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方某心中有人。”
陆浅浅心中不是没有准备,但这话亲口从方瑜口中讲出来,陆浅浅还是觉得自己眼前一黑,身子又晃了一晃。
见陆浅浅不准备自行离开,也没话再说,方瑜便抬了步子准备离开。
“方小侯爷……”陆浅浅见方瑜已是要走,连忙抬了头,一双杏眼,又楚楚可怜地望向方瑜,“浅浅方才扭了脚,现下怕是走不了路,能否劳烦小侯爷送我回自家的马车。”
好不容易才支开沈字酒,陆浅浅又怎么能放过能和方瑜单独相处的时间。陆浅浅坐稳才女名头这么些年,心中不是没有一点对自己的骄傲和自负,若是多半刻能相处的时间,都能让方瑜感受到她的温柔和才情。
听了这话,方瑜蹙了眉,他只觉得自己现下怕不是在浪费时间。
陆浅浅似是尽力想要自己走动,颤颤巍巍地挪了挪腿,只是一瘸一拐还未走两步,单薄的身子便在这轻柔的春风中摇摇晃晃地抖了三抖,又轻轻娇呼一声。
做足了戏,又是在眼中噙了泪,然后一双水光动人的眸子看向方瑜。
方瑜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纵是他并不吃这一套,也觉得自己若是一个人把她留在林子中,似是略有些不妥。
“林诚,将陆小姐送出林子。”
方瑜不知冲什么地方喊了一声,便是有穿着黑衣的侍卫凭空出现,然后落在了陆浅浅身边。
“林诚会送你。”方瑜看着表情变得有些窘迫尴尬的陆浅浅,毫不在意地说道。
“得罪了。”黑衣护卫隔着陆浅浅的衣物,搀起陆浅浅,丝毫不带停留,便是将陆浅浅恭恭敬敬地拽走。
被林诚扯走离开方瑜的视线,陆浅浅这时的表情都变得阴晴不定起来。她家世显赫,容颜俏丽,又是琴棋书画皆精的一方才女,又何曾受过这般打击?平日里陆浅浅便是见多了男人们追捧她奉她为女神一般的样子,她心中得意,享受着被人捧着惯着的感觉,却一个也看不上,只觉得他们配不上自己。这次,她低声下气,请求方瑜送自己出这杏林,但这男子连身都不愿意近她,还找了个呆板的侍卫送她回去。
此刻,还是在方瑜的侍卫面前,她还不得不把刚才的戏圆了,装着自己真的受了伤一般,一瘸一拐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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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本就是这么结束了去,有趣的是,第二天不知怎的,整个学馆都流起了传言。
传言讲的是,绥阳侯府方小侯爷,杏林中私会陆浅浅,更是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亲自送陆浅浅出了杏林,一直送上了陆家的马车。
方瑜是什么人?绥阳侯的独子。
正如昨日陆浅浅的一番表白,方瑜少年英才,这一辈人中,怕也是最绝色出彩的人物,再加上一张过分好看的脸,若说是全京城九千少女的梦,怕都是一点都不为过。
在这女子的学馆中,本就是聚集着一群约莫正是二八年华春心萌动的姑娘们,这关于方瑜的传闻,都是愈传愈烈。
沈字酒便有些无奈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听着周围女子的话题,全都是围绕着这件事儿,时不时还有几个人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
毕竟,虽然这传闻的女主角不是沈字酒,但是作为大家公认的方瑜的好兄弟,平日里,这群小姑娘们也常常有意无意,向沈字酒打探些方瑜的事情,沈字酒向来也不甚避讳,基本都是如实相告。如今这种时候,沈字酒身份倒是显得尴尬了些。
毕竟是青梅竹马碰上天降才女。
她倒是无动于衷,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经历这一遭,当年她听这传闻,只觉得心中没有原因的气恼。如今再来一次,第二次品这番传言,细细想了想,她倒是很从容了。
真是难为了这事主,为了跟方瑜扯上关系,明明是自己刻意崴了脚来给自己加了一场戏,现在竟连“私会”这种事都能自己造谣出来。
但是,听到话里方瑜是让林诚去送的陆浅浅,自己倒没有亲自出手,沈字酒眼神便是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又对自己心中竟还有些没来由的欣慰感到一耻。
沈字酒百无聊赖撑着下巴,从身后便是有个少女毫无顾忌地拦了她的腰,挤了沈字酒的位置,在她身边坐下。
“啧啧啧,这是怎么回事,你家方瑜怎么和这大家闺秀扯上关系了?”
少女语气含笑,对着话题倒是没有半分避讳,凑在沈字酒耳边低声说道。
“程思,我发现你倒是越来越爱八卦。”沈字酒对上少女一双带着几分戏谑的眸子,轻叹一声,还是说道,“还能怎样,依我看这京城里怕是最好的戏班子,都是比不上这姑娘。”
听沈字酒着一句话,程思心中便是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程家陆家本就交情算不得好,故而她对陆浅浅的印象一向算不上很好。
两人正在这一边小声咬着耳朵,周围的姑娘们注意力似是都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去,向教室的门口看去。
被一群小姑娘们簇拥着进了教室的,可不就是今日这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女主角。今日这女主角,一身浅色裙装,一张十分秾丽的脸眉眼含娇,恨不得把“娇羞动人”这个词写在脸上。
“陆姐姐,昨日可是真的遇到那小侯爷了?”
