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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言

一、人们为什么不结婚

几乎没有人能够预见时代的决定性作用。在社会变迁、宗教现实、经济形势的影响下,在风云诡谲的社会大潮中,竞争使男人和女人逐渐拉开距离。

这一状况愈演愈烈。男人和女人不只走在两条截然不同、没有交集的道路上,更像是两个旅行者,从同一车站出发,一个马力十足,全力前进;另一个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慢悠悠前行。

对于男人来说,无论他们的道德感有多么淡薄,无论他们的思想价值、创新意识和探索精神有多么低下,他们一直飞奔在前进的铁轨上,风驰电掣。

而女人,似乎注定被抛在后面,她们在自己都不甚明了的道路上踟蹰不前。由于时代的不幸,她们被疏离了。然而她们自己也并不想,或者说并不能加快前进速度。

更糟糕的是,男人和女人们好像并不急于拉近距离。他们之间好像本来就没有什么好交流的。家里冷冷清清,床榻冰冰凉凉,桌上残羹冷炙。

他们表示“我们没有必要为了家人背负沉重的负担”。哪怕是在陌生人组成的,应该彬彬有礼的社交聚会上,他们也不会为此做出更多努力。每天晚上,所有人将客厅一分为二,男人一边,女人一边。我们常见到的情况,或者我们亲身经历过的情况是这样的:在一个12人左右的小型朋友聚会上,如果女主人略微邀请两拨人靠近,让气氛融洽起来,也就是说让男人和女人聊聊天,那么会场立马就会鸦雀无声,谈话也会戛然而止。

我们应该面对现实。其实男人和女人根本就没有共同思想,没有共同语言,甚至对于双方都感兴趣的方面,他们都不知道从何聊起。但是人们都忽视了这一点。虽然男人和女人有偶然的共鸣,但是如果双方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可能就不只是两种性别之分了,而会形成两个种族之别。

那么一本反对这种趋势的、剥离纯粹文学意图的爱情读物会遭到全方面批判就不足为怪了。因为哪怕男人女人之间的爱情刚刚决裂,爱情这把烈火却又会刺激他们的本性,并且怂恿他们,对他们说出“请依旧去爱”。

听到这几个词,尖酸的叫声四起,我们触碰了某些人敏感脆弱的神经:“不,我们不想去爱,我们不想要幸福!……这里一定有什么阴谋。在将女性神圣化的宗教外壳下,锻造她们的精神,解放她们的思想都是徒劳的;宗教只是想要一个被驯服的奴役式的偶像形象,并且把这一偶像形象安放在神坛上,供人祭拜。”

因此,一说到男女结合,便激起了时代的罪恶。情感的分崩、荒淫的生活、孤独的苦涩、原始的需求,隐藏在人们灵魂的深处。

女人们读到某本书时潸然泪下。她们的导师(精神导师、哲学导师……或者任何导师)主导了女性的话语权。所以她们几乎不敢为自己的辩护者辩护。但是实际上女士们做得更出色,她们重新翻阅这本有罪的书,一口气读完。她们把书藏在枕头底下,一有时间就拿出来读。

这非常使人宽慰,尽管这本被恶意批判的书遭到了敌人的侮辱,经历了朋友的审视,但是无论是中世纪的男人还是中世纪的自由女性,都没有发现这本书的价值。爱情促使女性脱离家庭的藩篱。而世人则更倾向于让女性们的生活像人行道一样平淡无奇,或者像生活在修道院一般毫无生气。

“一本描写婚姻、描写家庭的书!简直是奇耻大辱!求求您了,还不如给我们来30本描写奸情的书。一定会让人们浮想联翩,所以请把他们写的有趣一点儿。这样能收到更好的效果。”

“为什么要提倡巩固家庭?”一个宗教报刊抛出了这个问题。“如今的家庭不完美吗?以前,我们到处都可以看到人们所谓的奸情,但是现在都没有了啊。”“很抱歉”,一个大型政治报社在一个大受欢迎的教会专栏中反驳道:“很抱歉,这个现象还是有的,甚至随处可见,只不过是现在这种事情很少激起人们的流言蜚语,人们对此鲜有热情,人们生活得都比以前更平和。但是其实奸情这种东西是根植在法国人婚姻当中的,甚至可以说是个惯例,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风俗。我们又不是英国人。”

“小点声儿!您说的对,但那就是罪恶。”无论是丈夫还是情人,都不会因此动情,女人们自己也不会;她们只是想解闷,就这么简单。在这不冷不热、略显苍白的日子里,人们很少花费心思做什么,也很少去经营什么,值得投入努力的事情连1/3都不到,每个人都垂头丧气、哈气连连、无精打采,这种令人作呕的泛着柔光的日子使生活更加枯燥无味。

没有人想要这样的婚姻。按照人类繁衍的法则,如果婚姻不能使女性变得富有,人们就不会再结婚了,至少在大城市中现实就是如此。

我很理解一位生活在乡村的已婚男士教育邻家年轻男子的说法,这位已婚男士风度翩翩、举止得体,并且已为人父。他说:“如果你们想在这里立足,最好结婚,但是如果生活在巴黎,婚姻倒是没有必要。做点儿其他事情来得更自由惬意。”

人们都知道那句话,那句话记录了雅典民族的终结,这个地球上最理想化民族的终结。这句话是这样的:“啊!如果我们能够没有女人就有孩子多好。”对于一个帝国的延续,这句话真是很糟糕。罗马时期的刑法,曾经迫使女人在棍棒屈打之下嫁给男人,如今这个法律已经失去效力,男人不再能使用这种方法接近女人。相反,倒是刺激世人、使人有精力百倍的肉体欲望,这种自然规律的作用在世间更为常见。男性们为了不再看到女人,甚至逃去隐居。

在当前这个时期,世人恐惧婚姻、远离女性的原因是多种多样、复杂难辨的。

首先,不可置疑的是贫穷女孩的悲惨生活使她们在社会上沦为被忽视的人群,极容易成为饥饿的牺牲品。由此,这类女性产生了对填饱肚子的基本需求以及对周遭的冷漠,她们对崇高的爱情并不习惯,对每天晚上很容易获得的生理需求求而不得的痛楚,焚噬着人心。

更不用说那些有其他需求、对忠诚有特殊嗜好、喜欢同性的男人,他们总是更喜欢独立、温和、顺从的女性,喜欢那些不信奉任何戒律、能够第二天就被抛弃的女性,喜欢不离寸步又会讨巧的女性。

我们法兰西小姐们的强烈且突出的个性吓倒了许多单身者,她们常常出其不意地隔天就结婚。这并不是在开玩笑,法国女性是拥有独立个性的人。这是她们获得巨大幸福的机会,而有时候也是一种不幸。

我们完美的民法典(一部未来的法典,一部让世界追捧的法典)在涉及解决民族困境时,一点儿不少地考虑到了法兰西小姐们的这种特性。法国女性一代代继承了这种个性,同时也清楚地知道自身的这一个性;她们有些嫁人的资本,自己同样也知晓这一点。不像法国某些邻国的女性,那些女性要是有嫁妆,也只是金钱上的嫁妆(流动的,并且会进入丈夫的腰包)。法国女性拥有不动产,判例法甚至都不允许她的兄弟动用这些资产从事营利活动。在这种陪嫁体制以及其他刺激性措施的保障下,法国女性能够借助不动产保持富有。这份财富大多数时候都是能存续的,土地不会跑,房屋不会倒塌;这些财富也为女性赢得了发言权,使她们保持一种法兰西女性独有的个性,而非什么英国女性或者德国女性能相比的。

这样说来,英国女性或者德国女性沉迷于她们的丈夫,既失去肉体,又失去财富(如果说她有些财富的话)就不足为怪了。同样,我认为,与我们法国女性相比,她们被原生家庭抛弃得更加彻底,并且不会再被原生家庭重新接受。对于亲人们来说,能够嫁出去一个女孩是非常令人开心的,因为他们也不会再有负担了,嫁出去的女孩对他们来说就像死了一样。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不管她的丈夫将她带去哪里,她都得跟去,留在丈夫身边。在这种条件下,人们对婚姻的不快减少了。

在法国,婚姻在家庭意识中的地位表现得要么过强要么过弱。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表面看起来很矛盾,但是其实并不矛盾。有时候,结婚一段时间的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她们在意识中就会把家庭放在第一位,然后便把自己的精力一分为二,一份给孩子,一份给老人。那么留给丈夫的呢?根本没有。这就是家庭意识的觉醒导致婚姻无效的原因。

我们无法说明白这样的女人是多么无聊,她们在过往生活中变得越来越强势,变成了一个思想守旧的母亲,浑身浸透着老旧的东西。她的丈夫平静地生活,但是很快屈服,丧失勇气,变得沉重,渺小得一无是处。他丢掉了他求学时期、他年少时所保留的不断进取的思想,就快被家里的女主人、被这弥漫老旧气息的家庭压得窒息。

“女人带着10万法郎的嫁妆,埋葬了一个本可能自己每年都能赚到10万法郎的男人。”

