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无星,汽车在泼墨般的夜色中沿着顺山势盘旋而下的马路上行驶。山间夜雾渐浓,车灯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流萤,成了夜色中唯一的光亮。
由于背上的伤,萧寒仍是挺直了背,不敢贴靠背太近。眼睛盯着前方,连续几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太专注于笔记本上的内容,耽误了一些时间,不然也不至于开夜车回去。所幸马上就要走完这最陡峭的危险路段了,后面的路就要平缓许多了。
路边的一个标有73的路标快速的滑过眼前,萧寒发现车速有些快,提醒身边的杜若:
“这一段路陡坡长,速度慢点!”
“刹车失灵了……”杜若脸色惨白,颤声说。
刹车失灵了!在这种山路上,这短短的几个字无疑于宣布死亡。
“快,用手刹!”眼看车速越来越快,萧寒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但杜若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有些绝望。
“试了,手刹也失灵了!”杜若的声音带着哭腔。
所有的刹车系统都失灵了,那就不是偶然了。前面再过一个右转弯就是姜纤云婚车坠崖的地方,这段路太熟悉了,以现在的车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会在同一地方冲出路面。萧寒握着从姜家带出来的那本笔记本,心说果然很难将你带回去了,他打开车窗,夜风呼的就扑了进来,很凉,很冷。
风吹乱了杜若的长发,她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萧寒,然后转头紧紧的盯着前面越来越近的弯道,眼睛里满是果决。
车速顺着下坡越来越快,死神正循着那束暗夜中的萤光缓缓的靠近,伺机扑向车上的两个人。
剧烈的碰撞声响过后,那点萤火熄灭了,夜很快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片刻过后,夜色中有影子靠近那碰撞后如一堆废铁的车辆,这样的碰撞还会有人活着吗?影子也并没有看车上人的死活,在找寻了一阵之后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远处,黑暗的更深处有对话声响起,声音冰冷如暗夜中的鬼魅。
“找到了吗?”
“没有,车上什么也没有!”
“他们不是从姜家带出来一样东西吗?”
“都找遍了,没有。”
“人还活看?”
“车上都是血,应该是活不成了!”
“走吧!死活都无所谓了!
声音彻底消失,只余风声。
由于周围环山,江城的太阳总是升起的晚了那么一些。昨夜警灯闪动,警笛呼啸,大批的警车赶往山上。
天色拂晓,阳光尚早,一则消息却早已传遍了江城的大街小巷:就在上次钟家公子婚车出事不到一公里的路段,又出现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一辆警车在一个向右急转的弯道上,车辆左侧撞上了道路内侧的山壁,损毁严重,车内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还在医院抢救中,生死不知。
阳光终于出来了,却也没能驱散笼罩在江城上空无形的阴霾,同一条路,同一个地方,前后不过一公里的路段,已死亡三人,另两人也如同会喘气的活死人一样。现在又出事了,还是警方的人。一时间,坊间传言再起,说是姜家一家三口冤魂不散,留在出事的地点,在那里祸害过往的车辆行人,市里的客运公司也发出了紧急通知,停运了那条路上的所有客运车辆,上山、下山的人们也都暂时不敢出门,恐怖的气氛又上升一个级别。临近中午,另一则爆炸性的新闻再次传了出来,在离警车出事再往山上约两公里的路边悬崖下,又发现了另一辆坠崖车辆,应该也是昨晚出事的,出事的地点人烟稀少,草本茂盛,警方也是在调查警车出事原因时才发现了这一辆坠崖的面包车的,车内只有一人,发现时已确认死亡,通过车牌查询出死者身份,与姜家同村,姓张,小名:二子,单身未婚,平时靠开面包车从事非法客运为主,至于昨晚为什么会出现在出事的路段又为什么会坠崖身亡,警方还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恐怖气氛再次升级!
