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近在眼前,奥莱德再次砍断一座子巢,那不停闪烁的光芒就在他前方二三十米的地方,因为周围太黑,他看不见是什么人在打灯,但是他希望那是幸存者,一位在星灾占领的城市存活七年的幸存者。
“是谁!”奥莱德迫不及待地喊道,“是谁在哪里!”
没有任何回答,只是光芒不再闪烁,过了片刻,才有一个磕磕绊绊地,沙哑到不似人类的声音响起:“甘,松果城的,甘。”
奥莱德从天而降,落向那已经停止闪烁的光芒,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座没有房顶和墙壁的二层小楼,一盏油灯放在二层的地板上,油灯前叠着一块肮脏的布料,一个身材佝偻的人站在油灯后面,他就是用那块布料挡在油灯前不停的移动,才造成了光芒闪烁的效果。
嘭!奥莱德拖着行李箱稳稳落在那油灯侧面,他仔细打量那个人,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弯着腰,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他身上穿着厚厚的铁甲,盔甲的样式就和机械士兵一样,这应该是他从机械士兵身上扒下来的,那些铁甲几乎把他全身覆盖,并且还用布条缠绕在身体上,布条已经黑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你在松果城活了七年?!”奥莱德不可思议地问道。
叫做甘的男人似乎很久没有说话了,嘴巴哆哆嗦嗦的,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罗伊大叔从楼下跳上来,看到甘后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讶,然后他迅速冷静下来,沉声说道:“我们要带他去安全的地方,后面还有机械士兵追着,你带他先走,直接出城,我断后。”
“行。”奥莱德没有丝毫犹豫,转头对甘说道:“我带你回亚历山大,你放心,我们肯定保护好你,我们这里还有食物和水。”
“呜呜!”谁知道甘猛地摇头摆手,伸手想要抓奥莱德的手,但是又缩了回来,然后他冲奥莱德二人指指自己后面,艰难地说道,“我,我……”
“他让我们跟着他。”罗伊大叔说道。
奥莱德和罗伊大叔对视一眼,点点头对甘说道:“行,我们跟你走。”
甘高兴地点头,把油灯熄灭提到手里,转身小跑出去,同时招呼奥莱德二人跟上自己,奥莱德不知道为什么甘不想跟他们离开,或许是他有什么一定要带出去的东西,所以暂时决定先跟着他。
他们从楼梯下到一楼,一楼什么都没有,灰尘积满了空荡荡的屋子,地上还有甘的脚印。
甘带着二人从后门离开小楼,借着星光,奥莱德发现小楼后面是一段干涸的河道,裸露的河床就像戈壁上裂开的岩层。
跟随甘从堤岸上的台阶下到河床中,他们贴着堤岸前进,耳边能听到上方传来机械士兵的脚步声,如同野兽在耳边啃食。
咔。
奥莱德突然感觉脚下踩断了什么东西,低下头,抬起脚看到一段弯曲的长条状东西被自己踩成两半,旋即,他明白那是什么东西,抬眼望向四周,在河床的土壤下能看到更多这样的物体,死在松果城的人类超过五万。
“走,走。”
呆愣的奥莱德被甘的声音叫醒,他揉揉脸,跟上甘的脚步。
罗伊大叔排在队伍最后,他看着奥莱德的背影,右手抬在颈前,握着十字架吊坠前进。
走了大概三分钟,周围已经听不到机械士兵的声音,奥莱德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只有甘才知道的生存秘诀,一个人能在这里生活七年,他肯定知道很多关于机械星灾的秘密。
这时候,甘停下脚步,手掌在旁边的河堤摸索,随着刺耳的声音,甘在河堤上拉开一扇沉重的石门,石门厚一公分,近乎一吨重,但还在他手中慢慢打开,他那仿佛风吹就倒的身体里到底蕴含怎样的力量。
推开了门,他转过身,却看到背后的两个人连武器都拿出来了,抬头警戒着四周,刚才的声音太大了,奥莱德他们觉得可能会吸引到机械士兵。
“走,走。”甘再次招呼两个人。
奥莱德警惕了半天连半个机械士兵都没有看到,尴尬地松开十字剑,轻声问罗伊大叔:“它们听不见声音吗?”