年轻的男人这样自言自语,他还处在憧憬梦想和追求信仰的年龄。另外,男人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他都想试试运气,想去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让那些嫁妆见鬼去吧。除非有什么真的让自己心动的东西,不然他才不会为了区区10万法郎,让自己变成一个无聊女王的丈夫。

这就是单身人士常常和我说的话。有一天晚上,五六个朋友在我家聚会,都是优秀人士,我们又聊到这个,我对他们所谓的单身主义感到非常焦虑。

他们中的一人,一位非常出色的学者,非常认真地和我说了这些话:“先生,您绝对不要相信我们能够在外边通过什么消遣找到属于自己的女人,我说的是,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女人;我们不结婚并不会不幸。我们不但知道这一点,也能感觉到这一点。哪里都不会有心灵的平静。先生,不要找女人,请您记住生活是灰暗、残酷和苦涩的。”

“苦涩。”其他人都异口同声地强调这个词,并且都赞同他的说法。

“而且,”他继续说,“有一件事情阻碍着我们,在法国,所有的劳动者都是贫穷的。人们靠那点儿薪水生存,靠着客户生存,等等。人们只是活着。我,我赚6 000法郎;但是可能我向往的女人,她用在梳妆打扮的消费就有这么多。她母亲就是这样养活她的啊。假设把这样的美女嫁给我,我们隔天可能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她生长在殷实之家,嫁出来发现我一贫如洗?如果我爱她(并且我有能力爱她),那么一想到这样懒散、悲惨的生活,我就想变得富有一点儿,至少让她少一点儿不开心。

“我总是想起曾经在一个中部小城市看到的一幕,那个小城市疾病多发。在一个广场上,骡子车奔走、尘土飞扬,我意外地看见一个美人路过。那是一位让人惊艳的美人,她穿着俏丽(一位女士,而非女孩),大约25岁,丰满、腹部微微隆起,穿着一条凉爽迷人的天蓝间白色丝绸裙子(出自里昂的高级成衣)。在这肮脏不堪的土地上,她走得非常慢,步履维艰。这片土地和她格格不入。她有金黄色的美丽秀发,鼻尖扬起,她的骑士帽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我蔑视一切’的气势。我能感受到她是个宠儿,极其爱自己,有自己骄傲的资本,不依附于那些倾慕她的人。男人对她玩文字游戏,她甚至都不知道哪个男人是认真的。我想到了所罗门的话:他对她说:‘我不会伤害你。’这种观点我一直认可,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女人,这也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邂逅;这是流行趋势,这是我亲眼所见的当时的风俗;我由此对婚姻一直怀有恐惧。”

“先生,”另一个更年轻的男孩说,“婚姻的困难和阻碍不是女人花在梳妆打扮上的钱,对我来说,是宗教。”

大家都笑他;但是他说得起劲:“是的,是宗教。女人们生长在和我们完全不同的教义之下。母亲们都非常想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但是给她们的教育却只能导致离婚。

“法国的教义是什么?法国人自己并不知道我们的教义,但是欧洲其他国家的人却很清楚地知道这个教义;他们对我们法国人的仇恨已经很好地揭示了一切。一个非常守旧的外国人有一天曾经向我说:‘在这样一个风起潮涌的大背景下,法国却没有跟着改变,这真是可恨至极。’风起潮涌的时期;她出现了,她隐藏了内心的火焰,但是家还是那个家。家指的是什么?第一,是伏尔泰式的意识(比伏尔泰诞生要早很多);第二,是1789年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法典;第三,是法典,由科学教父———科学院颁布的法典。

“我反驳他,但是他坚持这样认为,我看得出他是对的。是的,不管出现了什么新问题,1789法典的效力都可以延续到1789年以后,并且能预见未来。整个法国都信奉这部法典,这也是外国人大规模地,甚至不分党派地谴责我们法国的原因。

“法国女孩们从小被灌输的正好是仇恨和蔑视整个法国人喜欢和信仰的这个教义。历史上有两次,她们迎接、放弃和扼杀了大革命:第一次是17世纪,因为意识自由问题;第二次是18世纪末期,因为政治自由问题。她们投身历史,虽然不太明了历史到底是什么。她们宁愿信奉帕斯卡尔的言语:什么都是不确定的;因此,让我们来相信‘荒诞主义’吧。法国女人很富有,她们很有思想,有很多学习的方式。但是她们什么也不想学,也不想用信仰去进行创造。但愿她们能遇到有严肃信仰的男人,诚心热爱和信奉既定真理的男人,然后她们可以微笑着说:这位先生不信奉‘虚无主义’。”

大家默默无言,沉默了一会儿。我看得出,当时大家都是反对这个有点儿粗鲁的攻击性言论的。我对他说:“如果我们承认你刚刚阐述的思想,我觉得在其他时代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然而人们还是会选择结婚的。”女人们喜欢梳妆打扮、喜欢奢侈品,这是历史传统。但是那个时代的男人,毫无疑问是更加大胆的。他们迎接挑战、战胜邪恶,他们希望自己的成长,自己的精力、爱情、导师,自己对于成为王者中的王者的追求,都以得到幸福为目的。比如无所畏惧的库尔提乌斯,他勇敢地投入到未知领域的深渊中,为了我们的幸福而提升自己。因此,先生们,没有我们父辈的这种勇于开拓的精神,是不会有现在的我们的。

那么现在,我们请稍微年长的朋友坦率地向大家讲讲怎么样?……嗯,好吧,如果你们真的感到孤单,如果生活没有一点儿慰藉,禁不住这种你们觉得苦涩的生活,禁不住这种你们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生活,我就敢和你们讲讲。你们曾说:爱情是强烈的,只要是男人想要的,男人都能得到。但是比爱情更加强大的是理性,面对着荒谬的、令人着迷的美人们,将这种爱慕之情转化为理性。只要意愿强烈、笃定、无坚不摧,做好防范、坚定立场,那么我们就无所不能。但是,我们也应该去爱,应该满怀热情地去爱,不夹杂一点儿冷漠地去爱。有教养的讨人喜欢的女人必然是属于男人的。如果这个时代的男人抱怨不能走进女人的心里,那是因为男人没有驯服她,没有一种欲望和力量让女人笃定地去跟随男人。

现在,先只说说提出的第一个困难:关于女人过分的骄傲、她们梳妆打扮的花费,等等。我觉得这一点好像在上层社会出现的比较多,多见于富有的女人中或者那些有机会和富人圈子打交道的女人之中。数量也就20万—30万。但是你们知道法国有多少女性吗?1 800万,适龄女性1 800万。

因为上层社会的这种滑稽和错误的引导,人们就大规模地谴责女性,是非常不公平的。她们不可能随心所欲地效仿上层社会的生活。如果这样做,她们总是会被蔑视、被嘲笑,因为自己的冒失而造成很大的不幸。人们把一种不可能的奢侈生活强加给那些可怜的人,其实这些人有时候并不喜欢这种奢侈生活,只是在某些场合出于利益考虑而被迫表现得很耀眼,为了真正成为这种消费奢侈生活的人,她们得义无反顾地去冒险,投向更不幸的境地。

那些除了命运不同,却有那么多相同秘密的女人们变得有点儿惺惺相惜、相互支持,而不是互起争执。无数事情间接伤害了她们自己。比如那些有钱的女人,她们奢侈的生活习惯影响了贫穷阶层女孩的梳妆打扮,给年轻女孩造成了极大伤害。这妨碍了贫穷阶层女孩的婚姻,没有一个工人想娶一个在穿衣打扮上花费那么多钱的花瓶。未婚时期,我猜想,这个女孩可能在柜台收银,可能在商店打工;那些有钱的女人还是会伤害她们。因为她们更喜欢和穿着黑色制服、服务殷勤周到、比女人还女人的男职员打交道。因此店主人会不惜重金将店员换成男职员,遣散这些廉价打工的女孩们。然后她们的命运会怎样呢?如果她很漂亮,二十出头,那么她以后还可以好好保养,去接手不同的工作。但是她们迟早会凋零的,30岁之前,她会变成裁缝,投身服装制造业,每天挣10苏[1]。她们只能每天晚上在耻辱中挣些面包钱,否则就难以为继。因此,为了报复,这些折价的女孩们将这种拮据的单身生活越来越多地变成了名存实亡的婚姻。而这些女人的女儿们就不能再结婚了。

先生们,你们想让我用两个字描绘一下法国女人的命运吗?没有人能够更简单地描绘她们的命运了。如果我没有搞错,我确定这幅图画能够触动你们的内心,没准儿能醍醐灌顶,以免这两个非常不同的阶层混合到一个阶级之中。

二、女工

当那些靠着近期兴起的机器发家致富的英国制造商向皮特先生抱怨并且说“我们难以为继,我们挣得不够多”的时候,他们其实是道出了让他们产生心理阴影、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词———“雇佣童工”。

那些雇佣童工的人是有多大的罪恶啊,那些人将城市女孩引入悲惨生活,那些人使乡村女孩迷茫无助,那些灭绝人性的工作中接触的致命材料,那些乱七八糟的制成品!谁会为女人想想,为孩子想想;人们毁灭一个女孩,一个家庭就被毁灭了,毁灭很多孩子,未来一代的希望就被毁灭了。

我们西方人是多么野蛮!女人不再被当作是爱情、男人幸福的象征,更不再被当作母性和种族力量的象征。

而是,被当作“女工”!

