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已经日上竿头,今天要做一篇大型玩具店的采访。
公司越来越多接这样的商业案子,如今我的公众号完全由不得自己做主。比起一开始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写一些心仪的内容,现在的我,不过是一架标着公司所属的软文机器而已。
模板化的完成工作,一看时间还早,我便在玩具店的四周逛起巷子来。
这是杭州老城区里处处可见的巷子,经过政府的统一规划,排成一间一间、砖红色的木头铺子,密密麻麻地互相挨着。
同样样式的小阁楼,一概都用灰色的吊顶吊了,做上统一的红底发光招牌,藏在修建适宜的梧桐树枝中间。这时候夕阳余晖铺开,西湖里的风招摇而过,你就会忘了杭州城作为一个都市的气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家常的魅力。
我爱死了这种魅力。
正是正午过后,暖洋洋的懒日挂在半空,天气好得一丝北风都不见有。
巷子里摆开了午市,午市里最多的是古董铺子。铺子前不算热闹,但自有一番生意。一排排的摊子摆开,用床单直接铺在地上,我瞧见许多旧老的物什在上面,凑近一看,笔墨纸砚,镇纸古石,应有尽有。
是了,美术学院就在附近,这巷子里的生意多跟它有关。
文人老板们不喊客,几个转着核桃的老杭州凑到一起就摆一桌象棋,老板娘们穿着真皮貂子站在后头。颜色艳丽的丝绸,半旗袍样式的马夹,紧贴贴地黏在这群女人身上。
这时候,过往的漆工木工泥工、西湖上的老划船工们都喜欢抽空走过来歇个脚,喝碗茶,吃口面,各自分根烟的同时,还喜欢在这象棋桌子后面瞧个究竟,无论懂与不懂,意见都是有的。
年轻一点的或许心也不在象棋局子上,眼睛只溜溜地、巴巴地停在穿着荷花花样旗袍袄子的老板娘身上。
不知怎地他们一致对路过的年轻小姑娘们提不起兴趣,即使她们个个蹬着高跟靴,冬天里依旧一席迷你裙,但对西湖边谋生的男人们来说,那些露出来的肉都比不过老女人们旗袍里藏着的。
我看着这些有的没的,适才工作的烦恼立马蹦到了脑后。与父亲关系缓和后我越来越容易感受到日常的快乐。
对着这些杭州城里的常景,我却开心地咯咯咯地乱笑。有时候忧愁来得快,快乐也来得快,繁盛的人间烟火味让我兴致盎然。
这个光怪陆离的人间啊,单单挑出一个人来,没有谁可以将日子过得行云流水,但放眼一大片望去,牛有牛长,马有马味,大家都瞎了似的津津乐道。
我想起怀希,不知他在做什么,打了个电话去,想要倾述此刻的感慨,但他才听到老女人旗袍那一段就制止我了,说这些东西不见得有什么重要的,手头还在忙,赶紧捡重要的说。
我哑了舌,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就要挂电话。
“哦对了!”他留住我说,“一会儿和客户吃晚饭,你一起来吧。”
“我采访还没结束呢…..”我下意识地找了个理由推。
“怎么了呢?”我想他在那头皱了皱眉,“不喜欢去?”他问。
“嗯。”我如实已答。
“哎。”他叹了一口气,“就当是陪我。”
我脑海里浮现出他叹气的模样,昨夜醉酒心酸的样子也在下一秒映入了眼帘。
“算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吧。”他又说,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无心再逛街,决意去找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