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五招吗?”小男孩一脸嫌弃地说,“还这么慢,我能用它打谁?灰人偶都能躲过去。”
老人看都不看他,在躺椅上换了个姿势,“你应该祈祷一辈子都用不到它。”
“那你为啥要教我,锻炼身体吗?”
“我高兴!而且我就喜欢看你不想学还必须要学的样子。”老人把手枕在脑后,瞥了一眼小男孩,“对,就是这个表情。”
小男孩把树枝往地上一扔,跳脚大叫:“这种谁都打不过的剑术谁稀罕啊!”
“……”老人眼睛往上看了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不是获胜的剑术,如果有一天你用到了它,就证明你已经获胜了,或者说你已经达到了你的目的。”
“什么目的?”小男孩听不懂老人的话,但是他会问。
“锻炼身体的目的。”老人瞪了小男孩一眼,站起来往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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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莱德突然觉到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那些一直挤压在他身体上的力量消失了,如果说云山鲸之前是一片波涛起伏的大海,那他现在感觉身下这头巨兽掀起了暴风和海啸。
“噗!”奥莱德突然仰头喷了一口血,鲜血洒落长空。
怎么回事?奥莱德一脸懵逼,他明明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除了刚才撞碎了二十二块白铁,可后来自己明明已经缓了过来,但是这口突如其来地喷血是怎么回事。
对了,奥莱德想起来,他曾问过老威廉,云山鲸的叫声是什么样的,那时候他还不相信有云山鲸这种俯视整个世界的生物,他询问老威廉,希望问住他,但是老威廉告诉了他一个万金油的答案,没人能听到云山鲸的叫声,因为那种如同山岳般的生物所发出的声音人耳是听不见的,那是一种超高频率的声音,甚至会在人类不知不觉的时候震碎他们的内脏。
阿卑多斯内,老威廉姆斯坐在椅子上,他扶了扶墨镜,几乎把整场战斗都看在眼里,此时,天空开始变得清澈,厚重的乌云退去,蔚蓝色开始重新填充天空,那些隐藏在乌云中的山柱和石柱渐渐显露出来,它们浮在天空之上,如同一座破碎的天空之城。
奥莱德缓缓松开手,他的手指因为刚才用力过猛而僵直,松开的时候指节咔咔作响。他舒了口气,再次催动捕鲸船四号,身体从云山鲸的身体上慢慢浮起。
呼!
奥莱德刚刚听到呼啸的风声,眼角猛地一黑,他的身体已经被打飞出去,随后他感觉到天旋地转,当他在空中停稳的时候,腰间疼得跟断了一样。
“咳咳。”奥莱德咳了一口血,他抬起头,空荡荡的天空之上,云山鲸侧对着他,十一只脓黄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环绕在它周围的飓风已经消散,无数石柱耸立在它身周,层层叠叠贴在它的身体表面,如同一件鳞甲。
战斗进入了第二阶段。
奥莱德咽了口唾沫,老威廉说过,当一个人放下手头的事情,专心对付一只蚊子的时候,蚊子只能逃跑。
惹怒云山鲸,然后将云山鲸引离人类的聚集地,这就是雪山捕鲸人可悲又崇高的使命,他们每一次起飞,都是一场飞向死亡的旅程,他们拼上性命,不顾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云山鲸看到自己,能死在天空中是每一个捕鲸人的夙愿,就如同教官传授新人阿卑多斯斩鲸道时说的一样,当用到这个剑术的时候,你就已经胜利了。
奥莱德转身就跑,没有任何迟疑,他可不想挑战一头发怒的云山鲸,这种曾经世界的霸主,虽然有些人能够单独击杀它,但现在的奥莱德肯定做不到,他在起飞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只需要引开云山鲸,为阿卑多斯的居民争取撤离的时间,然后逃向阿卑多斯主峰,在那里等待支援。
奥莱德计划得很好,但云山鲸显然不打算放他离开自己的领域,奥莱德刚飞出几千米,就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牵引力,好像一只手在拉他,不让他离开云山鲸身边,同时,他眼看着从两边飞过来两排石柱,它们准备围在自己的前方,挡住去路。
奥莱德在空中一个侧身,膝盖蜷缩,脚下再次出现一块白铁,然后猛蹬加速,在石柱合拢之前冲出了包围,向着雪山深处头也不回的飞去。
云山鲸在后面停顿了一下,然后默默跟在奥莱德后面,当然它是不是有叫骂谁也听不到。
下面就只能祈祷了,老威廉姆斯躺在躺椅上,在看到奥莱德开始逃跑,他的心才放下来。
当年那个小男孩穿上了被废弃的装备,向着昔日的苍穹主宰发起向死而生的冲锋,哪怕是已经活了九十多岁的老人也不禁紧张地挠了挠脖子,阿卑多斯斩鲸道再次绽放于他眼前,让他回忆起年轻时的自己,还有那个叫做艾登·皮尔斯的男人,他是最后一届新人中的王牌,从实战到理论,他都是第一,当初他也如同眼前这个少年一样,雄鹰一般翱翔在天空,向着云山鲸冲锋,老威廉姆斯突然想起,奥莱德现在穿的捕鲸船四号,就是那个男人的。
老威廉姆斯没有把捕鲸人的最后一战告诉奥莱德,或许是时间不够,或许是他不想回忆,因为那最后一战是真正的悲剧,一部分想要放下捕鲸人身份的人留下了自己的装备,随后默默消失在山路的风雪中,一部分愿意追随守夜人进行最后一战的人在额头绑上红带,那一晚,他们跟在神灵的身后冲上天空,没有多少人回来,红色的头带从阿卑多斯的天空飘落。
除了这两部分,还有第三类人,他们敌视守夜人,敌视那些突然出现的神灵,认为捕鲸人的使命就是无畏与牺牲,不需要什么神灵,所以他们也在那一晚上跟着飞上了天空,但是却没有帮助神灵吸引云山鲸的注意力,反而去寻找没有孵化出的云山鲸幼崽,把云山鲸的幼崽藏在山岳之中。
当年的老威廉姆斯也不是这三类人,他既不愿回家,也乐于见到守夜人消灭云山鲸,对于第三类人,他知道,但也没有发声,那是一群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人,守着自己固执的信条不肯放手,拒绝任何改变。
在那一晚之后,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逃不出神灵的目光,刚刚返回峰顶要塞,他们就被“船医”带走,老威廉姆斯也被带走了,经过不到一小时的关押,他就被放了出来,然而,一个出乎他想象的人被按上了叛变的罪名,艾登·皮尔斯,那个冲在第二线的新人王牌,他根本没有参加保护云山鲸幼崽的行动,但却替所有新人背负上了这个罪名。
他和几个老顽固,在只剩下寥寥几人的峰顶要塞内被当众处决,死前老威廉姆斯找过艾登,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家人,他的村庄遭到了云山鲸的袭击,他活了下来,他参加捕鲸人的意义就是能为了死在天上,但是现在他连这个愿望都没法实现,云山鲸已经成为过去,天空变成了神灵的领域,所以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死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峰顶要塞。
最后,艾登笑着偷偷把一个捕鲸船四号送给老威廉姆斯,他说,我交给那帮家伙的是一个牺牲前辈的,我的这个给你,如果有一天你还想去天上看看,偷偷戴上吧,你藏好,别被人看到了。
“哎。”老威廉姆斯揉揉眼角,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他有点饿了,准备找一家烤肉店看看,小威廉姆斯从来不让他吃烤的东西,说什么不健康,至于奥莱德,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今天,神灵将再次驾临阿卑多斯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