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行程,由蒋彦泽驾车。
他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人,她多数时候都斜倚着车窗发呆,或者闭目养神。
车内安安静静的,不复之前的欢快和谐。
原来这一路满心的欢喜真的与美景美食无关,而是身畔蹙着峨眉的美人带给自己的。
他知道自己刚才是在使诈,把他们之间的问题暂时蒙混过去,其实并不代表他过关了,也不代表齐继认同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种小手段可以用来救急,但治标不治本。
他知道他们还需要好好谈谈,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时冲动、心血来潮,更不是因为不甘心不肯放过她。
他真的还爱着她!
驾车驶下公路,在路边的空地停好,蒋彦泽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齐继看向他,不知他为什么停在这里。
蒋彦泽:“我们谈谈吧。”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坐直了身体。
蒋彦泽忍不住微笑,教养这种东西的确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即使是三魂七魄尚未聚全的状态,她的家教依然掌控着她的一举一动。
“今年春节,你是怎么过的?”他的语气十分平常,仿佛在和她聊家常。
齐继不明白这和他们要谈的内容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如实回答,“和洄洄吃了顿火锅。”
“春晚看了吗?”
“看了你的节目。”
蒋彦泽不得不承认自己暗爽了一下,也不枉费自己把她放在心里这么多年。
“你知道演出结束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吗?”
“?”她疑惑的看着他。
“长安街上灯火通明,让我想起你说过你最喜欢的词是万家灯火。我就想不知你身在何方,谁陪在你身边,你还记不记得我。”
自己当时的心情真是难以用语言形容,他忽然露出古怪的表情,“你知道我哥是怎么和我提起你的吗?”
齐继摇了摇头,心却跟着提了起来。
蒋彦泽的语气不甚美妙,“吃完年夜饭,守岁的时候他和我说,他觉得你是蒋家长媳的合适人选!”
齐继非常吃惊,“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想看我吃瘪呗!”他恨恨的说,话锋突然一转,
“你知道当时我是什么感觉吗?我想你亲手拿刀扎我的心也就是这么疼了吧。我一宿没合眼,你应该庆幸来美国是需要签证的,否则估计当晚我就杀到美国来质问你了。我想问你还想怎么践踏我,问你到底为什么不肯爱我,要怎样你才肯和我在一起!”
他声音嘶哑,回忆着自己的噩梦仍然心有余悸,
“当时我想,我一定要把你抢回来,如果失败了你还是要嫁给我哥,我就永远不回那个家!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你真心爱我哥怎么办,如果你求我成全你怎么办?估计你流几滴眼泪,就是让我给你们当伴郎,我都会答应吧。”
齐继直觉的反驳,“我——我没有那么坏!”
“是啊,你看我把你想象的那么坏还爱你,所以你还怕什么?”
他含情脉脉的对她微笑,眼中的情意看得她面颊发热,低下头嘴角忍不住扬起浅浅的弧度。
蒋彦泽心里一松,大小姐肯笑,他过关的希望就大了不少吧。
“其实我心里的齐继一直是一个坚定、勇敢又善良的姑娘。她并不懦弱,只不过她心里住了一个小仙女,理想主义又完美主义。她也并不自私,否则她当初完全可以让我自己抉择。如果深究,其实是我欠了你的情。所以给我一个机会,我把一辈子赔给你好不好?”
齐继怔然不语。
他凑近了追问,“好不好?”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亲我一下,我就当你答应了。”他又凑近了一些……
“那我亲你一下,就算你答应了!”说着便贴了上来,封住她的双唇,温柔的摩挲啃噬……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齐齐,我真的好开心,美梦成真可心里总不踏实,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需要我掐你吗?”她故意板着脸。
“我不怕疼,可是我怕你心疼——唉呦……”他还想油嘴滑舌,结果被某人狠狠掐了一把。
齐继瞪了他一眼,可配上粉红的苹果脸着实毫无气势可言,只能转移话题。
“后来呢?你哥还和你说了什么?”
他退回自己的座位继续交代,
“第二天我不想再看见他,一大早就打算离开老宅,结果被他截住了。他恶人先告状,说我没耐心不听他把话说完,他其实是想说你非常优秀,即使当蒋家的长媳也够格了!”