“女工”!一个抛弃信仰、充满利欲的词。在铁器时代之前,没有任何一种语言、任何一个时代会明白这个词,这个词否定了所有我们所谓的时代进步。

然后接连不断来了一群关心净生产力的经济学家、博士。“但是,先生,请您注意一下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巨大需求!不这样做,工业发展就会停滞。甚至可以说,这是出于对贫穷阶层的考虑!等等,等等。”

最首要的需求,就是生存。但是显而易见,人都死了,人口数量不再增加,人口质量正在下滑。农村女人死于劳作,城市女工则死于饥饿。她们能孕育出什么样的后代呢?早产儿,只有越来越多的早产儿。

有人说:“但是民族不会灭亡!”然而有很多民族都已经不复存在了,甚至现在还在地图上有标示的民族,都已经不复存在了。高苏格兰民族已经消亡了;爱尔兰也不再是一个民族了;还有那个富有的、精力饱满的英格兰,这个压榨剥削了整个地球、贪得无厌的吸血鬼,现在由于难以满足的巨大的食物需求,也不能重拾往日雄风了。民族在改变、在凋亡,加一点儿酒精的刺激,反而凋亡得更快了。那些在1815年被驱逐的民族,1830年也不会再被承认,更不用说时至今日了!

那国家会如何发展呢?比民族的结局还惨。工业革命席卷整个英国,英国人不再只是依靠土地生产。但是法国人很明显还得依靠土地吃饭,因为在法国,工人的数量还很少(相对而言)。

有多少以前不能做的事情现在都被落实了!以前我们无法废除彩票,但是现在彩票被取缔了。我们曾经以为把巴黎摧毁重建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条小规章(公共事业征用通知)下达之后,这件事也被轻轻松松提上日程了。

我在我们的城市看到了两种人(两个种族):

一种人,裹着呢子衣服,这是男人,另一种人穿着破破烂烂的印花棉布,甚至在寒冬时节都如此穿着蔽体!

第一种人,我说的是最低级的工人,那些薪水微薄的人、搅拌工、工人们的佣人;但是有时候,这样的男人早上也能有肉吃(面包卷香肠或者其他食物)。晚上,也能走进一个小餐馆,点一份肉,喝点儿小酒。

而同一阶层的女人每天早上打1苏的牛奶,中午吃面包,晚上吃面包,几乎连1苏的奶酪都吃不起。你们否定这一点?……这是确定无疑的:我刚刚证实。女人每天的消费就是10苏,1苏都不能多花,原因我下面会讲。

为什么如今的情况会这样呢?因为男人不再想结婚了,他们不再想保护女人。他们非常享受和贪恋单身汉的生活。

这不就是说男人过着禁欲的生活?其实他们什么也不会缺。周日的晚上,他们微微喝醉,不用刻意去找,就能碰上一个饥寒交迫的身影,然后凌辱这个甚至已经死了的女人。

身为男人,我感到羞愧。

“我赚得太少了。”男人们这样说。在劳动密集型的产业里,男人和女人做着相同的工作,赚的钱却是女人的四到五倍。男人赚40苏或者50苏,而女人只能赚10苏,事实就是这样。

男工人所谓的贫穷对于女工人来说就是富有、充裕、奢侈。

男人们抱怨得更厉害了。一旦男人缺少什么的时候,他会觉得实际上缺少更多东西。我们可以用大家说起冰岛人和英国人的那句话来阐述这一点:“冰岛人缺土豆充饥。而英国人缺肉、缺糖、缺茶、缺啤酒、缺烈酒、缺等等等等的东西。”

在工人们对必需品的消费预算中,我筛选出两件男人们花费最多,然而女人们却从来没有想过的东西:烟草和进城税。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两样东西抽干了不只一户人家。

我知道,人们的工资收入大幅下降,主要是金属贬值造成货币价值的变动引起的。工资还会再提高,但是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这种经济不平衡的改善是需要时间的。困难依旧存在,然而就这一点来说,女人会遭受更大的打击。男人们可以减少喝酒吃肉的消费;但是对于女人来说,减少消费的只能是用于充饥的面包。女人不能退缩,更不能倒下:后退一步,就必死无疑。

经济学家说:“这是女人们的错误,她们为什么离开乡村,狂热地扑向城市、饿死街头呢?也许不是女工们自己先进城的,是她们进城做仆人的乡下母亲先来的。这些女仆人除非不结婚,否则她们必然会有孩子,这些孩子必然会成为女工。”

我亲爱的先生们,你们知道法国的乡村是什么样的吗?知道那里的劳作有多么沉重、可怕和严酷吗?在英国,没有哪个女人会去种地。这样的生活太凄惨,终日戴着大檐帽,风里来雨里去。德国人呢,他们有自己的森林、草场,劳动节奏缓慢、生活安静祥和,所以德国女人不会被劳动压垮。诗人们描绘的理想生活和现实完全不一样。为什么呢?因为法国农民只是拥有土地的农民。一贫如洗、一无所有、负债累累的农民。由于农业劳作的繁重和无规划,加之恶劣的自然环境,比如需要和秃鹫做斗争,农民们终究难逃失去这片土地的命运。如果可以,相比这样的结局,还不如隐居于此;当然这首先是为妻子着想。农民阶级结婚的目的,就是为了使后代摆脱农民阶级,变成工人阶级。在安的列斯群岛地区,人们买黑奴来摆脱这种日日从事的农业生产活动;在法国,人们则通过娶妻生子,让下一代成为工人阶级。

人们印象中女人们吃得少(历史传统观点),觉得她们胃口差,身材矮小平庸。

可怜的法国女人有一颗博大的心,付出了人们想要的,甚至付出了比人们想要的还要多。女人被套在驴车上(在贫瘠的土地上拉车),而男人推着犁。不管怎么说,女人都是负重最多的。男人轻松自如地修剪葡萄枝。女人呢,耷拉着脑袋,用手抓土、用镐挖地。男人有休息时间,女人没有。男人有聚会、有朋友,可以自己去小酒馆。女人有点儿时间就得去教堂,还在教堂困到睡着。晚上,如果男人喝醉回来,女人就得挨打!并且很多时候更糟糕的是,会怀孕!女人就是这样,整年时间,忍受双重痛苦,无论严寒酷暑,无论冷风袭人,每天都生活悲惨。

死于患肺结核的人数很多,这种情况在北方尤其明显。这不是任何一部宪法可以制止的。如果母亲想让自己的女儿少受一些痛苦,她会将女儿送去工厂(至少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屋檐),又或者更好地是让女儿进城做佣人,在那里她至少能享受资产阶级生活的平静,那么请原谅这位母亲吧。城里的孩子们都被保护得很好。所有女人都想变得更加优雅、精致、贴近贵族生活。

但是女孩一开始就被惩罚了。她不见天日。中产阶级的妇人总是过于严厉,尤其是做佣人的女孩如果很漂亮,那么情况会更加糟糕。骄横的孩子、狡猾的猴子、残忍的小猫都会当她是一件玩物,她会沦为它们的牺牲品。如果她不逆来顺受,那么就会被谴责、被咆哮、被欺负、被虐待。她因此会想了结生命。思乡的情绪阵阵袭来;但是她知道她的父亲不会再次接受她。就这样,她失去往日的光彩,日渐枯萎。

只有男主人一个人对她好。如果男主人足够大胆,甚至会去宽慰她。男人很清楚在这种备受折磨的情况下,小女孩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丝温存,她会亲近那些对她哪怕略显友好的人。然后,机会早晚会来的,女主人去乡下度假了。这宅子本来也不大。他是她的主人,他强悍有力。最后,女孩怀孕了。这是场疾风骤雨般的灾难。她的丈夫,垂头丧气,倍感耻辱。她被赶出家门,没有食物,在石板上等着去医院做流产手术(历史几乎是不变的,请你们去看看医生们收集的忏悔录吧)。

以后的生活什么样,我的上帝!要做多少斗争!要咽下多大的痛苦,她才能心甘情愿,才会有勇气打掉她的孩子啊!

