去工地时也会遇到难缠的雇主,遭人白眼。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碰到些吝啬的人,还会被找各种借口拖欠工资,要不来钱不说,还受得一肚子气。
他们是农村来的,没有多大的本事跟人争执,很多时候都只能忍气吞声。
每次林潇见到父母因为这样的事情黯然神伤,心里别提多么绞痛了。他明白,父母并不在乎付出了多少力气,哪怕付出再多他们也愿意。
只是,他们拼死拼活的劳动一天,却没有为孩子赚来一点钱,心中实在对孩子有愧。
作为妹妹的林瑶,就算没有经历过,被哥哥说教一番还是懂得爸妈在外受的苦。
在这个花花世界里,两人对生活上的攀比被刻意的掩盖,这也能给这个尚还不算穷困的家庭省下不少开支。
林家小两口儿本就是乡下人,对生活没有多大的要求,能饱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够。
平时吃点儿苦,受点儿气,也都能忍得住。
只要儿子、闺女能好好的,他们多吃些苦也愿意。
何况儿子、女儿都还懂事,有出息。
两个孩子争气,即使跟这些城里的孩子比也不弱,每次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这是他们最大的安慰。
每次拿到成绩单,小两口都会乐的一宿不用睡觉,第二天依旧干劲儿十足的去工地。
对这对农村夫妇来说,他们一辈子也就埋在泥土、砖瓦、水泥里了,无论怎么改变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所以他们的心愿就是不要再让自己的子女还留在土地里。
这是他们唯一的心愿。
......
六点不到。
林潇、林瑶两人都会第一个来到学校,跟门卫大爷打过招呼,两人撑着伞走到各自教室。
每天这个时候,这所中学才刚刚开始苏醒,班级里的座位也才开始稀稀落落的有人落座,等到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林潇已经晨读一小时了。
这个习惯他保持了多久,已经数不清楚了。
随着人越来越多,一个男孩儿的声音穿过渐渐嘈杂起来的教室,传了过来:“潇子,早啊!”
说话人叫林枫,林潇的同桌,也是同村的发小,跟他一起考到这所学校的同班同学。
只不过他住校。
“早啊!枫子!”林潇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笑笑开口说道。
林枫刚刚到,收拾了一下桌子便拿起一本书来要读,同时嘴里开口说道:“潇子,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沐渺的事情放放吧!专心高考,总会遇见对的人再等你。看得出来她对你的影响不小,不然上次考试你就不会是这个成绩了!”
沐渺是林潇在中考时认识的女孩儿,两人有一段时间走得过近,稍稍会嫉妒他的人便传来些流言蜚语。
上学期期末前,沐渺来找过林潇,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
林枫自然知道这件事,以为是沐渺的原因才让林潇没能发挥出正常的水平。
要知道,多半的时候林潇都是全校第一。
林枫觉得林潇成绩的下滑肯定跟她分不开。
虽然林潇一直讲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愿意提及她,但越是如此林枫就越觉得有问题,所以在高考的这一年,作为发小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他。
不过,说归说,就算差些,林潇的成绩也不赖,班级里面也可以排到前三,校排名也能稳定在前五名。
只是,这跟他入学以来的成绩相比,确实有些微不足道。
至于沐渺,或许对他是有影响,但林潇以为更多的还是在于他自己。他跟沐渺之间的关系确实有一段时间的蜜月期,却并非男女朋友。
林潇的心里对她有过好感,可他自己也明白,那仅仅是一种懵懂时期的感情。他给不了她什么承诺,也没有信心认为沐渺不会嫌弃他,而且更多的是,他在意她的变化。
“我知道。”林潇稍稍愣神,没有解释,转而认真的笑着对他开口说道:“枫子,谢谢!”
林潇知道林枫对他说这些话是因为他们两个是真正的朋友,彼此都用心相待,所以对于他的提醒,林潇还是很开心,并且十分认真的跟他道谢。
因为对于他来讲,这才是真诚以待,相交一生的朋友。
“好啦!你小子我是知道的。你的实力我信得过,老子这些年拼命学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没能追上你,你小子也算是变态了。放平心态,我信你!”林枫见到林潇这么认真的跟自己说话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不过想来林潇是真心待他,说话间却也带着满足和欣喜。
“好啦!不说了,读书吧!”
......
晨读刚尽的时候,因为刚刚分了新的班级,大家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彼此之间只是慢慢试着熟悉,谈论着有的没的。
当然,还是有很多社交能力比较强的同学轮流跟好多人交谈,短短一会儿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小队伍。
“看到了吧!听说那个就是咱们学校这一届的学霸校花,好像是叫什么......苏伊柔......”林枫一人在那里神采飞扬的跟林潇介绍着,说话的样子好像是在介绍自己女朋友一样的兴奋。
林潇抬头看了一眼他所指的的方向,一个穿白色衬衫,牛仔裤,身材匀称的女孩儿正翻着课本。
不过,就在林潇看她的时候,女孩儿好像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转身看了一眼,四目恰好在这一刻正对。
俩人愣了一瞬,转而都红着脸窘迫的避开了彼此的眼神,恢复原有的神态。
女孩儿转过头后,脸颊的红韵让一旁刚刚住嘴的闺蜜杨佳佳注意到了,她转身看了一眼苏伊柔看过的方向,疑惑了一下,便立刻别有深意的开口调笑道:“怎么了?看上那小子了?据说他是我们这一届中考状元,也是疯传的学神,比你这个第二名多近20分哦!”
