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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姑娘挡我路了。”
沈字酒冷冷开了口,她个子比李锦高些,微眯了眼盯着李锦。
李锦正奚落着卫子矜,突然冲出来个不长眼的,就这么没有眼色地直直站在她面前,开口就是说她挡了道。李锦有些恼了,挑了眉看沈字酒。
“你不识得我是谁?”李锦冷哼一声,问,“这店也不小,我在这里教训个不入流的人,就偏生要从我这里过不成?”
沈字酒也是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姑娘的行头看着便是京中贵女,在这里教训人我自然是管不着。但是姑娘一行人今日挡了我的路,我才特地来跟姑娘讲讲。”
“不知姑娘家中有没有养过宠物?”
“若是没有养过,那我可一定要告诉姑娘。”
沈字酒眯了眼睛笑,眼神真诚。
“这驯犬的时候啊,不管是品种极好的贵犬,还是乡间的野狗,一定要在还是狗崽儿的时候啊,便是教会它……”
李锦不明所以,她也想不出为何这沈字酒会说道养狗的事情,双手抱在胸口,不满地看着沈字酒。
“有个道理,叫做好狗不挡道。”
沈字酒话才刚说完,便看见眼前的少女,看她的眼晴都似是能喷出火一般,本抱在胸口的双手攥了拳头。
“放肆。”李锦登时便是怒喝一声,那声音尖锐,“你个贱人,知不知道我是丞相府的千金,竟敢在这里对我胡言乱语?”
沈字酒见她暴怒地对她喊叫,不怒反笑。
前一世,李锦就和那陆浅浅两人走得极近,两人几番勾结刻薄于她。
这李锦还不同于陆浅浅,陆浅浅到底是生得好看,又琴棋书画样样皆是上品,坐稳了京中第一才女的位置。而李锦身为丞相的千金,自小娇养在丞相府中,除了从小学过弹琴还能入耳,其余便也大抵拿不出手,性格偏又是刻薄刁钻。和陆浅浅站在一起,倒是用自己丞相千金的身份给陆浅浅涨了脸面,也衬了陆浅浅个温柔大方富于才情的印象。
不过有些人自然是悟不出自己的丑态,毕竟她们只需凭个家中的身份权贵,便能做了这可以呼风唤雨、受人羡慕追捧的人上人。
沈字酒觉得有些感慨,还是拿捏着刚才真诚温柔的笑,又在眼中加了几分无辜的惊恐,赶忙接道:“诶,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可真真是误会我了。我和姑娘萍水相逢,怎知道姑娘是丞相大人的千金?只是看姑娘约莫从没养过什么宠物,便抖了胆子跟姑娘说说,该如何做条好狗罢了,哪知道姑娘会成了什么意……”
又低了眉眼,用微微颤抖的声音,低声嗫嚅:“若是姑娘觉得自己被冒犯了,那便是我犯了天大的罪,只能给姑娘下跪赔罪了……”
说着,便是颤颤巍巍地准备弯了膝盖,准备下跪。
不知是李锦身后哪个下人拉了李锦,不知是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话,便见这李锦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眼神转过来,有些愤恨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沈字酒。
沈字酒还是颤抖着,磨磨蹭蹭,身子倒是弯了些,半天还没跪下。
半天,李锦方才有些怨毒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便是沈家的沈字酒?那我又怎敢让沈小姐跪我。”
丞相自然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沈家却也深受朝廷看中,位子怕是都快和丞相府一碗水端平。
但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不是李丞相的天下,若是京中出了沈家的女儿跪丞相的女儿,街上店里人多眼杂,若是传开,便就不是小事了。
沈字酒听了,便也没有客气地直了膝盖。
李锦见她从容站起身子的样子,心中更是不悦,但又碍于沈家的位子,不敢当场要了沈字酒难堪,边也只能压下对沈字酒的厌恶,又把目光转向了沈字酒身后的卫子矜,有些怨毒地说:“我同沈小姐无冤无仇,今日我管教不入流的下人,只希望沈小姐莫要多管闲事。”
见李锦又把矛头对准了卫子矜,刚在沈字酒身后安抚卫子矜地程思,也终于事忍不住开了口,冷笑着说:“店里的众人都是看在眼里,李小姐今日带的下人,都在李小姐身后站着。若是小姐要管教下人,自然是应回了府关起门来严加管教,现下又为何非要盯着我们,难道我们是拘了小姐的下人不成?”