让我们看看吧,女人的生活状况就是如此沉重不堪,其实在相对有利的生活条件下,境况也大抵如此。

一位年轻的新教徒寡妇,她严肃刻板、吃苦耐劳、勤俭节约、谨言慎行,无论自己之前遭遇过什么,在各方面做得都堪称典范,她在主宫医院后面停留,站在比站台低很多、脏乱不堪的街道上。她有个体弱多病的孩子,还在上学,但是又总会觉得疲惫不堪倒回床上休息,不能多走一步路。她的房租从120法郎涨到160法郎,其实比其他人的房租涨得还低一些。她对两位仁慈的女士说:“我如果出去干活一整天,人们愿意付给我20苏,甚至25苏;但是每星期也就两到三次。如果您能行行好,每个月给我5法郎让我交房租吧。否则我只能像其他人一样,晚上去街上招徕生意养活我的孩子。”

这个可怜的女人,为了招揽生意,胆战心惊地走到街上,唉!她们距离她们要接待的粗俗下流的男人们有100法里[2]的距离。我们的女工们,都那么有思想、有品位、心灵手巧,她们大多数外形出众,身材苗条,精致讲究。她们和上层社会的女人区别在哪里啊?脚?不是。身材?不是。是手,单单是手就能看出不同。因为贫穷的女工们不得不总洗衣服,不得不只靠一个小暖炉过冬,这双布满冻疮、疼痛难忍、浮肿起来的双手就是她们工作和生活的唯一工具。除此以外没有什么不同。就是这个女人,我们只要稍微打扮她一下,她就是伯爵夫人,和市郊的任何一个贵妇都没有区别。即使她的说话方式不属于这个阶层,那也反而使她更加浪漫热情、更加鲜活生动。一道幸福的光线照耀她,她使一切都黯然失色。

因此,我们并不能清楚地知道有多少女人是贵族。她们之中是没有平民的。

我曾经在通过一个海峡关隘的时候,偶遇过一位脸型圆润的女士,她显得筋疲力尽,但是难以掩饰她苗条的身材、漂亮的长相和出众的气质,她一边盯着一辆汽车的方向,一边和我说话,但是这是徒劳的,因为我听不懂英语。她漂亮的蓝色眼睛微微低垂,好像在忍受痛苦,她头戴一顶淡黄色的帽子,眼睛看起来十分深邃。

我旁边的人能听懂法语,我就对他说:“先生,您能为我解释一下这位优雅的女士对我说的话吗,她看上去像是一位公爵夫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死死盯着那辆汽车。”

他很有礼貌地回答我说:“先生,我更倾向于相信这是个失业的女工,不顾法律规定去做了乞丐。”

近几年,有两件大事改变了欧洲女人的命运。

女人们能从事的只有两大产业:纺织和缝纫。其他工作(比如刺绣、卖花,等等)几乎都不能算产业。这个女人是纺织女工,那个女人是缝纫女工。这就是她们的工作,长久以来都是这样,这是历史惯例。

嗯,现在不再是这样了。这种情况很快就会改变了。

亚麻纺织机首先取代了纺织女工。这不只是利益的获取,一个人们习以为常的世界已经消失了。农村妇女一边看孩子看家,一边纺线,女人们半夜纺线,一边走路一边纺线,一边照看奶牛或者磨坊一边防线,等等,这些日子都一去不复返了。

缝纫本来是在城市中很普遍的工作。女人在自己家里工作,夜以继日地做裁缝的活计,或者为了照看家务中断一会儿工作。这些所有繁重的活计,也都不存在了。首先是修道院和监狱的缝纫工作给独自在家工作的女人造成了巨大的竞争压力,然后是缝纫机的诞生彻底摧毁了女工们的工作。

尽管经历了种种阻碍,但是两大机器的进步、市场的运行、产业的完美需求使得机器生产的产品销往各处。没有什么能阻碍机器的普遍盛行了,所有的语言都是无力的。最终,这些伟大的发明彻底成为人类的福音。但是在过渡时期,机器产生的影响是残酷的。

在欧洲(以及其他地区),因这两种看似美妙然而可怕的机器,这无情的纺织机和冷血的缝纫机,受到重创的妇女有多少?数以百万。我们永远不可能计算出来。

很多移居国外的人们发现英国的缝衣女工们突然要挨饿了,忙着推荐她们往澳洲移民。预付款720法郎,第一年可以减半。在那个国家,男性总是占据人口多数,女工可以毫不费力地嫁出去,组建新家庭,这使这个强大的殖民国家更加强大,比印第安帝国还要稳固。

我们的女工们,在工业社会她们会变成什么样呢?她们没有闹出多大动静。男工们,比如建筑工人、木匠,他们强壮有力,团结在一起,搞一个声势浩大、颇有威慑的游行,陈述他们的境遇,但是我们看不见女工人们这样做。她们都饿死了,这就是最终结局。尤其是她们赶上了1854年的大规模人口死亡。

这段时间以后,她们的命运更加悲惨。女士低筒鞋都是用机器缝合的,花农们的薪水更加微薄了,如此等等。

为了更清楚地认识这个悲伤的主题,我和很多人讨论过,尤其是和我真正的朋友和同胞,如维勒梅博士、德盖里先生,他们的工作都非常受尊重,最后还和一个年轻的统计学家贝迪永博士聊过,我非常欣赏他的严肃方法论。借着这个时机,他可以做一项严谨的统计工作,将全世界工人提供的数据,与政府工作人员提供的数据结合起来。我希望他能将这个数据补充完整并且发表出来。

我只给他提供一条线索:“在所有覆盖全体女性(数量很少)的工作中,比如缝衣的工作,她们只能挣10苏。”

为什么?“因为机器工作的成本是10苏,如今购置机器的价格依旧不菲。如果女工想要11苏,那么工厂主宁可选择机器生产了。”

那女人要如何弥补经济的匮乏呢?“晚上去大街上接活”。

这就是为什么,在巴黎,公共统计的被载入系统编码的女性数量并没有增加。我觉得,还略有下降。

男人们不满足于只发明这种替代女性两大工种的机器,他们直接占领了女性赖以生存的产业,他们去做女人这一弱势群体的工作。如果愿意,女人们能不能也去做需要卖力气的、男人们的工作呢?绝对不会。

那些无精打采、游手好闲的妇人们,陷在沙发里,想说什么说什么:“女人并不是体弱多病的”———我们可以娇生惯养两三天,这都没什么,但是一点儿都不休息的话,身体总会垮掉。那么女人就完全病倒了。

实际上,女人们不能长时间工作,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如果她总是坐着,血液上行,胸部会受到刺激,胃部受到阻碍,头部会充血。如果长时间站着,比如烫衣女工,印刷厂排字的女工,都会有其他的血液疾病。女人也可以多工作,但是姿势要多变化,最好是类似做家务的工作,要来来去去不断走动。

所以,女人应该做家务,女人也应该结婚。

三、知识女性

那些接受良好教育的女性,就像人们普遍认为的那些可以教书,可以管理家庭的女性,比如某些行业的教师,她们的境遇会好一些吗?我很想回答会。但是更加惬意的生活环境不会减少她们遇到无穷困难的几率,总体来说她们会经历一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中途夭折的命运,有时候甚至是悲剧性的结局。对于单身女人来说,她们面临重重困难,她们无路可走、危险不断。

15年前,我接待了一位年轻、可爱的女孩,她的父母把她从外省送到巴黎来。他们联系了家里的一位异性朋友,让她教他学习以赚取生活费。我对于他们家人的不谨慎表示震惊。终于,她对我吐露了一切。家人把她送到这里来,推到这个危险的境地其实是为了躲避另一个人。她本来在家乡有一个非常优秀的男朋友,并且这个男人打算娶她。这是个忠诚的男人,一个有才的男人。但是,唉!他很穷。女孩说:“我的父母喜欢他,欣赏他,但是怕我们以后会饿死。”

我毫不犹豫地对她说:“饿死都比在巴黎的石板路上要饭要好。我建议您,小姐,回到家乡,回到您的父母身边,不要等到明天,今天就动身。您在这里待的每一个小时,都是百分之百的损失。您只身一人,没有社会经验,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听从了我的建议。她的父母也同意了。最终她嫁人了。她的生活变得异常艰辛,是一种典型的、体面的,又是布满严峻考验的生活。她要一边照顾孩子,一边投入大量精力辅助丈夫的工作,我看到她大冬天还要跑去图书馆帮助丈夫做研究。他们过着这种悲惨的生活,我对于不能救济他们那清高又清苦的生活感到十分痛苦,但是我对于给她的建议从来没有感到后悔。她内心十分享受这种生活,只是为钱财苦恼。没有比他们更和睦的夫妻了,她一直被爱、被尊重,生活完美单纯。

孤身一人生活是女人悲惨的命运。

孤身一人!这个词说出来多么悲伤……地球上怎么会有“单身女人”呢?

