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中短篇小说集,是我在最近三年的创作成果,一部分写的是高家湖畔的风土人情,另一部分则写的是银行经营管理中的故事。
《芦苇滩情事》《出走》《借种》是前后相连的三个短篇小说,写的是一个家族的祖辈和孙辈,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爱情观,以及他们不同的命运。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地处偏僻的湖乡芦苇滩民风朴实,农耕生活一派祥和。黑牯牛和草花,这一对年轻的小夫妻虽然不懂爱情,但他们的生活有情趣,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然而,一场毫无征兆的意外,使不懂水性的旱鸭子黑牯牛倒在了高家湖中。从此,草花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年轻漂亮的她成了一名小寡妇,被不怀好意的光棍调戏和欺凌。已经长大成人的小叔子从同情嫂子,保护嫂子,到渐渐地爱上了嫂子。然而,在道德伦理和社会风气的约束下,小叔子的爱慕只能深深地埋没于心中,不会开花结果。
到了改革开放的年代,在百废俱新的大环境下,思想活跃的一对年轻人,草花的大孙子延春和青梅竹马的桂花尝试冲破传统婚俗的禁锢,试图用他们的道德观和爱情观来重塑新的婚俗,遭到了双方至亲的横加干涉。毕竟老一辈人传统的婚俗观念根深蒂固,他们视同姓通婚为洪水猛兽,于是使出各种招数拼命阻止子女的自由恋爱。延春和桂花为了神圣的爱情,进行了顽强的抗争,他们先后从家乡出走,双双到城里打工,以实际行动挣脱强加给他们的传统思想束缚。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中,传统的婚俗观念并非铜墙铁壁,新的道德观和婚俗观浮出水面并逐渐形成,延春和桂花终于争取到了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
草花的小孙子憨头精通农活,头脑活泛,他养鱼、养鸭、种植莲藕,成了远近闻名的致富能手,他还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有一个幸福的小康之家。本村的同龄人大头,是一个建筑队的小老板,在外承揽工程发了财。生活虽然富裕了,但大头一家人精神上却不快乐,原因在于大头没有生育能力,他不能为家族传宗接代,媳妇春笋为了顾及男人的尊严,只好承担不能生孩子的骂名。但公婆急于抱孙子,婆婆甚至暗示春笋,只要她能为夫家带来一个名义上能继承香火的孙子就行了,这个羞于启齿的重任落到了春笋头上。在人口日益凋零的农村,想找一个理想播种的人不是那么容易,于是春笋盯上了老实本分的憨头。在春笋的精心策划下,她借种成功。而不明真相的憨头丝毫没有一夜风流的快乐与成就感,反而陷入了一片焦虑与恐惧之中。
如果说《出走》写的是改革开放初期自由恋爱的喜剧,那么《错爱》则写的是“文革”后期自由恋爱的悲剧。“文革”后期,“爱情”还是一片禁区,人们不能公开谈论。可是,在高家湖畔,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的青年男女相爱了,他们爱得那么深、那么苦,以致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造成这场悲剧的,居然是女孩的妈妈,一个生她养育了她的人。女孩的妈妈以爱护女儿为由,一门心思想把女儿嫁给城里人,让女儿逃离贫穷落后的农村,但这不是女儿想要的生活,由此母女俩暴发了激烈的冲突,谁也不愿后退一步,谁也不想妥协。在那个没有外出打工和自由迁徙的年代,农民离开了集体寸步难行,无情的现实碾碎了追求婚姻自主的渴望,这一对苦命的鸳鸯,以上演一曲现代版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饮恨告别了充满美好幻想的人世间。
写作《这一家人》时,我的心情很沉痛,因为这就像是一场梦魇,时常把我惊醒,并久久地在我头脑里挥之不去。我无言以对,只能感叹生命的脆弱,命运的残酷,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手,把握住了四余、大明和小明的命运,悲剧一个又一个的在他们身上重演,他们都在英年早逝,可悲可叹!他们就像是几粒尘埃,被一阵狂风吹散,消失得无踪无影,永远不见了踪迹。
人到中年的陈加林,一错再错,陷入了错上加错的怪圈之中。职场上,他错误地选择报恩方式,不惜违反财经纪律,用公款为有恩于他的顶头上司处理本应私人承担的消费,只因在为职工谋福利上的分歧,被已退居二线的原顶头上司告发,差一点受牢狱之灾。他换了一个新单位,又遇上了一个违规违纪和不讲信用的新领导,严重损害了他长期以来积累的人脉关系。他愤而辞职自办公司,却错误地听信了老同学的举荐,意外拉来的一笔房屋装修厚利被不讲诚信的合作方独吞。爱慕他的女孩给他拉来了一笔业务,因突发变故让他承受了不小的损失。中年的他自惭形秽,不敢接受女孩的爱,女孩在自责和失望中离他远去。职场上的钩心斗角,事业上的接连失败,情场上的失意,离异男人陈加林陷入了中年危机中。
