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找药引的那位宾客归来,将药引磨成粉末,和着解药喂小环喝了下去。不多时,小环就呕吐不止,将前些日子所食用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整个人虽然看起来虚弱不少,但是也有了明显的好转的迹象。
常夫人心中大喜,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替她高兴,这几天都安分了不少,没有折腾她。
她坐在小环床前,柔声细语的说着:“你以后啊,可不许再这样贪嘴了,也亏得是先生的宾客有解药,要不然你这条小命可就要交代在你这张嘴上了。”
小环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吃力的点了点头,气息微弱的说:“夫人,都是小环不好,都是小环的错。”
她一边说着一边流下了眼泪。
“好了,好了,我又没有怪你,怎么还哭上了呢?”常夫人替她擦干了眼泪,又说,“当年我和先生捡到你的时候,你才七八岁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你也是这样虚弱,也是这样喜欢哭。转眼间你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可是这喜欢哭的毛病怎么还没有改呢?”
小环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好,小环不哭,小环不哭了。”
常夫人摸摸她的头,温柔的赞许道:“这才对嘛,女孩子的眼泪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流下来的?”
正在安慰她的时候,忽然有一股清香拂过她的鼻腔,沁透她的心脾,让她感觉到浑身上下通透无比。她又仔细地嗅了嗅,确实是有这么一股香味儿,于是就疑惑的问,“这是什么香气?”
小环有些僵硬的侧过脸,看着梳妆台上的香炉,小声的说:“或许是恩人的药引子吧。他说除了和药内服之外,将药渣子放入香炉里当作香薰使用,每日闻一些就可以好的更快些了。”
常夫人好奇的走过去,凑近了香炉嗅了嗅,确实是这个味道,实在是好闻啊。“太香了,改日我也要去向他讨些来当作香薰用。”
小环看着她,微笑着。
……
眼见着小环的身体逐渐康复,常夫人也越来越开心了。这一日是这个月难得好天气,她挺着大肚子在常随云的陪伴下,到花园里走走,散散心。正走着的时候,忽然感觉肚子很痛,疼得她额头上很快就冒出了豆大般的冷汗。
常随云更是手足无措,抱起她就往房间里跑,然后叫神医圣手火速赶来。
神医圣手为常夫人切脉,整个房间里都是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出声打扰他,就连喘个粗气都不敢,生怕打扰了他而导致误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常随云焦灼不安的坐在床边看着夫人苍白的脸颊,时不时的为她擦擦汗,又时不时的看向神医圣手,多希望他下一秒会开口告诉他这只是虚惊一场。
但是,神医圣手始终都没有说话,而且脸色还越来越差,五官都快纠结在了一起,常随云的心也跟着他的五官一起扭作一团。
他终于诊完了脉,却说出这样一句话:“常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常随云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他当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看来,接下来借一步说的话也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他们两人走到屏风外,神医圣手皱着眉头说:“尊夫人是中毒引发的胎气不稳,如果不是平时有山中的灵气滋养着,恐怕就……待会儿我会用梅花十三针暂时封住夫人的经脉,但是也只能保夫人七日的性命,如果过了七日……唉。”他这一声叹息让常随云心中一颤。
“可有解毒之法?”他急切的问。
神医圣手说:“有。尊夫人所中的毒名叫‘红颜殁’,只有罗刹骨可解。”
“红颜殁……”常随云心里一惊,那段深埋在心底多年的往事再次浮现于心头。
当年他还是鲜家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刺客,名叫乐千伤,奉命到平原行省江北城王家取王永夫妇二人性命。王家擅长制药制毒,当时自己因为轻敌一时不察而中招。逃到了临城姚城一户人家的马厩里躲避追杀。
天亮时有一个少女到马厩喂马,拨开稻草堆时发现了受伤的自己。
“咦?怎么有个人啊?”她的声音像是山泉水一样清澈透明,让人心旷神怡。
乐千伤微微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的少女的脸庞,最让他见之不忘的是她的那双天真无邪的双眸,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耀动人。
他只能看到少女嘴巴一开一合,却听不到她说的话。少女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些药瓶和纱布,然后就是给自己包扎伤口。
很显然,她包扎伤口的手法很不熟练,本来已经快结痂的伤口有的又被她给弄破了。好在不是很多,也就马马虎虎的包扎完了。后来,少女又给他端来了一碗鸡汤,让他喝了暂时填饱肚子。
再后来,当天晚上他留下了一个缩小版的古琴饰物之后,就离开了少女的家。
王家所制的毒中最毒的就是“红颜殁”。服用之后可使人在刹那间返老还童,回到一生中最美的模样,代价是第二天太阳升起之时,整个人就会变成一具丑陋的干尸模样,但是还没有死,而是三天之内不进米水,受尽折磨而死。
乐千伤在王家大摆宴席之时,在屋顶弹奏一曲摄魂曲,控制王家所有人服下“红颜殁”。事成之后他割下了王永夫妇的头颅,带着他们的首级回鲜家复命。
自然,这王永夫妇也是罪大恶极之徒。鲜家刺客所杀之人,无一不是该死之辈。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常随云不禁握紧了双拳,难道是江北城王家的后人来复仇了?可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是来复仇也不该把这笔账算在他无辜的夫人身上啊!
……
“何处可以找到罗刹骨?”常随云最终叹了口气,问道。
神医圣手叹息着说:“罗刹骨早在多年之前就消失不见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也只有绝迹于江湖的鲜家才有了。”
鲜家!
为什么又是鲜家!
常随云隔着屏风望着躺在床上,十分虚弱的夫人,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当日如果没有她包扎救命,恐怕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常随云,今日也就当是以命抵命,还了这份救命之恩了。
神医圣手为常夫人施了针后就离开了,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常随云和他的夫人。
他朝着熟睡中的夫人慢慢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他一步一步的捱到床边,坐下,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常夫人苍白的脸颊,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