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幽都』
早晨的千乘大陆,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消散不尽的战火味。已经有好几个月没上早朝了,各位大臣们个个惶恐不安。
“这陛下,究竟是怎么了。”没有人理会大殿外群臣的哄闹,任由他们在殿外唉声叹气一阵,便又尽数散去。
无数的奏章早已堆满了书房,可冥帝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没意义了,不是吗?
冥帝和我整天都在无聊中度过,有时在猎场狩猎,有时在亭下对弈。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真好。
不去想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只珍惜活在当下。回不去的年少无知,现在能做的只是每每留恋,每每叹息。我也曾幻想长大后这个世界该是多么美好,随着渐渐长大,我发现一切都不是我曾经梦里的模样,现实和幻想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深渊。
放下稚嫩的童真,握紧手中的利剑,毅然步入战场,与死神为伴!我没有选择权,只能被选择。
在这个人性泯灭的时代,你唯有死战,才能赢得属于强者的荣耀。
雪瓣漫天飞舞。目所能及的地方,白雪皑皑,看不到尽头。
孤鹰飞旋着,在大殿之上久久盘旋,阵阵长鸣尖锐到震耳欲聋。也许这是兽族送给人类的离歌吧?狂风四起,雪瓣在空中没有方向的翻转着。
我站在帝都的城楼上,眺望远方。
望眼欲穿。我也记不清是第几次站在这个城楼上了,但我清晰的记得我亲手将一批批帝国的将士送进了地狱。单程票的悲凉,有去无回。
我记得很清楚,他们的眼中没有丝毫怨意,依旧是漆黑色的坚毅。在他们的意识里,战死沙场是最高荣耀。
现在的我终于明白,是我的无知害死了他们。悔恨再多,于事无补。
高举冥幽战旗,他们一次次离开,就好像有人拿着匕首在我的心脏上凌迟一般。
从此,我再也没能见到他们中的任意一个,哪怕是一眼,也只能在梦中奢求了。
在梦中,他们都战死在了沙场,没有一人逃离,看来欲望可以让一个人失去理智甚至是不惜生命。
生命失去后,他们便一个个来向我索命,以为是我把他们送上了不归路。我苦笑,沉默不语。
其实,害死你们的不该是我,而是你们内心的欲望之火。
我从未在梦境里挣扎过,因为曾经的我也被权欲驱使着,屠城灭门。说得对,我也是罪人,现在的我只想得到些许宽恕而已。
好长时间没去战场了,不知道凌云还好吗?那小子不会还是傻里傻气的吧?
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了,我骑马飞奔在返回帝都的路上,绯红的枫叶无声的凋零着。
“什么声音?”
“元帅,好像是婴儿的哭声。”
侍卫答道。
枫叶林中,哭声越来越清晰。“走,过去看看。”
“是!”
揭开一层层的枫叶,那双漆黑发亮眸子就和我对视在了一起,停止了哭泣。摇篮中的这个孩子胸前挂着一块玉,其上刻着“凌云”二字。
“小家伙,你叫凌云吗?”
小家伙笑了,手舞足蹈。
“在这荒山野岭中,那就抱回去吧,我收养了。”
“啊?元帅,您也不过五百岁(相当于地球人的十八岁),这收养个儿子……”
侍卫胆怯的看了一眼我,说道。
“谁说我要让这孩子做我儿子了?”
“笨!让他做我弟弟不就行了?”
“这还差不多。”
侍卫小声说了一句。
我告诉自己,我要给这个孩子一片安宁的乐土,战争让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们犯下的过错,尽力弥补吧。
凌云一天天长大,每次我回家,他总是在我耳边甜腻腻的叫我哥哥。我总是用我那不知沾了多少血液的手去抚摸他的头发,轻轻的告诉他,哥哥回来了。
我想让他一直活在我的庇护下,不去沾染这个肮脏的世界。天生神力的他真的会一直这样,不去沾染外界吗?直到有一天——
凌云五百岁了。
“哥哥,我想去外面玩,里面好无聊,闷死了。”
我不由的皱起了眉。
“弟弟,外面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美好,哥哥小时候也向往外面的世界,直到去了外面,我才发现原来里面的世界是那样美好、干净、透明。”
“哦,那我听哥哥的话,不出去了。”
他的笑容干净的像一朵雪莲,让我信以为真。
“那天晚上,他越过高墙,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知道,我无能为力,只能让他自己去感受自由的代价。
几个月后,他传信给我。
“哥哥,我已经入伍了,但临走的那天你怎么没来城楼?”
“你放心,弟弟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我可是天生神力呢!我一定会靠自己的能力取得荣耀的,我要成为和你那样的人。”
弟弟,你还好吗?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自由,每个人都受着束缚,无法挣脱,像藤蔓一样缠绕着,直到我们窒息。
现在的他已经是我统帅下的一名上将了。
曾经他洁白无瑕的手指,如今又沾染了多少肮脏不堪?
“冷殇,在这儿发什么呆呢?”冥帝不知何时已在身后。
“陛下,我有些想凌云了。”
“那好办,让他回来不就行了。”
“相见不如怀念,算了。”
“你这家伙就是这样,外表是冰做的,内心却是柔弱的水。”
冥帝说道。
我们在殿前无比悠长的台阶上静静的坐着,看天,像小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