他至今回想起来还是余恨未消。
“……”齐继怎么也想像不出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蒋彦鸿,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然后,他和我提到在美国遇到了一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冰雪女王,讲起她前倨后恭的故事。”蒋彦泽戏谑的看着她。
她露出了尴尬又心虚的表情,心里恨恨的想,“这个外号原来是Jacky这个大嘴巴说出去的!看我回去收拾他!”
蒋彦泽心情轻松了一点,“他说在发现他是我堂哥之前,女王陛下都没用正眼看他一眼。哪怕他是年轻有为的青年学者,风流倜傥的清华学长!你说这是为什么?”
她一脸的事不关己,“谁知道呢?可能冰雪王国的女王品味比较独特,偏爱男狐狸精,不像女儿国主,只爱白白嫩嫩的御弟哥哥。”
蒋彦泽眼波流转,语气暧昧极了,“要是哪天女王陛下口味变了,喜欢白白嫩嫩的了,我应该也可以满足。”
齐继听他语气里的暧昧有点害羞,努力调整心绪,煞有介事的抱怨道,“唉,狐狸精都学会了七十二变,真是不给凡人留活路了!”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这厮真奇怪,她说他是狐狸精都不生气。
蒋彦泽看她明眸善睐的样子,总算体会到了什么是“色授魂与、心愉于侧”,心动就要行动,俯身过去又印上她润泽的朱唇。
她这里正绞尽脑汁和男狐狸精打着机锋,没想到这妖孽竟然突然扑上来压住自己就亲,被他堵在座位里无处躲藏,只能承受他炽热绵密的吻。
这个吻完全不同于以往,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亲吻还能这么色!这家伙吻的她脚趾头都蜷起来了终于停下,她的手臂竟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他颈后合抱着他,她赶紧收了回来。
他低头看着她微笑,温柔的眼神,看得她脸发烧腿发软,暗呼自己太没出息了!
“我们下车走走。”车里实在太热了。
蒋彦泽拿着钥匙随她下了车,牵着她的手沿着公路漫步,眼睛还是黏在她身上,稀罕得仿佛看宝贝似的。
“你堂哥还说了什么?”她觉得这个时候再不说点什么,自己就要被他看化了。
蒋彦泽岂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好心放她一马不再紧盯着她。
“我哥说这姑娘爱你爱得都快疯魔了,你赶紧去美国拯救她吧。否则西半球多了一个小灭绝,祸害了国际友人也不好吧!”
齐继怒目圆睁,“你又胡说八道!”
他大喊冤枉,“我没有,他就是这个意思!而且你不爱我的话怎么会乖乖的任我抱任我亲!”
她恼羞成怒抬手打他,“叫你胡说!看我不打死你!”
蒋彦泽一边跑着躲闪,一边还得配合的被她打上几下,惨叫几声,让齐大小姐解解气。
估计她差不多累了,他突然回身停下来,齐继追在后面没刹住,正好撞进他等待的怀抱里。
他抱住怀里的人,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其实这次美国之行最重要的目的是你,我终究还是放不下你!我曾经以为我对你的爱已经被你亲手扼杀了,没想到它只是休眠,悄无声息的藏在心底,等待着被你唤醒的那一天。”
他感觉到齐继的手臂环住了自己,忍不住嘴角上扬。
“你不知道,在洛杉矶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的心跳都停了!
从前的事举手无悔,你不用再胡思乱想。十年前你做得都对,所以我们才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没有在彼此的怨怼中蹉跎了青春、耗尽最后一点缘分。
这十年,你被心里的苦煎熬的几乎走火入魔,‘冰雪女王’不就由此而来吗?
我真的非常感激,感激你、感激命运给了我们第二次机会,我会珍惜。齐齐,我爱你!”
在洒满落日余晖的戈壁滩上,两个人静静的相拥着,两颗心终于靠近再靠近,终于跳成了同一个频率。
吃晚饭的时候,齐继的手机亮起,她打开手机皱着眉看着这条信息。
“怎么了?”蒋彦泽觉得她的表情不甚愉悦。
她把手机举到他面前,他扫了一眼满屏的英文也懒得看,直接看着她,“翻译一下。”
“Steven有事要去英国一个星期,问我能不能回去盯一下实验进度。”
她小心的打量他的反应,她可还记得自己趁他拍戏那两天去看同学,他都酸溜溜的。
“我争取2天内赶回来,你先自己玩两天?”