什么!如此下去就不会再有人类了?我们是到了世界末日了吗?世界末日,这个末日预言的到来使人们变得如此自私吗?以至于人们对未来感到恐惧,在孤独的快感中感到深深的耻辱,在这恐惧和耻辱中缩紧了身体。

我们第一眼就能认出“单身女人”。

在邻居们眼里,她们处处被审视,她们过得轻松自由、无拘无束、优雅又轻佻,最贴近法国女人的特点。但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在可以随心所欲释放自己的地方,悲凉和打击是多么显而易见啊!去年冬天我遇见她,她还是那么年轻,但是已经不如从前了,她埋在贝雷帽里,略显瘦削,略显苍白(忧愁,焦虑?吃不饱或者吃不好?)。让她们重返往日的魅力和美丽,很简单:给她们一些希望,还有三个月的幸福时光。

单身女人的日子是多么局促!她从来不敢晚上一个人独自外出;人们把她当做一个弱女子。在成千上万的地方,只有男人的影子,如果发生点儿什么事,人们会表示吃惊,但是会暗地揶揄。比如,她在巴黎的街角尽头停留,她饿了,但是不敢走进饭店。因为她会在那儿引起议论,成为人们眼里的笑料。她会看到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会听到各种使人不快的捕风捉影。她应该转身后退1法里,到家太晚了,她点燃煤油灯,准备点儿简单的饭菜。她轻手轻脚以免发出噪声,因为她好奇的邻居(一个冒失的学生、一个年轻的职员,谁知道呢?)在锁眼处听动静呢,或者他们会一不小心撞进门,给她提供些什么帮助。我们这局促的社区,说得更好些,在这个巨大的、粗陋的大房子的束缚下,在这个我们称之为家的地方,她会害怕成千上万的东西,她每一步都犹犹豫豫、如履薄冰。对于女人来说一切都很尴尬,但是对于男人来说一切都是自由酣畅的。比如说,有多少个周末,每当那些年轻吵闹的邻居聚在一起搞一场“男人聚餐”的时候,她都一个人闷在家里。

我们来审视一下这间大房子。

她住在四层。她总是轻手轻脚以至于住在三层的房客有时候都以为他楼上没住人。三层房客的不幸一点儿不比她少。这是位身体状况不太乐观的先生,手头有点儿宽裕,所以什么工作也不用做。他不老,但是已经养成了谨慎的生活习惯,注重保养自己。一阵钢琴声让他很不情愿地比以往醒得更早一些,也暴露了这个孤独的女房客。然后有一次,他隐约在楼梯上看到一个女人的可爱身影,有些苍白、弱柳扶风但是很优雅,然后他就很好奇。没什么比这更自然了。门房们不是哑巴,女房客的生活是那么透明!她不教课的日子,总是在家学习。她在准备考试,她更喜欢作政府工作人员,喜欢有家的庇护。最终,人们总说这个男房客对她想入非非。他说:“啊!我要是不穷就好了!能结交一位像您一样的漂亮女人真是惬意,您什么都懂,我就免得每晚在剧院或者咖啡馆消磨时间了。但是,像我这样的人,一个月要支付1万里弗尔[3]的租金,是没法结婚的。”

然后他计算了一下,估计了一下预算,并且在相同情况下都做了两倍计算,计算了已婚男人所有可能的开销,和继续泡咖啡馆混剧院的单身汉生活的开销,等等。这也是为什么,我的一位朋友,一位才华横溢的记者,在巴黎郊区的一个小房子里租住,两个人合租,不请仆人,每个月都需要开销3万里弗尔的房租。

这可悲的生活,还勉强过得去的单身生活,使人充满绝望的忧愁,产生了多少飘零的灵魂,在英国这就是所谓的男性俱乐部。这在法国也开始出现了。他们衣食无忧,能够饱读所有报刊和图书馆藏书,他们像有教养又文明的死人一般住在一起,他们在忧郁之中活着,随时准备自我了结。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妥当,所有的语言都是苍凉无力的。不需要留下任何来过的痕迹。在生命尽头的那几天,裁缝会过来,给他们量尺寸,不需要我们开口说一句话。他们没有女人,更说不上去一个女孩家了。但是,每周一次,一位小姐都会来拿一副手套,或者是提前付费的一件东西,5分钟之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有时候,我在公共汽车上会遇到一个年轻女孩,穿着简朴,但总是戴一顶帽子,眼睛盯着一本书看,毫不分神。我坐得离她很近,并没有刻意观察她,但是大多数时候,我看到她阅读的都是一些语法书或者准备考试的手册。小小的一本书,很厚,排版密实,所有的行文技巧和中心思想都枯燥难懂,像硬石子一样难以消化。但是这个可怜的年轻牺牲者,在胃里一点儿不差地消化掉了。显而易见,她尽可能努力地把它们全都理解消化。她日日夜夜地把精力投入于此,甚至辗转在上课和教课的路上也在看书。往返巴黎两端的时候,她都利用在公交车上的休息时间来看书。她眼睛都不抬一下,一直活得沉重压抑。考试邻近的恐惧使她倍感压力。人们不知道她们有多么害怕。我曾经看见,考试前几个星期开始,她都睡不着觉,不能呼吸,忍不住哭泣。

人们应该心疼她们。

值得注意的是,在我们当前的这种风气之下,我非常同意考试能够使人更容易获得自由惬意、整体上比较体面的生活。我不是说人们把这种生活简化了,而是人们限制了学习的领域。我想要的是另一种学习方法;比如说在历史学上,我更倾向于考查关于重要事件的知识点,需要详尽具体地去阐述,而不是简单地、流水般地考查目录简介。我向我那些负责这次考试的学者同事和朋友们提出了这种想法。

我还向他们建议,考试需要低调进行,当然考试要公开,但是只对女性开放,可以接受的男性只限于这些女士们的亲人。她们在一群好奇的公众面前、混杂着开朗微笑的年轻面孔面前接受这种考验,真的是艰难。当然也应该让每个人都有参与考试的机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考试是残酷的,但是如果连这种考验都不能经历,她们在面对生死危险的考验时,根本无力招架。

欧仁·苏在一本实践性很弱但是观察性很强的书(《家庭女教师》)中,描绘了一位女孩的真实生活。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进入了一个陌生人家为他们照看孩子。她受教育的水平与这个家庭的成员相当或者比他们更高,她的言行举止谦虚谨慎,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她原本的品性就很谦虚,因此她获得了人们过分的关注。孩子的父亲被她深深地打动;儿子对她表达爱慕之心;连仆人们都羡慕别人对她关注的目光,进而开始诽谤她,如此等等。但是有多少事情是莫须有而强加给她的呢?在欧仁·苏的小说中,女主人公所承受的痛苦,或者面对危险时的恐惧,多少都带有伊利亚特式的悲情。我们可以列举那些令人震惊、难以置信的事件为例。这边,是父亲的激情导致的罪恶,试图吓坏正直的女教师,扯断了她的内衣,她的裙子,甚至烧毁了她屋子里的窗帘!那边,是个腐化的母亲,她想争取时间,让她的儿子越晚结婚越好。她想等着看自己的儿子玩弄这个毫无结果的贫穷女孩,这个女孩既没有父亲也没有其他保护人,她觉得这简直太好了。她表面上奉承、恭维这个女孩,但是却在背后制造机会,精心安排偶发事件。我还发现家里的女主人性格残暴、嫉妒心强,给这个可怜的家庭女教师施加无数痛苦,她的生活变得异常苦涩,以至于只想将自己隐藏在丈夫的保护之下。

对于一个年轻的、清高的、纯洁的、敢于抗争命运的灵魂来说,争取个人独立是自然而然的,她们呼吁大众,争取这个唯一的保护伞,相信自己将来能够靠思想的果实生活下去,并且为此做出种种尝试。女性们可能在这里给我们做出明示!在一本思想很激烈的小说《一个虚假的位置》中,一个单身女人为了使所有的情况都达到本应有的效果,独自进行了这种尝试,这个小说的唯一缺点就是篇幅太短。这本书出版于15年前,但是一出版就销声匿迹了。这本书介绍了一位贫穷的女知识分子的人生轨迹,描绘了一条精准的路线,这条路线使她摆脱了人们强加给她的通行税、入市税、关税、进入权,等等,使她能够在社会有立足之地;迂腐的嘲笑、尖酸的刺激时时围绕着她,以至于周遭的一切都是障碍,我说的是什么障碍?我说的这些是能杀死人的障碍。

你们在普罗旺斯有没有见过聚在一起围着一只虫子的孩子们?他们觉得这只虫子很危险。他们用麦秆或者枯树枝拨弄着虫子,之后又用火把虫子点着……这只可怜的小生灵试图从各个方向挣脱出去,它撞到火焰中,被残酷地烧着,然后跌落下来;如此反复好几次;它总是顽强地挣扎,然而总是徒劳。它冲破不了这火焰圈成的牢笼。

剧院每天上演的也是同样的剧情。精力充沛、美丽无比的女演员自我感觉内心强大,总是自言自语地说:“在文学作品中,我需要受主导话语权的人的控制。但是在舞台上,我眼中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我为自己辩护。我不需要别人赞叹:‘她真是天才!’我只需要告诉别人:‘请你们看我的表演!’”

这是多么大的错误啊!群众的判断总是会被周围人群的言语左右,而不是被自己的所见影响。大家被这个女演员的表演打动,但是每个人都犹犹豫豫不敢说出来。每个人都害怕由于激情驱动而沦为笑柄,人们要等,等到审查机构、专业点评人释放了赞赏的信号之后,才敢公开赞扬,敢于欣赏她,敢于跨越之前控制个人情感的一切。

但是,人们只是因为害怕,所以才没有及时给予她本该有的赞扬,这是多么令人气愤!而她的命运就是完全被这些利益相关者、靠不住的人、粗俗的人控制了!