卫子矜身子一抖,却轻轻握了程思的手腕,一双清亮的眼晴带着感激,不想再麻烦站出来的二人受着李锦的刁难,刚欲站出来,让李锦莫要为难二人,那本站在一旁的美妇,看着几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的,便是趁了这个间隙,笑盈盈地开了口:
“咱们清桐苑做生意这么久,今日来了几位小姐们这样的贵客,不若今日我做了主,姑娘们看上的东西都给姑娘们便宜三成的价格可好?”这清桐苑是个要做生意的铺子,这李锦语气不善仗势欺人,已是扰的清桐苑今日怕是没什么人再敢踏进来,若三人今日真的在这里发生些大的争执,清桐苑到底也只是个铺子,怕是谁也惹不起的。
听了这话,沈字酒和程思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店里的美妇倒是个会做生意的。现下有些火药味的三人,一个是宰相府的千金,一个是沈家的千金,还有一位程家的千金,好歹家中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名门贵族,三人倒还真是谁也不敢主动和对方就这么撕破了脸。
眼看着三人之间变得有些微妙的气氛,便是插了时机找了理由,语气三分热情七分恳切,倒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美妇又不动声色走到了沈字酒身边,按了卫子矜的手腕,回了头,暗中边对着身后的伙计使了个眼神,边吩咐道:“小八,这位姑娘怕是有些累了,你先给扶进屋子里,让姑娘好生休息着。”
又看向那边面色有些不太好的李锦,赶忙陪笑:“今日清桐苑生意好,自是多亏了李小姐的青睐扶持,今日有人若是有人冲撞的小姐,美淑先在这里给李小姐陪个不是,一会儿小姐若是看上什么喜欢的东西,尽管开口,权当作是美淑的一点心意。”
话毕,又见三人皆是不语,这美妇又瞧见,沈字酒刚刚从货架上取的白玉簪子,刚才未来得及试戴,还一直攥在手中,便又开了口,弯了眼,笑道:“沈姑娘手中这只白玉梨花簪子倒是妙,是店中最后剩下的一只,我寻思着这簪子和姑娘有缘,今日便是送给姑娘了。程姑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也是尽管告诉美淑……”
此时,若是能想办法打发了眼前这三尊谁也惹不起的人物,别青天白日里影响了清桐苑做生意的名声才好,送几个首饰倒是不亏的。
那李锦见今日为难卫子矜不成,还让她就这么无事地走了,她是宰相的女儿,现下,这店里的人讨好自己也就罢了,竟还要巴巴地再讨好沈字酒和程思二人,心中便是觉得堵得慌。未等这名唤美淑的妇人把话说完,李锦便先开了口:
“我倒是有件喜欢的东西。”
美淑话未说完便是被打断,微愣一下,也只能笑着接上:“李小姐喜欢哪件?”
李锦挑眉瞥了一眼沈字酒,手指指着沈字酒勾了勾:“喏,我看沈小姐手中那只簪子就不错。”
见美淑露出为难的神色,心下便是有些窃喜,又说:“这簪子在沈小姐手中,我既是想要过来,那自然也不好意思强人所难。”
“为了感谢沈小姐把簪子让给我……”李锦有些得意地看着沈字酒,说道,“梦秋,去马车上取三十枚铜板来,赏给沈小姐。”
这话说完,众人皆是脸色暗了下来。
“小姐,不妥……”李锦身后跟着的一个仕女眼神也是有些惊恐,忙是低声劝道。
“少废话,什么时候轮得上你这个狗奴才给主子做主了?”李锦正在得意头儿上,又怎容的上有人对她指手画脚,怒斥道。
那名叫梦秋的侍女见李锦暴跳如雷,也是身子一抖,便是立刻直直地跪下身子,给李锦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见李锦把暴怒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到别处,这才颤抖着下了楼去取李锦要的东西。
在场的众人皆是皱了眉。
这一只簪子,少说也是值二十两银子。而三十枚铜板,分明就是用来打发叫花子的钱。李锦横刀夺爱不说,竟还要赏沈家姑娘铜板,可不分明就是要辱这沈字酒么。
且那李锦刚才在众人面前,对自己贴身的下人这般态度,也是让大家有些心惊胆战。
美淑面色也是不好看,她是个做生意的,已是想了万全的法子,却没想到这李锦如此不识好歹,分明就是一定要闹上一出。美淑原本恭顺的神情,也有些沉了去,然后又暗暗有些不悦地看了刚才把卫子矜带进里间的伙计一眼。
伙计也是会意,跑下楼去。
沈字酒本就对李锦这个“故人”颇有些反感,此时听到这李锦一番话,心中更是看低了李锦几分,接着也是开口说:“我是真心喜欢这只簪子,我记得这簪子原本是二十两银子,若是李小姐愿意割爱,字酒便是愿意再赠姑娘二十两银子可好?”
李锦见沈字酒不肯把东西让给她,下巴又抬了几分,对上沈字酒有些微冷的目光,又提高了几度声音,道:
“你们清桐苑不是做生意的么,我今日偏生就是看上这只簪子了,我今天愿意出一千两银子,只问你们清桐苑今日到底是把这簪子卖不卖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