“我跟你一起回去,然后从纽约飞北京就行了,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生活了八年的地方。我跟苏苏说一声,让他给我订从纽约出发的机票。”
他拿出手机通知苏苏。
发完信息,看着她呆愣的表情,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傻瓜,我推掉了那么多事硬安排出来的假期,难道是为了来美国玩?你傻成这样,交到谁手里我都不放心,总要放在身边才能安心。”
齐继不服气,“我是大智若愚!”
“好,大若智愚。”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你为什么总摸我脸?”
“看得见吃不着,只能先摸摸解解馋,你说除了摸脸,摸哪里能不被当成变态、色狼?”
“……”
出了波士顿机场,上了出租车,蒋彦泽忽然想到,“你帮我订酒店了吗?不如订个套房,你和我一起住。我还有几天就要回国了,又要好久见不到你,你多陪陪我好不好?”
“你怎么比木木还会撒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齐继皱眉。
他笑得有点得意:“管用吗?”
“不管用!”她回答的斩钉截铁。
蒋彦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出租车停在剑桥市区一处公寓楼前,齐继带他下了车,刷卡进入公寓楼大门。
他没想到她竟把自己带到她的住处。公寓看起来很新,客厅宽敞,连着开放式厨房,采光不错,装修也很新,收拾的干净整洁。
最醒目的是客厅角落里一架崭新的钢琴,虽然他对钢琴没什么研究,但这个牌子应该不便宜,房东租房还会配钢琴?
齐继好像看出了他心里的疑惑,主动解释:“这是为了庆祝我申请到第一项专利,Steven送我的礼物!虽然好些年不弹琴了,不过到美国以后,发现自己还挺喜欢的,有空就去学校的琴房弹一会儿。”
“他对你真的很好!”他心里小小的酸了一下。
“是啊。”她依然不知不觉,“洄洄陪教授去多伦多大学交流,要去两个星期,你可以住在这里。”
蒋彦泽两眼放光,“我住你的房间吗?”
她满脸黑线,“你想什么呢?我们有三个卧室,客房是为了方便父母过来看我们准备的。”
就知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他小小的失落了一下,“我想去你的房间参观一下可以吗?”
“为什么?”她警惕的看他,觉得这个要求有点怪怪的。
“就是想看看你的卧室,好奇。”他笑得纯良无害,竟显得有几分腼腆羞涩。
齐继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就让他帮她把旅行箱拿进房间。
她的房间大概有十五六平米,装修以米白色作为主色调,偏中性的风格。书桌、书架、衣柜、床和床头柜都是浅胡桃色的,很美式的风格,布置得简洁温馨,很符合她的喜好。
房间里最多的当然是书,如果不是书桌上的小摆件和浅黄色绣球花的床单,估计说是男孩子的房间也是有人信的。
他打量房间布置的功夫,齐继来到书架前,取下一个木质方盒打开。
“你在做什么?”蒋彦泽走到她身边。
只见她拉开方盒上的小抽屉,取出一只玫瑰花耳饰,又从背包里取出他还给她的一只,一起放在手心里。
“它们两个也分别了八年了!”
蒋彦泽看着这对分隔八载的耳饰,把她拥在怀里,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是啊!不过从今往后我们两个、它们两个都会成双成对了!”
书架上目之所及都是英文书籍,应该都是她的教材,他发现自己多数连书名都认不全。好不容易在角落里见到了两本中文书《红楼梦》和《傲慢与偏见》。
“这是从国内带过来的还是在这边买的?”他选了薄的这本抽出来。
齐继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疑惑的看了看她,“应该是国内带过来的吧,你最爱的两本小说。”
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还想着这几天你去上班,我在家看看书打发时间,不过好像只有这两本是我能看懂的。糟糕,忽然觉得自己是文盲怎么办?”