山上,杜衡和几个同事正腰绑安全绳顺着陡峭的山壁进行搜寻。他在昨晚八点半左右接到了萧寒发来的信息,是一串字母和数字组合:y23073urg,他马上打过去电话提示已关机。和萧寒共事几年,他深知这个新任队长的性格脾气,不会无端的发这样一条短信过来,而且,他也是为数不多知道萧寒和杜若今天上山去姜家调查的人。晚上八点……山上……两人还没有回来……,这几个信息在杜衡的脑子里汇总,再加上眼前萧寒发过来的这一串信息,职业的敏感使他一下了警觉起来,马上对这一串字母数字的组合信息进行了拆解分析,两分钟后,他面色大变,大叫一声:不好,出事了!随后飞快的冲出门去。
五分钟后他已带着几辆警车飞驰在出城的主干道上,同时通知了医院的救护人员一同出发随行前往。
在杜衡的记忆中,萧寒是个优秀而严谨的人,不管是对己还是对人,犹其是对己的要求更是严于对别人,这就决定他发出来的东西一定是别人能看懂的。但今天这短信明显反常,那萧寒独独发给自己,就一定是相信自己能看懂,y23073urg,杜衡在两分钟内就将这条信息破解,y230是江城市的一条乡级公路的编号,这条路正是萧寒和杜若去姜家必经的道路;山区的道路边上每隔一公里都设有一块记录公里数的路牌,七十三公里,就是Y230这条乡级公路的七十三公里处;urg是紧急的缩写。那么这条信息连起来就是:Y230道路七十三公里处有紧急情况。萧寒发这样一条消息过来一定是遇到了紧急情况,没有时间打电话,甚至都没有时间发中文,只能发一串代码过来。随即电话就关机只能说明他和杜若已经出事了。
杜衡在车上不停的催促司机加速,整个人状如疯魔,他实在难以想象以萧寒这样一个冷静容智的人,是什么样的情形才会让他作出紧急求助他人的决定。
“萧队,撑住,等我!”杜衡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指甲深陷入肉里,手心已是湿透。
两个小时后,呼啸的警车终于赶到了Y230道路七十多公里处,入眼是一片狼藉,萧寒和杜若早上出门时开的警车已是宛如一堆废铁,左侧一半的车身已经完全碎裂变形,殷红的血顺着车身流在路面上又流出很远,远处的早已凝固。
自己还是来晚了吗?杜衡眼眸通红,车还没有停稳就推开车门冲了下去。
时值正午,阳光当头照在身上,杜衡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是他坚持要对现场进行搜索的,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萧寒发给他的那串信息中还隐藏有别的意思,在看到因失血过多已陷入深度昏迷的萧寒时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如果萧寒发现即将发生车祸,想让他来救援自己,那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发送“sos”是不是更快?为什么偏偏要发送“urg”呢?
紧急?
什么事情紧急?
萧寒绝对不会是说自己的生命紧急。杜衡太了解萧寒了,他这种人从来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那就只有一个结果,有什么事情让他紧急去做,加上前面的意思,连起来应该是Y230道路七十三公里路段,紧急去做某一件事情。什么事呢?联想到萧寒和杜若二人是去姜家调查案件线索的,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个路段有什么与案件有关的线索。于是在完成救援,天亮以后,杜衡从市局的调来工具,将现场人员分成几组,对五公里以内路段进行搜索,果然有一组人马在离出事地点两公里外的路边发现了可疑痕迹,派人顺崖壁攀援下到崖底,发现了一辆坠崖的面包车,车身损毁严重,车内驾驶员已经死亡。对剩下的区域的搜索还在继续。
昨晚的救援现场血淋淋的场情还历历在目,身上只觉得冷。作为一名警察,杜衡不是没有见过血,相反他见过更多比昨晚还要血腥的场面,但他却害怕见到自己同事的血,暮云平算一个,萧寒算一个,一个是他的前任队长,一个是他的现任队长。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案子?
人悬在陡峭的山崖上,一阵山风吹过,心中涌过阵阵寒意。由于彻夜未眠,疲惫的眼睛也被风吹的有些发涩,忙转过头背着风,突然,他眼角的余光落在远处峭壁上一簇簇随着山风起伏的山竹林上,绿色的竹叶中间,隐隐有一个黑色的东西正随着竹林一起在风中上下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