这些人通过什么手段赢得了这场辩论呢?她如何与那些介绍她的人和那些推荐她的人和解?还有如何照顾那些曾经为她量身定制角色的热门作者的情绪?还有站在最后的影评人?我在这里讲的并不是那些相对自重的媒体圈中的大机构,而是那些在暗处的不知名的小机构。比如一个年轻小职员就够了,一辈子在小部门修剪羽毛笔(挥笔写作),在他的办公桌上涂鸦几行讽刺性的文字,写满一小页纸,在幕间休息的时候分发到每一个人手里。她本来被观众喜爱着、激励着,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后,她回到了舞台,回到了美丽的希望中……但是她不认识那个大厅了。一切都被打破了,公众对她冷若冰霜,大家都蔑视地笑着。

当年看到这种强烈的、令人愤怒的场景时,我还很年轻。我希望现在已经不是这种情况了。

在就我所知的一个残酷的案例中,有一位身材矮小的女人,她穿着非常简单,身姿柔和美丽,但是已显疲惫并且有些憔悴。这个女人走到一个男人面前,直截了当地说,她是来求他帮忙的,求他至少告诉她为什么他一天不刺激她、不压榨她都不行。男人轻率地回答她,不是因为她演得不好,而是因为她以前太不礼貌,在一篇备受喜爱的文章中,她本应该首先带头给予肯定,给人们留下更加深刻的记忆。“啊呀!先生,我是如此贫穷!我几乎一分钱都挣不了,我还需要照顾我的母亲。”“这有什么!找个情人吧……”“但是我并不漂亮,而且我是如此地忧郁伤感……人们只喜欢快乐的女人……”“不,您不要欺骗我。您很漂亮,小姐,这样想不对。您很清高,但是这没有用。您应该像其他人一样随波逐流,您应该找个情人。”他跳不出这几句话。

我从来都不明白,人们怎么有脸面朝一个女人吹口哨、喝倒彩。这些人中的每一个可能都是好人,但是他们作为一个大众群体的时候,就变得异常残酷。有时候,这会发生在外省的同类城市中,为了满足那些领导者的过分消费,为了吸引第一等的人才,他们每晚处决一个不幸的女演员,她们自己本身本来是有天分的,但是面对这种野蛮顽强的抵制,遭受这种令人耻辱的酷刑,她们不得不动摇,不得不低下她们高昂的头,她们开始语无伦次,再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她哭泣,她沉默,表现出哀求的眼神。人们讥笑她,吹口哨嘲讽她。对于她来说,这是一场可怕而又凶残的暴风雨,她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祈求公众的原谅……

恶毒的诅咒打垮了这个女人,剥离了她本有的骄傲、自信和她的灵魂!《一个虚假的位置》这本书以一种真实而悲剧的方式记录了这种生活。人们却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甚至应该被生动地记录下来。卡米尔,一位女知识分子,被火焰圈成的牢笼束缚着,她找不到任何出路,只想寻死。她只是被一个偶然的邂逅、一个不可避免的机遇困扰着,她只是想做一些好事。她被别人的恩惠感动,变得萎靡不振,失去了力气,她在绝望中挣扎的唯一一点儿骄傲也失去了。一个救世主来了,她即刻妥协了。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卸下了神秘的面纱,在巨大困难面前缴械投降了:如果犯罪是一种罪孽,那么骄傲就是最大的罪孽。她一下子就由原来那个昂首挺胸的人,变成了一个顺从、屈服的好人。她做了一个女人应该做的承诺:“我需要一个主人,指导我,引领我……他们想让我怎样做我就怎样做。”

啊!当她承认自己是一个女人,当她变得柔软,收起了自己的骄傲,那么一切都会变得友好,一切困难都可以被克服。神知道她很开心于自己变得卑微渺小。上流社会的社交名人对其抱有美好的期望。文学、戏剧的大门向她敞开。人们工作,与她共同呼吸。她的内心越是死寂,就越贴近世俗生活。浮于表面变得完美无瑕。一切激烈反对女演员的人、一切向勤于工作的独立女性开战的人和物,都待顺从的女人非常好(从此以后,大家都开始好好保护她们)。

小说的作者对于结局备感苦恼,但是最终还是决定拯救英雄主义。作者在女主人公心里放了一个热烈燃烧的铁块,真爱之火。她支撑不住了,在堕落之前失去了心智。很少有人有这种幸福;大多数人已经遭受了过多的苦难,为了能够感受鲜活一些而低到了尘埃里;她们经历着自己的命运,她们都是奴隶———丰富而繁荣的奴隶。

那么到底是谁的奴隶呢?你们说。是那个不确定的、陌生人的吗?是独眼巨人,是张开血盆大口的人身牛头怪物?他谁也不是,他又可以是任何人。

我说过她曾是奴隶。比那些种植园主的黑奴还悲惨,比那些被编码的风尘女孩还悲惨。因为这些人虽然生活悲惨,但是至少不会有不安全感,他们没有对失业的恐惧,因为他们的主人会养活她们。但是她们这些可怜的“茶花女”呢,正好相反,她们什么都是不确定的。人们每天都可能会离开她,任由她饿死。她看上去很开心,无忧无虑。她的职业就是微笑。她微笑着,但是有可能她会说:“我明天可能就饿死了!”

她有意识地努力变得开心,她害怕生病,害怕变得消瘦。其实不表现自己的悲伤是很残酷的。她们对这个世界一清二楚,她身处的阶层都是相互嘲讽、没什么尊重可言的,人们不会原谅她有任何一天的悲伤落寞,她一点儿差错也不能出。一些痛苦的阴影、一点儿病态的苍白使她看起来像个贵妇,很可能使她变得对爱情疯狂,这是对茶花女们的毁灭。她应该时刻引人注目,更准确地说是应该熠熠生辉。这一点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她曾经认识一位医生,用她们其中一个人的说法来形容,那位医生非常正派,但是只过了八天之后,他们在大街上遇到,他问候她过得怎么样,他略微带一点儿同情,再没有其他的感情了。而她却完全被打动了,并且敞开心扉。她说:“您看到我总是一个人,他一个星期几乎不来一天。如果我哪天很难受,他就说:‘晚上好,我要去舞会了。’(意思是去找个女孩),冷冷地让我听到我今天什么也干不了,我挣不了买面包的钱了。”

摆脱这种生活的方式是极其残酷的。布耶先生用他美妙的戏剧《爱莲娜·佩龙》,将每天司空见惯的情景搬上了荧幕。人们不喜欢情侣表面上分手的剧情,但是喜欢看被精心安排的情节,以至于这个被遗弃的女人,她可能明天就没有了收入来源,她非常幼稚地接受了一个不可信的朋友的爱情。这个朋友自由不羁,甚至反口污蔑她背叛了自己。

维吉尔在一篇经久不衰的诗歌中,用一种不可诉说的柔情表达了自己的痛苦,无边无际的苦海淹死了曼珠沙华的情人。这个奴役式的交际花,被一个贪婪的主人包养了,但是最后主人又出卖了她,这就激发了普罗佩提乌斯和提布鲁斯关于不幸的缪斯的诗句,读来令人心碎。她们本是读书人,温婉有礼,是真正的贵妇,和如今茶花女式的贵妇十分相似。就像旧体制中的《曼侬·莱斯科》,她非常天真地被人夺去了贞操,她只是被玩弄的对象,但是她自己却什么都没感觉出来,什么都不知道。

这里十分危险,最安全的策略就是远离这种危险。我有一位非常善于思考的朋友,他也是一位慈悲的人,但是他身上又保留了这个时代的风俗,有一天,他对我说,要用那些轻浮的不追求结果的关系,来避免一切严肃关系的产生,他说为了锻炼和培养智慧,要对自我有所保留。我对他说:“什么!您认为发生关系不应该追求结果?但是这危害不是很大吗?要通过怎样的抽象的思考和遗忘的哲学才能努力忽视被悲惨生活抛弃的不幸呢,或者可能被背叛、被抛弃的不幸呢,除非这可怕的命运不会撕裂内心。并且,如果是这个可怜的生物、命运的玩偶自讨苦吃,那么您还可能丢掉这颗心;她们会关起这扇通向疯狂的大门。在感受到自己的内心之前,他人已经为我清除了障碍,抹杀了自爱之心。”

这些死亡之句让我感到战栗。我想到了一个诡辩派统治者在帝国覆灭的末日留下的文字:“爱情是一场动乱。”第二天,全城幻灭,不是被野蛮人入侵颠覆的,而是被单身主义和人口早亡灭绝的。

四、没有男人,女人不能生存

一生勤奋努力工作,可以使我们的人生不断向上,使生活丰盈,充满崭新意义。在去年(1858—1859年)冬天,我由衷地感受到了小孩子们存在的意义。我曾经一直喜欢小孩子,但是不了解他们。我要说一个可爱的秘密,是从一个德国夫人那里听来的。刚刚阅读了第一章节中关于教育的内容,并且受益颇丰的人们,确切无疑地应该感谢这位夫人。

为了深入研究,我认为应该在解剖学上更加深刻地了解孩子。我的朋友贝劳德博士是医院的外科医生、克拉马尔医院的前解剖助手,他还年纪轻轻,但是已经凭借一篇出彩的哲学论文一举成名,论文是和业内著名的罗宾先生一起完成的,罗宾在克拉马尔医院创立了一个工作室,他在工作室非常抢手,在我们的见证下,已经成功解剖过很多孩子。他先知似地警告我,对成年人的研究能够很好地启发对孩子的研究。然后我就在他的支持下,投入到了以前只在黑板上了解过的解剖学研究。

这项研究独立于实用的功利主义,说到底其实完全是道德层面的考验。这项研究很磨练性格。我们只是普通人,却要闭上眼睛考虑人们的生与死。还有确凿无疑的一点就是,这项研究尽管不那么出名,但是可以使内心更加人性化,这种人性化不同于女性的柔情,而是使人们醍醐灌顶,是一种基于人道主义的对自然的敬畏之情。一位杰出的解剖学家曾经对我说:“对我来说,看到一位妇女搬水就如同遭受酷刑一般痛苦,水桶压弯了她的腰身、勒断了她的肩膀。我们要知道一个女人的肌肉是多么得脆弱娇嫩、运动神经是多么得虚弱无力,而感觉神经是多么发达敏锐啊!”