“听说小侯爷还派了侍卫送姐姐上了车呢。”
……
谁知陆浅浅有意还是无意,便是在一群小姑娘们羡慕的眼神和话语中,不动声色地坐在了沈字酒身边的位置。
面对同龄姑娘们的问题,陆浅浅耳垂都是红透了,微微低着头,眉眼带着娇羞的笑意。最后在众人的追问下,红着脸轻轻点了头,小声“嗯”了一声。
这流言本就是她放出来的,陆浅浅作为自己传的绯闻的女主角,当然是要把这事儿坐实了。自古便有生米煮成熟饭之说,她到底还是个名门闺秀,现下不敢直接做了那下流的事,但若是将这流言传得大家都信了去,难保哪一天便是成了真。
她有些得意。
陆浅浅微微侧了头,有些得意地看向身侧的沈字酒和程思,却发现两个人还在一边自顾自的咬着耳朵说着话,全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半分。
“沈小姐和方小侯爷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如今,我与小侯爷走得近些,沈小姐大度,定是不会介意吧。”
陆浅浅突然便是柔了嗓子,怯生生地对着一旁的沈字酒开了口。
只是这一句话,原本气氛还很热烈的教室里突然便是静了下来。
一位是小侯爷的青梅竹马,一位是近日传闻中和小侯爷走得极近的大家闺秀。那些戏本子里,三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风花雪月,大多不都是围绕着这样的人设展开的。
上一世也是如此,陆浅浅在这学馆中放了传言,硬是自己坐实了和方瑜“情投意合杏林私会”的事儿。原本沈字酒也无心和陆浅浅多说些什么,反倒是陆浅浅先自己坐不住,在沈字酒面前先开始炫耀起来了。
看着陆浅浅装出这样柔弱又可怜的样子,沈字酒是真真忘不掉,前一世,临死前被陆浅浅的一番刻薄羞辱。
叹了口气,沈字酒眸子都未抬起看陆浅浅一眼。
“字酒不才,出身小门小户,自知才疏学浅,没有什么比得过陆姑娘,既然无才,那便自是应该大度些。”
沈字酒的父亲,便是当下朝中,除了宰相之外,最得皇上欣赏的重臣。沈字酒在陆浅浅面前,称自己小门小户,可不就是刻意折煞陆浅浅吗。
“字酒愚笨,想了很久也不知陆姑娘刚才所说,应该介意什么事……”
“若是说在杏林中,陆姑娘在那样平坦的草地上,都能如此标致又妩媚地摔倒在方瑜面前,那自然是不怪陆姑娘的。”
“毕竟陆姑娘当时自己也说,是昨日杏花开得甚好,被乱花迷了眼,才在这平地上不小心摔倒的,若说的是在小侯爷面前失了仪的事,字酒自然是不敢介意的。”
“自然只能怪这杏花,甚是撩人……”
边说话,沈字酒还刻意抬了头,挤出一副惊恐又懵懂的样子,对着众人眨了眨眼。
“若是陆姑娘以为,字酒应介意方瑜派了侍卫送姑娘上马车。”
“字酒怎敢介意,方瑜如今是绥阳侯府的小侯爷,方小侯爷愿意出手帮摔扭了脚的陆姑娘,你我这样的普通臣女都应该千恩万谢了,小侯爷不派个侍卫送陆姑娘,难不成,还要劳烦小侯爷亲自搀着陆姑娘,姑娘才肯上车吗?”
说罢,顿了顿,又眯了眼睛,与面前羞愤尴尬的陆浅浅对视。
“说来,昨日陆姑娘不是才扭伤了脚,连起身都需要字酒扶么?今日便是能恢复如初,字酒可真是羡慕陆姑娘身子好,只这半日就能休养好了。”
教室中气氛说不出是方才的安静,还是尴尬。只是沈字酒这一番话里有话说完,连陆浅浅原先脸上娇羞的笑都是凝固了。程思坐在沈字酒身侧,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硬是憋着不敢笑出声,怕打破这教室里颇有些有趣的气氛。
沈字酒的话,表面上听起来客气又大度,又角度刁钻地带着些阴阳怪气的意味,怕是谁都能听出来沈字酒话中的几分意思。反观陆浅浅,原本还是一副羞涩的作态,现在倒是连话都反驳不出来半句。只消动动脑子,大家也是能猜出二人针锋相对的几分内情。
陆浅浅面子也是有些挂不住,最后才强扯出一丝笑,辩解道:“倒是浅浅多虑了……沈姐姐大度,自是不会介意。”
陆浅浅自知理亏,若是被沈字酒接着讲下去,怕才是彻底失了面子,便软了态度叫了沈字酒一声沈姐姐。
沈字酒有些想发笑,都这种时候了,这陆浅浅竟然还避着话题,想坐实这绯闻,便也由了她去,不若就帮帮她。
“浅浅竟愿意喊我一声姐姐,那字酒自然也是受得住的。”
这话一出,大家皆是一愣,一时还没有人反应过来这沈字酒到底是什么意思。
程思只是愣了片刻,便是终于忍不住,在这气氛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的教室里笑出了声。
这陆浅浅本想想尽方法和方瑜扯上关系,但她今日主动挑衅上沈字酒,这番举动,可不就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弄巧成拙不说,还怕是在人面前,落下一个有心在方瑜和沈字酒面前做个小的的名头。
这泪珠噼里啪啦便是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