“我也不知道啊,当年它们看见人就杀。”罗伊大叔也轻声回答。
“它们。”甘边说边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摆了摆手。
奥莱德点点头,默默跟着甘走进打开的门内,门里是陈旧的水道,不知道是下水道还是井渠,进了水道后,周围彻底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候甘又打开了油灯,提着油灯前进。
一行人默默前进了大概五分钟,甘才渐渐慢下来,此时他们走到了一条狭窄的岔路口,岔路两侧全都是一条一条刻痕,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岔路尽头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地面上堆着脏兮兮的布团,布团旁边有碎了个口子的玻璃杯,在角落里,还能看到两三个陶瓷大缸,缸里面是浑浊的污水,最令奥莱德惊讶的是,在布团上竟然摆着几本书,虽然这些书已经破烂的看不出书的样子,但它们确实是书,流行在七年前的杂志和小说。
甘走进去,熟悉地把油灯放在地上,踩过布团弯腰捡起玻璃杯,走到陶瓷大缸里舀了一被污浊的水,走回来递到奥莱德面前。
奥莱德接过杯子,没有喝而是放在地上,接着他把行李箱放下来,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瓶水放在旁边,这种玻璃瓶装的水有五六瓶,他和罗伊大叔只喝了三瓶。
他先拿起那杯盛着污水的杯子,毫不犹豫地转身倒掉,再把干净的水倒进去,递给甘,问道:“你就住在这里吗?”
甘震惊地接过干净的水,迟钝地点点头。
“我能看看你的书吗?”罗伊大叔在旁边询问,看到甘点头后,他小心翼翼地绕过疑似床铺的布团,拿起床铺边的书籍,翻了两下,
随后他拿着一本书走回来,递给奥莱德,“你看看。”
奥莱德先是看了一眼捧着杯子如同饮圣水一般的甘,然后接过来低头翻看,这本书是手写的,越往前翻字迹越清晰,这应该是甘在记录自己的生活。
“我们可以让他写字,他在这里住了七年,肯定知道一些秘密。”罗伊大叔说道。
奥莱德点点头,“行,我们要先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有目的。”
说完,奥莱德把那本日记伸到甘的面前,说道:“我们问你些事情,你写字来回答我们,行吗?”
“唔!”甘点点头,然后转身从布团里摸出一根很短的铅笔。
罗伊大叔走过去把油灯提到三个人中间,率先开口,“我们是银贝俱乐部,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消灭机械种星灾,收复松果城。”
甘呆愣了一会,然后翻开本子刷刷的写起来,写完便把本子放到光亮的地方。
“现在是什么时候?”
“星骸110年,七月六日。”罗伊大叔回答。
甘浑身一颤,收回本子,低下头。
奥莱德和罗伊大叔没有继续询问,他们好心地给面前这位幸存者消化的时间,很难想象一个人在这个完全没有生命的城市是如何生存下去的,饮用水还可以利用雨水,那食物呢?或许这座城市还隐藏着一些小动物吧,就像奥莱德在荒漠里见到的那只小蜥蜴一样,但是不管怎样,他能生存到现在,都诠释了生命的顽强和不屈,哪怕在最绝望的环境下,人类也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生存下去。
本子又伸了过来。
“你们有东西吃吗?”
“有。”奥莱德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罐头,递出去,“只带了罐头。”
甘拿过罐头,低头在本子上刷刷写下几个字,伸出去。
“谢谢。”
道了谢,甘才慢慢地撕开罐头上的盖子,直接用手捏了一片牛肉出来,塞进嘴里,闭上眼睛细细咀嚼,好像在品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奥莱德看的心里难受,安慰道:“你先垫垫,等下我们马上带你出去,回到亚历山大你想吃啥都行。”
谁知道甘摇了摇头,又把罐头盖子掩回去,低头刷刷写字。
“我不出去。”
“为什么不愿出去?”
甘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握笔的手都在颤抖。
奥莱德看到,拿一整页就写了一句话,字迹潦草如同鲜血摸上去一般。
“松果城的血不能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