我的感觉也是一样的,自然机制将孩子们塑造为一个天生爱动的生物,大自然赋予孩子一种持续活动的天性,但是一想到学校将孩子们禁锢在不能活动的地狱之中,我就会十分痛苦。也因此我将这一部分写到了我后面的章节中,在关于德国教育方法的讨论中(“孩子的工厂和花园”),在那一章节中我会探讨自然和运动的意义,探讨如何开发孩子的积极能动性,这也是人类真正的天资所在。

当我们还未亲眼证实、还未实践的时候,我们对这一切还都犹豫不决,我们只是口头讨论、浪费时间倾听人们多嘴多舌的讨论。请您仔细剖析一下吧。某一瞬间,您豁然开朗、感觉到了一切。是死亡让人们敬畏生命、珍惜生命、不透支生命。

哪怕我对于解剖学在道德层面的影响可能抱有怀疑,但是这也足够提醒我,我所认识的最好的人就是伟大的医生。甚至我还在克拉马尔求学的时候,就在那里见过一位著名的英国外科医生,他在耄耋之年,每年都跨越大洋走访克拉马尔科学中心,不断挖掘他创造性的天赋,去探索让自己感到无比幸福的新生事物,慰藉人道主义情怀。

我认为对大脑的解剖研究是最主要的。我做了大量案例研究,包括对男性大脑的研究,对女性大脑的研究,并且涵盖各个年龄段,我震惊地发现大脑内侧对于面部表情的反应是相当逼真的。我所说的大脑内侧不是指大脑最高级的部分,不是布满静脉的部分,虽然加尔先生一直认为静脉部分是十分重要的。我说的这部分距离脑颅很远,是大脑面积最广的基础部分,上面布满了动脉,脑沟回纵横交错、起起伏伏,智力会在此被开发,个人的精力会在此被彰显,这部分的反应也会通过面部表达出来。面部是最粗浅的部分,暴露在空气中,历经冲撞;做鬼脸的时候会被扭曲。如果没有眼睛,那么面部表达远比大脑内部表达少得多。大脑内部被精致地保护着,它是如此娇嫩,它的表达也更加细腻。

那些粗俗的女性,所处工作环境明显粗鄙的女性,她们的大脑沟回非常简单,就像处在原生初级阶段。这使我认为在大脑器官中心,女性大体上比男性低级,然而这是大错特错的。幸运的是,另外一些女性的大脑使我消除了这种错误观念,尤其是在一份病理学报告中,一位女性的大脑为我们提供了非常特殊的案例,迫使贝劳德先生去了解她本人、了解她的病例、了解她的经历。我研究其他死者的时候所缺少的东西,就是对他们生命历程、命运遭遇的探究。

这种独特的案例非常稀少,这是一种在对子宫进行精确研究的时候得出的结论。子宫这个器官发展到今天其实已经基本被改变了,但是子宫揭示了一种非凡的状态,在这一点上可能永远都不会被改变。在这个生命被孕育、繁殖力旺盛的圣所,我们发现了这种残酷无情的事实,子宫会经历令人绝望的萎缩,我敢说,一名阿拉伯妇女是一颗石子……不幸的女人会变成石头……这使我陷入了痛苦的思考中。

其他的器官并没有被改变,我们本不该相信这一点,但是确实没有被改变。她的头部仍然极具表现力。如果她的大脑不像我之前观察过的一些男性大脑一样,那么强大有力、那么宽阔,那么她的大脑也该同样地富于变化,充满沟回。她的大脑布满小小的沟回,无尽的细节勾勒其中———没有任何装饰,我们能够感受到这里装着无尽的想法、细微的心思,和一个女人梦幻的世界。这一切都向我们道明了。我刚刚稍微提及过,因为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亲眼见过那些表现力极弱的大脑,而这个大脑首先让我听到了一种语言。走近她,我相信通过眼睛能够听到她叹息的回声。

她的手娇嫩且非常细腻,但是并没有很纤长,不像那些无所事事的女人的手一般。这双手中等长度,为了抓取方便,指甲被修剪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抓取过小的东西,这个东西没有使她的手变形,但是使手弯曲了,并且向内部集中。这应该是一个女工的手———可能在流水线上工作?可能是个卖花的姑娘?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推测。她可能有28岁。她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黑色的眉毛很浓密,脸部的一些特征可以揭示出这是一位来自西部的女性,不是诺曼底的也不是布列塔尼的,她来自一个过渡地带但还没有到中部地区。

她的面部表情很严肃,甚至可以说高傲。眉毛呈很明显的拱形,但是没有很低垂,彰显出这是一个正直的女性,不容轻视,保留自己的灵魂,一直与死亡抗争。

她的尸体在医院被展示,左侧胸部很明显地可以看到由于肺炎被切除了。她死亡的时间为3月21日。胸部肿块切除两个星期,我们追溯到星期二,也就是3月9日。我们试图相信她是当时一个酒吧事件的很多受害者之一。那是一个惨绝人寰的时刻,顷刻间医院挤满了死伤的受害者,很快这些受害者的尸体又挤满了墓地!人们将那天称作“人身牛头怪的节日”。有多少女人在那天被生吞了!

当人们遐想那些致命的忧愁,单调枯燥的生活,贫困不堪、干涩空洞的日子的时候,那些女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尤其是那些缝纫女工,每天吃着干面包,独自一人在寒冷的顶楼生活,如果她对住在隔壁的年轻女疯子,或者对一个更加成熟有趣的女人让步,我们一点儿也不会吃惊。但是让我们痛苦地感到震惊的是,那些利用她们的人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他们不会保护这些可怜的冒失的女人,晚上不会为她守夜,不会挂念她在回家的路上是否穿得暖和(男人自己穿着暖和的大衣和外套),屋子里是否生了火,是不是有什么需要,第二天有什么吃的。唉!您刚刚最后抚摸过的这个可怜的女人,就被丢弃在了这个寒冷的夜里!太野蛮了!你们对这一切都装得很轻松。但是一点儿不是。你们很聪明,你们也很残忍和自私,你们害怕知道太多,你们宁愿忽略随之将要到来的一切———包括生与死……

言归正传,不管哪一个年代,我深深怀疑这个完全一副学生面孔的女人会是酒吧的常客。我们很容易了解这个世界。但是她没有成功。她长着坚定的下巴、刚正的鼻梁、笃定的薄嘴唇,一种谨慎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备受尊敬。

后来的调查显示,我的判断是非常准确的。这是一位来自外省的女孩,来自小商人家庭,生活在一个人口众多的小城市,城市中大部分人都是单身汉、工人等,尽管她天性真诚,但是依旧无法独自应对无尽的冲击和竞争。她走进了婚姻殿堂,她曾经爱过一个男人并且有了一个孩子。但是后来男人有了外遇,除了自己的双手和缝衣针,她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她离开了这座城市,离开了法国的这座城市,离开了这个女性生活状况没有那么尴尬的城市。她们可以在这里得到她们想要的一切。这个女人更愿意去巴黎隐居,哪怕饿死街头。她拉扯着一个孩子;对于一切来说,这都是个巨大的障碍。她既不能做家庭主妇,也不能去商店里做售货员。她缝纫的手艺也无济于事。她尝试去做烫衣工;但是她体弱多病,郁郁寡欢,反而使得她的病情更严重了,煤炭的燃烧使她偏头痛更加厉害,她只能带着巨大的痛苦站着工作一整天。女工们对此一无所知,因此都觉得她很懒惰。那些巴黎女人从来不吝啬对别人的嘲笑,尤其是对这个可怜的外省女人。但是,她们也有心地善良的时候,在她捉襟见肘时,也会借给她钱花。

我看到她那寒酸的印第安裙子已经褪色了,这充分证明,在这种悲惨的生活中,她没有试图用女人的美丽去换取生活。这么老旧的一件衣服,就是因为这件衣服,人们一点儿也猜不出其实这个女人还很年轻。病痛的折磨和凄惨的生活使她骨瘦嶙峋,但是这种窘况并没有像放荡和享乐一样转瞬即逝。很明显,这个女人并没有很好地享受人生的乐趣。

雇她烫衣服的主人很好心地接济她,让她住在阁楼里,这个阁楼本来是个工作室,充满了煤炭燃烧的雾气,白天还要腾出来工作用。她是多么受折磨啊,她都不能躺在床上,甚至连一天都不能。大早起的时候,女工们就来到了工作室,并且开始嘲笑她是“懒惰无比,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毫无用处”的女人。