他翻开书页,发现一张照片夹在其中。照片上清秀的短发少女杏眼桃腮,抱膝坐在草坪边,微蹙着眉抬眼看向自己头上顶着的红苹果,一脸的无辜。旁边一位丹凤眼少年扶膝坐在她身畔,一只手扶着她头顶的苹果,侧首看着她,面带微笑。
这是他们唯一一张两个人的合影,是冬令营去英国时,以剑桥大学传说中牛顿的那颗苹果树为背景拍的。照片被封了膜,保管的非常精心。
他瞬间明白了她方才眼神的含义。
“你一直带在身边?我的那张被我藏在晟京的家里,几次咬牙切齿的想撕了——就是下不去手。”
她不禁莞尔。
蒋彦泽拿着照片珍惜的看了又看,齐继看着他,静静的体会着此刻的岁月静好。两人眼神交缠在一起,心中俱是悸动不已。
(此处省略一千字。只是两个吻,其中一个地点在床上,不敢写了,大家自己歪歪吧。)
齐继走出房间,手里捧着新的床单和被罩,帮他布置好客房。
“明天我应该一整天都不在,你可以自己安排。”
蒋彦泽点头,“我正好可以看看申请个什么学校,你给我点建议?”
她静静的打量着他,没有说话。蒋彦泽只能回望着她,看不透她此刻的沉默。
“在北京挑一个学校吧,长江、中欧、清华经管、北大光华……”
“齐齐,我想多一些时间和你在一起,我们已经分离了太多年了。”
她忽然抬头:“我回去!”
蒋彦泽很吃惊也很动容,“你是早就想回国还是因为我?”
齐继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国内的科研环境和美国肯定有差距,恐怕你也很难遇到Schiller教授这样的人。而且你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我不希望你放弃理想,放弃自己热爱的工作。是我要和你在一起,你什么都不需要改变,可以继续做你喜欢的事,其他问题我来解决!”
“可是我并不想坐享其成,让你一个人辛苦奔波。既然选择了在一起,我就准备为你做一个战士,披荆斩棘、排除万难!
我们现在要面对的问题不会比十年前少,要是连这点决心都没有,我就真的配不上你了。而且你如果想多一些时间和我在一起,想我们之间的问题少一些,我回去才是最好的方式。
回国后我依然可以从事我喜欢的工作,做我喜欢的事。你不需要觉得亏欠我,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她好像生来就不具备甜言蜜语的天赋,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能get到她的点,总能在她那副“我可不是为了你”的态度里,体会她的用心用情,并且受用得很!
他就是吃这一套,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轻微的自虐倾向!
蒋彦泽心中激荡不已,也明白她的解决方案的确最优,“好,我的女战士,我听你的!不过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不开心,一定让我知道!我可以想办法陪你回美国过你喜欢的生活!”
齐继抱住他,“好,反正Steven的大门随时为我敞开,我想回来随时都可以的。”
“你和他讨论过你回国的事吗?”
“当然,他问过我你的事情,还主动说过可以给我几个月的假,让我去追你。他只知道我们是高中同学,而你是个演员,他觉得不应该留这样的遗憾。”
“他不怕你追到我就不回来了吗?”
她有点心虚的笑笑,“可能是想找个理由让我休假吧。那段时间他一个月内两次把我赶出实验室,唯恐我死在实验室里坏了他的风水!简直对我嫌弃的不得了……”
察觉到蒋彦泽的表情不太美妙,她连忙转移话题。
“而且他和Rachel——就是师母——感情特别好,所以他认为有一个能够互相理解支持的伴侣,实是一大幸事。他不知道我对你‘始乱终弃’,根本就不敢去找你。”
“你玩命到什么程度,他才会把你赶出实验室?”蒋彦泽那脸色不佳。
“也没什么,就是在实验室住了两个月而已。”她察言观色后尽量轻描淡写。
“而已?”蒋彦泽咬牙切齿的重复。
齐继移开眼,也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什么。
“算了,过去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以后你要是敢再这么虐待自己,有我收拾你!”
她缩了缩脖子,没敢反驳他。
“对回去以后的工作有打算吗?有你比较想去的高校或者实验室吗?”他想着能不能帮她一把。
“选择报效母校的概率比较大吧。每年教师节给我们老师打电话,他都会向我抛出橄榄枝。”她倒是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
“需要我的地方不要跟我客气。你知道,男人的虚荣心需要以这种方式来满足。”他捏了捏她的脸。
“好,如果我想到了一定和你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