“只是,没想到高三分班,竟然能够和我们分到一班。”
杨佳佳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苏伊柔的成绩本就已经很高了,只是没想到这个“状元”还是比她高出那么多,那是真的接近满分。
当时,学校流传了一句话:校花考99是因为只能考99,而学神考100是因为试卷满分只有100。
这话咋听上去有些酸,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事实。
数、理、化、生这几门科目,学神有一学年几乎全科满分。所以,不光是校花,所有人都对学神投去了景仰的目光。
“去你的!再拿我开玩笑就不理你了。”苏伊柔看着这个同桌兼闺蜜,有些娇羞的开口说道。
“哟哟!还真害羞了!伊柔,你不会也开始动春心了吧?听说暑假我们原来的班级又成了几对儿。”杨佳佳自顾自的四处扯着。“哎,你说咋就没有一个帅哥追我呢?”
苏伊柔摇摇头,无奈的看着眼前自顾自犯花痴的同桌。
“不过,你眼光还不错嘞!”杨佳佳扯了一圈自己,看到苏伊柔不说话,又扯了回来。“这个林潇长得还挺帅,属于耐看的那种。虽然上次成绩不如你,但是他好多时候都是校级排名第一。”
苏伊柔考试经常和林潇安排在一起,自然清楚了。
圣城一中全校上万人,高三年级也有几千的学生,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这年头,是学霸,而且颜值还不错的真不多了。”
“哎!你说老天怎么就那么不公平呢?给人颜值,却不给人智商!”
听她在这里犯花痴,苏伊柔很多时候都只能笑笑,无奈的摇摇头看着,俩人的智商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不过,杨佳佳这人不错,心地善良,没有什么心眼儿,而且跟她做同桌也已经两年了,两人无话不说,每天都在一起。
她还有一个优点,在枯燥的高三,有个这样没心没肺的同桌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说到林潇时,苏伊柔倒是多注意了一下,之前每次校级的考试中他们都有见过,都曾在一个班级里考试。
只是,苏伊柔属于那种高冷,不接地气的女神;林潇这人又是那种不善交际的呆子,即使女神在眼前也不会主动上前搭讪。
与其说不会,倒不如说不愿。
城市对外来人的冷嘲热讽在这个时代依旧比比皆是,没有能力、地位,谁也不会高看你一眼。
林潇更清楚的明白,就算有能力,没有金钱和地位,在这群人眼里还是带着有色眼镜看自己。
他们天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并且还自欺欺人的觉得他学习上展现的实力只能算作潜力,将来潜力能不能变成钞票还是两说。
所以,他们此时此刻还是坚定不移的相信,他们爸妈带来的优越条件更靠谱,至少能让他们“高人一等”,能让他们在这个“乡巴佬”学神面前充满自信。
虽说林潇没有仔细了解过这个女神同学,可苏伊柔却不止一次的将林潇记在心上,由恨到佩服的融入心里。
中考入学考试,林潇第一,苏伊柔第二。
得到这个消息时苏伊柔很不甘心,也哭过一段时间,但还是要面对现实。
只是,本以为这个第一名会永远的消失,可等她开学之后才知道林潇也在这里。
圣城一中是全市最好的中学,她自然也有想过会遇到林潇。所以,在开学的第一学期,苏伊柔的心里就一直有个目标:一定要超过林潇,一雪前耻。
功夫不负有心人,高一学年,两人来来回回的在前三名厮杀,博弈。
这也就导致苏伊柔形成一个习惯:每次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她明面不说,背地里总是要想方设法的知道林潇的成绩,两人来个比较。
但好景不长,高二学年分了文、理,苏伊柔自然也选了理科。
可这样下来,她就有些吃不消了。
因为苏伊柔明白,之前她之所以能够跟林潇形成拉锯战,完全是因为文综考试她有些优势。
但现在,他们不用考虑文科综合了。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高二开学的第一场考试,苏伊柔理所当然的还在前三,林潇也幸运的得了第一。
可当她拿到林潇的成绩单时,苏伊柔一直努力、疯狂的心瞬间垮掉了。
两人名次相近,可分数差了近一百分。
林潇竟然数、理、化、生全科满分!
没了文综科“拖后腿”,分时间,林潇破天荒的在第一次考试中就考了728分,而苏伊柔却仅仅考了632分。
她被甩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下苏伊柔终于明白自己差多少了,满心的委屈让她那天晚上哭了整整一晚。
虽然不甘心,但是久而久之她也在慢慢的习惯。
静下心来,脚踏实地,苏伊柔的分数也慢慢上去了,心里却突然多了一个从未相识的知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