3月1日,情况更糟了,她有点儿发烧,还有点儿咳嗽。如果她有张床,有个丈夫,那么这点儿病也不算什么。但是她没有,她将小女儿拜托给主人照顾,然后自己去医院看病。

她走进了我们这里一所老旧的大医院,那时候医院里有很多伤寒症患者。一位娴熟的医生接待了她,毫无疑问地告诉她,她的发烧有伤寒病的症状。但是医生表示希望能给她治疗。医生问她平时身体状况是不是还比较好。她害怕繁琐的体检,隐瞒了自己严重的内部病变,回答得很保守,说:“是的”。

在这个空旷的大厅里,充满了痛苦的呻吟和折磨的哀号声。我们在这能看到濒临死亡的人、死在她旁边的人,忧愁笼罩在疾病中。亲人允许进入探望几天。但是多少人都没有亲人啊!多少人都在孤独中死去!好心的女主人还探望过这个女人,但是在看到了那么多伤寒症病人之后,她也害怕了,后来再也没有来探望过她。

像以前一样,人们会做必要的通风措施,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人们忙着认真地建立更好的体系。这穿堂风冲撞了病人,窗帘的防风作用很有限。这个女人本来只是有一点儿咳嗽,这下变成了严重的支气管炎,然后变成了肺炎。长期以来,她忍饥挨饿,身体已经透支,她已经没有力气重新振作了。她已经被照顾得非常周到了,但还是在三个星期之后去世了。

她的小女儿(是个很有魅力的小孩子,已经通事理了)被送进了收容所。

因为没有人来认领她的遗体,因此她被送往克拉马尔医院了。站在实用角度来说,对她遗体的大量研究,在科学方面,已经给了研究者很多启发。另外一方面,“这个女人死了,因为她没有家的温暖和保护”,这句简单的描述也是很有用的,它大大激起了有良知的人们的注意。如果这个女人有个自己的避风港,有张床可以休息一星期,她就能挺过去,很明显,她本可以活下去的。

应该有一段时间,一位殷勤的女士和她聊过天。对于一个聪明的女人来说,她应该有一段空闲的时间,在这确定的几天里,可以暂时逃脱这种被不幸吞噬的生活!我怀疑这个女人在走进医院之前,穿过了一个靠近医院的街心花园,她拿着小包,跑了那么长的路之后坐在长椅上休息了一会儿。尽管她衣着非常寒酸,但是她依旧显得很出众。那位女士看到她如此苍白的面孔,被她老实的外表打动了,便坐到她旁边,有意无意地开始和她搭话。

“您还好吧?小姐。”

“夫人,我发烧了。我感觉很难受。”

“我看看……我知道一点儿,啊!这没什么的。这段时间,医院里都是得传染病的。您很快就会康复的。您在脚上涂两天金鸡纳。我手头上有很多缝纫的工作。这两天您可以来我这里。等您好了之后,来帮我干活吧。”

这本来可以救赎她的生活。

但是两天后她并没有康复。一星期之后,她的病还是那样。那位夫人很欣赏她脸上表现出的老实可靠的品性。毫无疑问,她也会将这种品性保持下去。她有点儿女工的淳朴,带点儿小姐的气质,穿得好一点儿,过几个月的平静生活,重新变得漂亮,她本应该用自己的优雅来打动人心。她乖巧的举止弥补了被丈夫欺骗的不幸,弥补了有个孩子的拖累。她有节俭勤劳的生活作风,本来这一点儿也不会妨碍爱情的到来。我曾经有幸见过很多这种重组家庭中男性展示的大度和温情。其中有一对夫妻,他们非常恩爱。我敢说,那位妻子很爱并且很崇拜她的丈夫和孩子,在某一瞬间,我也说不出是哪一瞬间,我感觉到这位妻子对于丈夫的依赖和爱远远超越对一个父亲的爱;离别的时候,她会落泪,如果迟迟不归,重见的一刻,她又会哭泣。

我们很容易发现,一个生命被糟蹋了,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我们古老的法兰西民族是不会这样认为的。我们认为所有移民的女人,比如说移民加拿大的女人,她们通过大海的洗礼,净化了所有的错误和不幸。这不是一个徒劳的观点。她们完美地证实了生活本来就该如此,变成一个惹人爱护的妻子,一个家庭的优秀母亲。

对于那些当时几乎还是小孩子,现在已经被浮萍般的生活抛弃了的女人们来说,最好的移民方式就是靠工作和省吃俭用来重新勇敢地迎战生活。我们第一流的思想家之一就支持这种观点,他在一封写给一名风尘女子的严肃信件中表示了对这个观点的支持,这名风尘女子非常出色但是也非常不幸,她向我们的思想家询问如何摆脱这种不幸的漩涡。这封严肃的信件,尽管格式很死板,但是中心是好的,并且是非常好的,信中向这名女子说明了如何摆脱这悲惨的生活,如何通过工作和吃苦来改变自我,如何变得纯洁和受人尊敬。他说的很有道理。女人的心灵比男人的心灵更灵活、更容易变通,不会被深度腐蚀。当女人认真地考虑重新变好的时候,她会付出心血,会自我牺牲,会深思熟虑,最终会真正焕然一新。这有点儿像小溪流,虽然在某一天被污染了;但是其他的小支流会汇入,总之这条溪流会重新变得清澈。如果一个女人能够如此改变就好了,忘记噩梦,忘记那些因自己没有深入思考而犯下的无意识的错误,重新找回自我,找回遗失的心,如果她还爱就好了……一切都能被救赎。世界上最诚实的男人能够在她身上得到幸福,并且以她为荣。

对于那句阴森凄凉的叙述,我不想再加任何阐释。我那些被感动的朋友都开始站起来了。只用一个字,我就让他们想起了之前说过的话。

“亲爱的先生,你们结婚的原因,内心最强烈的驱动就是我说的这句话:‘女人没有男人是不能活的。’”

和孩子离不开女人一样严重。所有那些被捡来的孩子都死了。

“男人离开女人能活吗?您自己刚刚也说过:您的生活阴暗苦涩。在娱乐消遣和女性主义的阴影之中生活,您是不会得到女人的,也不会得到幸福,更不会得到心灵的休憩。您不够强壮有力,没有平衡的能力,不能服务于生产。”

大自然用一个三角死节封闭了生活:男人、女人和孩子。人们总有一天会死去,只能团结一心才能被救赎。

关于这两种性别的辩论,关于他们是否骄傲的讨论都是无济于事的。关于这一点的讨论应该结束了。我们不应该和意大利人、波兰人、冰岛人、西班牙人一样,他们的家庭观念淡薄,自私的个人主义盛行,长此以往定会亡国。一本中世纪的书阐释了一个诗意概念(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的诗歌),作者认为世界被开发殆尽,地球要灭亡了。但是有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如果最后这个人依然有爱,那么地球就不会灭亡。

我们的地球已经筋疲力尽,请可怜一下地球吧,没有爱情,就没有存在的意义。请去爱,为了向世界问好。

我很了解您,您很希望如此,但是恐惧使您退却了。说实话,您害怕女人。如果说女人是一个物品,一件从没有过的物品,而您和这件物品结婚了。但是,我亲爱的朋友,以后婚姻将不会存在。婚姻是两个人的结合。只有这样婚姻才开始变为可能,因为从今天开始她是一个个体,是一个灵魂。

严肃地说,您是男人吗?您靠不可抑制的天才创造力,在大自然中攫取了力量,您现在缺少这种力量吗?作为一个孤独的人类个体,总结自然,创造所有幸福的东西是超出我们的能力的。通过科学,您达到了极致的美丽;大地上的科学,更加独立,您会求助于数学吗?(就如同威尼斯人会求助于卢梭吗?)您强烈反对对立的信仰,您并不觉得将女人归为己有是非常困难的,对于那些用冷漠的实用主义观点看待困难的人来说,女人好像并没有那么强大。

经过两代人的婚姻,人们才能彻底融合,两代人才能延续下来。

我们应该娶的女人,是我曾经在《论爱情》这本书中写过的,单纯可爱的女人,还没有被打上烙印的女人,她们很少排斥现代思想,没有与科学和真理为敌。我更喜欢她的贫穷、孤立、没有亲人。物质条件、教育水平都是非常次要的东西。所有法国女人都是天生的女王或者也接近女王了。

妻子,是丈夫可以养活的“简单的女人”。女儿,是“有信仰的女人”,是父亲将会养活的女人。这样,我们就发现了我们所处的这个圈子的可悲之处,女人妨碍了创造女人。

有了这么好的妻子,组成家庭,至少是心灵的结合,信仰自己的丈夫,对自己的孩子既施加难以置信的长辈权威,又柔情并重!女儿对于父亲来说就是这么难以置信!对丈夫百般体贴,做了一切丈夫想做的事情。这种第二爱情的力量,如此高尚,如此纯粹,我们甚至在女儿身上找到了“妻子”的影子,一个集智慧、优雅、可爱于一身的完美形象,只有这样,家庭和未来社会才能重新起航。

注释:

[1]苏(sou):法国旧时的辅助货币。(译者注,如无特别说明,本书脚注皆为译者注)

[2]法里(lieue):法国旧时的长度单位,1法里约等于4公里。

[3]里弗尔(livre):法国旧时的货币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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