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明亮的灯光里，时媛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那个狼狈的自己，各种生恶痛悔，她打开袋子，内衣、衬衫、外套，甚至还有一件羊绒小毛衣，软软香香的，衣服的标签已经被取下，所有需要都体贴的照顾到了，却更让她无地自容。
梳妆台的物件都很齐全。她就着水龙头的温水和洗手液把头发稍微洗了一遍，终于没有了那股自己都受不了的鱼腥气，一件件地把湿衣服脱掉，一件件换上新衣服，吹干了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体面是你所有努力的目标，你不能失了体面。
冷静下来才发现，抱着弯转出男士洗手间就已经到了鱼池，她穿的一身黑，蹲在黑色的鱼池边上，是不容易第一眼看到的。其实是她莽撞了，错怪了对方，还弄坏了对方一件衬衫。时媛心里有了打算，捡起先前放在一边的资料袋，重新推开了若恒的门。
若恒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电脑前看文件，陈秘书站在一边。
“你好，若总监”，时媛走上前去，伸出右手，“我是建工设计院市场部的时媛。先前莽撞得罪了，我在这里向您赔个不是。”
若恒抬起头来，有点惊讶这个小妮子前后判若两人，现在倒是正常了不少。难为她还有这个脸面进来重新开始，不由得对她高看了些。
“你好。”若恒虚虚地点了个头，示意不用握手了，“不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时媛拿出资料放在那张乌木长台上，有条不紊的介绍了自己公司的资质、水平还有能给到远程地产的帮助。
“如果你了解远城地产的话，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开发商，怎么会没有自己合作多年的设计院呢？你们又能给到什么样的帮助呢？”
时媛庆幸想过对方可能会问到的问题，早提前打好了腹稿“远城地产的集团总部在北京，设计院也在北京，我想南北方的建筑设计差异您是很清楚的。何况，据我所知，苏城的土地拍卖对于项目的园林设计也有不低的要求，政府牵头的花园城市花园小区理念刚刚起步，正是要求严格的时候。北京的设计院对南方水土一定没有我们本地设计院来的了解，毕竟我们也是政府下属的国有企业，对下发文件执行力以及理解力都是最高的……”
陈秘书在旁边使眼色，这小嘴儿巴巴巴的真能说。
若恒翻看着手里的几份材料书，都是目前比较有名的房地产项目，“阑海”和“观湖”正是他们这次要借鉴的项目。远城在北方多是大型项目，容积率高，利润也高。到了这里正是有点水土不服，高层对这个利润率很不满，给他施加了很大的压力，以CFO李功为首的财务部又在成本方面指手画脚扣七扣八。
嘴上说道，“如果本地设计院很有水平，也不是不能合作。只是我们远城地产的开发才刚刚开始，一期二期都算小打小闹，不客气的说，我们既然远道而来，就是奔着这苏城的半壁江山来的。所以，这块蛋糕对你们来讲是不是太大了，你回去好好掂量掂量。”
时媛点了点头，又伸出手去，“请若总监赐我一张名片，回去我好好整理，再来拜访。”
陈秘书忍不住在一旁提醒道，“若恒是我们远城地产集团的COO，也是苏城分公司的总经理，现在分公司的注册批文还没有完全办好，才临时做项目总监。”
若恒递过来一张名片，“我希望贵公司能多了解了解远城，给我们多提意见，合作共赢才是一切的基础。”
时媛接过来，淡淡的月白色小卡片，暗鎏金的底纹上秀气地写着若恒两个字，手机号码印成小小的宋体放在底下。
“若总监……今天真的很不好意思冒犯，所谓不打不相识，也算是一种缘分的开始，这些衣物我会原价从您这里买走，另外您损毁的衬衫，我也要赔偿的。不知道总体价格是多少？”
陈秘书在一旁不嫌事大，好意提醒道，“好说好说，一套礼服加皮鞋整体两万八，小姐这些就没这么贵了，也就一万出头点。”
时媛的心沉了下去，脸上血色尽褪，迅速地想了想说道，“衬衫的损毁是一定要照价赔偿的，其他的礼服可以交给我去干洗就可以了，我想用不着算全额吧。其实我也是个受害者，毕竟我不是自己往里跳的，”时媛眼睛瞄了瞄那人，那人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好像也没有要道歉的样子。
“陈秘，可以了。”若恒抬起头来。“陈秘书和你开玩笑的，他的性格就那样。事情的起因我也有一部分责任，所以时媛小姐也不必太过自责，本来就没有什么损失，不必放在心上。”
“一码归一码，大家都是生意人，有些东西还是要算得清楚明白的好。”时媛眼珠子一转，“刚刚听陈秘书讲，若总监今天是不是需要个女伴出席个宴会什么的，在下不才，碰巧是个女的。倒是可以帮上一帮。”
若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倒好像是在等着她自己提出来。“女的不假，既然你主动提出来要帮忙，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今晚对我很重要，准确说是对远城很重要，可不要到时候毛毛躁躁的帮了倒忙，感谢不成还要落得个不欢而散。”
时媛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人都有双面性，我的专业和稳重可是一等一的。”
稳重？若恒摇了摇头，“你这身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参加晚宴可不行，临时你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借到晚礼服？”
“有的！有的！”时媛连忙说，“那个……年会的主持礼服行不行？”
陈秘书在一旁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姐，你那个什么年会的礼服是不是淘宝买的啊？”
时媛红了脸，没有吱声。
“老大，你知道我这些年能够在公司里屹立不倒的秘诀是什么吗？”陈秘书自得不已，“因为我每一件事都想好了最坏的方面，提前做好了打算，任何突发状况在我这儿都不是事儿。我车里准备了一套女式礼服，就是备用您老人家事儿多给忘了，临时抓个部门的人就去了。我就给提前备着，不需要就退了，需要就留着。现在看真的没算错。”
“少废话，快去拿上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