本集中,以银行为背景的小说题材比较丰富,有基层行苦心经营的,有客户经理为上级担责的,有银行监管的,有银行高管创新抓业务收入的,还有青年员工之间感情纠葛的。
银行是经营风险的特殊企业,只有把风险管控住了,才能确保资金安全,获取银行利润。银行的内部审计重点是监管风险,而信贷业务风险和员工道德风险是审计监管的重点。内部审计实践表明,信贷业务中的风险很多是信贷客户经理的道德风险引发的,有的信贷客户经理为了个人的私利,为信贷客户搞利益输送,损害银行利益,造成银行重大的资金损失。如何揪出“内鬼”,是审计人员神圣的使命和职责。《假按揭》中就塑造了审计人员罗晖坚持原则,敢于碰硬,讲求审计技巧,以理服人的艺术形象。
《角色》反映了当下银行基层网点负责人的苦恼与困惑。经济转型对传统产业的冲击,信贷客户经营不善的跑路逃废债,基层员工技能的不足与业务发展的局限,高大上的考核指标与员工绩效挂钩的巨大压力,银行内部严格的问责制度,等等。基层网点负责人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求生存,谋发展,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轻则断送个人的职业生涯,重则免不了牢狱之灾。如果银行管理层一味地追求发展速度与规模,习惯于在高指标的引导下搞经营,而不是在有效的防范风险前提下谋求发展,那么银行的经营环境不可能得到根本改善,欲速则不达的状况难以避免。
《问责》反映了当前银行内部责任追究的现实状况。相比于管理层,在基层工作的员工每天承担大量的具体业务,难免出现差错,既有主观因素,又有客观原因;既有不熟悉操作规程盲目操作,又有突破现有规章制度把业务办成的功利冲动。因此,问责主要针对的是基层员工,涉及管理层的比较少。《问责》中的周炜替顶头上司担责,既无辜又实属无可奈何,既有哥们的义气又有他个人的私心,他想以牺牲自己暂时的利益换来今后长久的发展,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处在一种非常尴尬的地步。以他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主动作为的拼搏精神,还怕自己的职业生涯不会一帆风顺吗?
多年来,总有人向上级行写匿名举报信,举报廖长顺在担任星沙市解放路支行行长期间,大肆违规搞高息存款,私设“小金库”,隐瞒案件金额,逃避处理等行为,但因种种原因,廖长顺一直没有得到有效查处,致使举报人继续匿名举报。吕珏领受核查任务时很不情愿,认为举报信反映的都是十多年前金融混乱时银行普遍存在的问题,在当前早已失去了监管意义,纯属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但他顾全大局,带领核查组成员全身心地投入到核查工作中。他们克服时间久远、机构变化、相关人员调离和退休、当事人不配合等诸多困难,把核查的内容搞了一个水落石出。问题虽然查清楚了,但正如吕珏事前预料的那样,廖长顺只是受到了轻微的处分,与吕珏他们辛勤的付出形成强烈的反差。举报者是谁?他的动机是什么?他为什么要与廖长顺死磕到底呢?这几个问题,像迷雾一样,一直困扰着审计处长吕珏。
俗话说,小有小的难处,大有大的困难。三级支行行长杨涛遇到的只是经营中的困难,而一级分行副行长宋扬则是遇到管理体制的束缚,如何突破创新的问题。KPI考核指标,本行系统内排名,本地同业市场份额,这是体现银行核心竞争力和工作业绩最重要的评价指标,也是银行努力完成的奋斗目标。要实现这个目标,除了常规化的经营外,还需要金融业务创新,以创新带动业务发展。在创新过程中,既要依法合规,满足监管要求,又要做好风险控制与收益的平衡,实现利益的最大化。《破局》中宋扬苦苦地思索,不懈地实践,就是想破解这个难题。
银行许多青年员工具有高学历、高颜值、高收入的特征,“高富帅”与“白富美”很普遍。相比于同龄人,他们占据了很大的先天优势,但并不是说他们有了优势,就很容易解决个人的婚姻问题。银行里有不少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的“高富帅”与“白富美”,他们的婚姻大事并不顺利,有的甚至演变为“剩男”“剩女”。《飞不起来的孔明灯》,就是写的银行“高富帅”与“白富美”的爱情故事。在大学期间,杨志浩和殷婷婷都很纯真,很快相爱了。参加工作以后,面临婚姻大事,物质基础和个人财富立马超越了爱情。来自农村,家境一般的杨志浩被殷婷婷的妈妈嫌弃,没有多少主见的殷婷婷被迫与杨志浩分手。当杨志浩积极工作,事业与财富双丰收,成长为“高富帅”的时候,个人感情再次受到挫伤的殷婷婷想吃回头草,期待与杨志浩来一个破镜重圆。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失去了的,不一定能够如愿以偿的得到。明明手里有一副好牌,却打成了一手乱牌,责任在谁呢?
短篇小说虽然篇幅短小,情节简洁,但它对素材的选择,对题材的开掘,对人物形象的刻画,对情节的提炼要求非常高,因而要写出一篇水平较高的短篇小说实属不易。本集里的中短篇小说,基本素材来自于我身边的人和事,或者是我熟识的题材,我选取了一些有典型意义的生活片断,以小说的形式反映出来,如果读者能够“借一斑略知全豹”,我将十分欣慰。
高旺国
2017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