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件拍品,时媛仅仅对一件花佃碧玺发簪印象深些。清代后宫之物,当年不知如何流出海外,后来被一香港商人在海外拍回,也算是文物回归。只是不知巧合还是天意,商人本是拍来讨好妻子,没过几个月,妻子便查出不治之症去世了,商人心灰意冷对世事毫无兴趣,患了严重的抑郁症,经营的生意也因为各种原因一落千丈,到了资不抵债的地步。商人申请了破产保护,又不愿再见到这件伤心物,委托了佳士得将这件传世宝拍卖,这件花簪才得以重见天日。
时媛看着模特儿手里的花簪,一只粉色碧玺的蝴蝶娇俏地驻立在一朵几十片翡翠薄片打造的立体芙蓉花上,有“蝶恋花”的寓意。蝴蝶的须足皆用八宝金线缠绕而成,双翅用四片阳绿翡翠切割而成,纤薄水透,手法来自清代广东宝玉石的代表作,以这种手法雕刻又称“广片”。那芙蓉花蕊颗颗以白色滚圆海珠穿透金线固定其上,随着模特儿的动作,花蕊颤颤巍巍,蝴蝶上下轻飞,就算她什么都不懂,也被这精巧细致和巧夺天工所震撼。
后来这枚神秘的花簪,被二排一位有政府背景的专业人士拍下,价格倒不算吓人,78万。那位先生在签名后,才拱手谢谢诸位谦让,并介绍道,其实这枚花簪是当年慈禧的爱物,因乱逃出宫时不慎丢失,流失海外,如今失而复得,将重新进入博物馆,官家珍藏。
大家一阵鼓掌。Mark也是满脸红光,他今晚即将完成所有的光荣任务。
来到了最后一件瞩目的拍品。
“波斯之心”。
Mark亲自用钥匙打开锁,把它从云柱上的灯箱里捧了出来,时媛觉得自己一定是听到谁咽口水的声音。一时间,所有人都默契地静默等待。
“系出名门,大家闺秀,说的就是我手上的‘波斯之心’了。”Mark神情骄傲又陶醉,他把盛有项链的盒子交给模特儿。“在粉钻的出现史上,有一座高山,它就是传说中的‘光明之海’,世界最大的粉色金刚石。如今,格尔康达河谷再次享誉世界,一枚近20克拉的粉钻,世界上任何最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表达出对它的赞美,任何溢美之词都不为过。”
“19.9克拉,鲜明的粉色,纯度达到VVSZ级,天然心型的造型给它更增添了一丝梦幻,使无数名媛为之倾倒。2015年,香港商人刘銮雄——股坛狙击手、亚洲著名富豪之一,他在日内瓦的拍卖会上拍得一颗重达16.08克拉的粉色钻石,当时这颗粉钻的成交价为2850万美元,他将钻石用自己女儿的名字命名,“甜美的约瑟芬(The Sweet Josephine)”。这也是他送给自己女儿的礼物。这颗粉钻当时极为罕见,是在拍卖史上同类钻石中最大的一颗!”
“‘波斯之心’有过之无不及,无论是从克拉数、颜色、纯度都略盛一筹!女士们,先生们,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起拍价2200万美元,加价阶梯50万美元。”Mark重重地宣布。
哇——时媛内心一片懵,那得多少钱?!
“2250万。”“2300万。”
此起彼伏的加价声,有没有搞错,是2000万美元耶,不是2000块好吗?
时媛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已经濒临崩塌边缘,快要被黑洞吸走了,而黑洞正形成一个巨大的美元球,把她卷入了巨大的美元漩涡,然后被美元拍死在黑洞里。
“2500万。”什么?时媛听到了一个傲娇而熟悉的声音,没错,若恒开始叫价了,他加价都不是按照正常阶梯加价的好嘛!是因为腿太长了?所以习惯性的跨楼梯?时媛内心的OS简直可以去拍一部悬疑片,片名就叫《谁扯蛋》……
“2600万。”“2700万。”全场都开始100万的整数倍加价了……
事实证明,节奏不是谁都能带的,瞎带节奏会团灭的好不好。
时媛余光里,黄金荣好像悄悄地和那个荣二爷使了个眼色。然后荣二爷和若恒猝不及防地飚起了车。
“3000万。”
“3200万。”
“3500万。”
“3800万。”
时媛在心里都要来不及换算了,这两个人压根不管全场人,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的价格。就是要压你一头!
若恒嗓子里轻轻哼了一下,“4000万。”
你还真敢喊啊!你知道地王的价格吗?地王也快差不多这个价格了吧,你用全公司的钱买个金刚石吗?不就是个石头吗?
“4200万。”“4500万。”
……“5000万。”
谁喊的?是谁?Mark伸出手去,“5000万美元一次!”原来是荣二爷。
时媛紧张极了,不知道若恒要不要加价了。
若恒微微低下了头,“5000万美元两次!”Mark看上去马上就要抡锤。
全场静默。
“5000万美元第三次!!”Mark重重地抡下锤子,“注定今晚是个充满奇迹的夜晚!我们恭喜荣峥先生以5000万美元的高价拍得这枚‘波斯之心’!名至实归!”
全场起立鼓掌久久不息。时媛看到若恒和荣二爷互相握了个手。
礼仪小姐拿出合约时,荣二爷双手合十站起来,解释说,“其实我是替家父喊价,合约还是应该家父来签。”
只见黄金荣缓缓站起来,向大家致意,然后签下了合约。
Mark请他上台说几句,黄金荣点点头,示意旁边的女孩子搀扶她一起上台。“谢谢各位抬爱,女孩子嘛,都爱粉色,自从知道‘波斯之心’拍卖的消息后,小女就整天缠着我,要我来看一看。她的心思我懂,这枚粉钻确实是我想送给她的礼物。在此,我也郑重宣布,这枚粉钻将属于她。”
上台的那女孩子十八岁上下,满眼是单纯的笑意,雪一般白皙的肤色,倒和她哥哥不太相似,穿着淡蓝色的公主蓬蓬裙,裙子上流淌着细碎的星光。时媛在苏城最高档的百货商店一楼看到过,好像是什么星空裙,一条就要十几万。时媛当时是被那若干个零镇住了,也没敢多看。
她看着台上黄金荣一脸慈爱骄傲地搂着那女孩儿,心有根细细的刺,一捋就疼。
时媛想起来自己大学选专业的情景,爸爸正坐在藤椅里抽烟,看到她过来,问道,“选的什么?”时媛站在一旁说:“建筑设计。”爸爸嗤笑一声,“这个专业每天风里雨里的,整天在工地上吃灰,一个女孩子像什么样子?”妈妈在一旁:“是辛苦了点。”时媛再说道,“其他专业分数高,这个稳妥点。”妈妈在一旁说道,“稳妥最好,最好。”爸爸又问道,“学费多少?”时媛看了一眼妈妈,“八千。”“什么?八千?这样贵?”爸爸的声音突然拔高许多,“我可没那么多闲钱供你。不是还有护理专业吗?学费才一半。”
“爸爸,你忘了我晕血。”时媛低下头。“出息!”爸爸哼了一声。妈妈赶紧使眼色,让她回房间里去。时媛也不怎么伤心,钝刀子割肉这些年早就习惯了。知道爸爸重男轻女,一心想养个儿子,在医院走廊上听到是个女孩就扭头走了。这些年来她无论多努力当个别人家的孩子,也没见爸爸夸她一句。
原来还有一种爸爸叫别人家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