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积寺位于城西的半山上,其实论路途并没多远,但因着同行运的棺木,虽然没有王公贵族那些仪仗,但还是按着富贵人家内院夫人去世的仪风而办,该有的都有一个不落,直到快午间才到城西山脚下。
心宜从来到这里后还从未踏出过公主府半步,这次终算见到了西上苑以外的天空,但很快起初坐马车的新鲜感,就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也都逐渐消逝了。
“小满,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啊,”心宜望着停在山脚下半天不动的队列,甚时焦急。
“累了,你就坐进去吧,”小满跳下马车伸长脖子瞧了瞧,“应该还要两三个时辰才能上去,山道不好走,有些窄,他们这会要调整队列才能一一上去。”
心宜撇撇嘴,才不要坐在里面了,洛芬低沉的气息直接会把自己给窒息掉。
真没想到洛芬也会跟来,蓝玉骑马,她还就偏偏坐到了这辆马车上,心宜本也是乐得坐在外面,视野宽阔,空气清新。
蜿蜒的山道曲折而上,绕山而上的道上,层层叠叠的车马人群缓慢移动。
终于在日头快偏西的时候,心宜她们这队排在最后的马车终于也到了香积寺山门前。
一小僧立于山门前,灰色的僧袍衣角在山风中轻轻的摆动,见马车停下,抬起微垂的眼眸,一双明亮的眼睛真如水晶般。
小僧近前略施一礼,“洛姑,公子让小僧在此候着,山路崎岖,厢房已准备好,洛姑可先小歇片刻再往大堂,夫人相关事宜公子先行已都安排妥当。”
洛姑撩起帘子下来,略颌首,便随那小僧而去。
心宜看着他们远走的背影,就这么被扔下了,看看旁边,还好小满还在,“我,我们怎么办。”
小满扫出一目,动手边卸下缰绳边答“干活。”
“干什么活?”这么摇了一天,骨头都快散了还干活,还让人活不活了。
“快点,这些都是公子要用的,快点搬至公子所住处,”小满到是手脚麻利将一堆箱笼卸下。
心宜默道,好不容易出了西上苑,到了这里第一件事又是做苦力,难怪所有人都要千方百计的想富贵。
好不容易收拾完所有物件,心宜终于喝上了从早到晚的第一碗清粥,可还没躺上片刻,小满就又来抓起心宜。
“公子要抄经,你去研磨,”心宜就奇怪了,小满怎么这么折腾一天还这么精神。
“你不累么?”心宜答非所问。
小满望了她两眼,“别又想打什么歪主意,快点过去,我还有事。”
心宜撇嘴,只能跟着快步过去。
入内,点燃的檀香氤氲着淡淡香味,蓝玉低首桌案,听到脚步声,略抬头,“过来研墨。”
做不情愿的事,但必须要去做,现如今已是心宜做的最多的事。
室内很静,点着檀香的屋子里也没有潮湿霉味,这环境太舒服了,折腾一天的心宜眼皮不听使唤的直往一起粘。
“公子,府内又去了一拔人,已被暗卫解决了,后面公子怎么打算,”今天定是同洛芬待一起的时间太长了,这低沉的声音怎么听着又像是她来了,心宜扭扭头想睁开眼,但眼皮好重,抬了抬还是落下来了。
“院子里的花草也都需要施肥了,来者不拒,都收入肥料,”蓝玉蘸蘸笔尖,继续抄着经书。
“公主似是已查觉夫人死的蹊跷,”洛芬微微的抬抬眼皮,眼前如玉男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从小自己就教导他做事要狠戾,给别人余地,就是给自己绝境,可近几年洛芬发觉他已经远比自己所预料的还要可怕一些了,自己也越发无法琢磨到他了。
蓝玉嘴角微翘,“那就将放于东上苑的那份双鱼图,让公主无意中发现,”稍顿,“让来西苑的人知道所寻之物在东苑,暗卫以逸待劳,介时就直接于东苑收花肥。”
洛汾袖间的手紧了紧,他这是将所有矛头都丢给了公主,坐收渔利。
“暂时还不会伤到公主的,只是帮她练练苑里的那些侍卫,看她养了这么久这些人是不是有长进了,洛姑不必担心公主,”蓝玉放下笔,浅笑抬目望了洛芬一眼,日久生情,洛姑并没有说的那么冷漠,至少对公主不是那样。
蓝玉将眸子落在爬案角上睡得正香的心宜,嘴角还淌着一串口水,蓝玉微翘的嘴角笑意浓了两份,这幅模样,自己看久了,会不会也日久生情了。
“公子,这丫头并不安分,你留在身边本就不安全,”洛芬抬目看了一眼爬案桌上睡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心宜,顿了一下又道,“若有其他安排就将她给我,我帮公子照抚。”
“不用了,你先去办那些事,”这个回答更像是本能的就从嘴里说出,不经任何的思维细胞,“我留她自有用处,”而这句补充更向是对自己过快回答的阐释。
可留她如何用了,洛芬也轻轻的退出房内,蓝玉凝视着心宜片刻,始终没有找到如何用她的合适方法。
除了将她做为一件漂亮点的物件送人外,蓝玉真没发现她目光能有多大用处,但想到她上次怒视自己将她做为物件送人的眼神,蓝玉幽黑的眸子也光晕紧缩了两圈,渡步站起身来。
寺庙的香火气息随着山风满院子里飘散,蓝玉立于檐下,耳边隐隐可闻前院殿内僧人正在为蓝婷超渡的诵经声。
蓝婷一个被利用了一辈子的女人,至死了,依旧连最后残余的尊严也都不被放过,她应该是知道会这样的,所以她宁愿最后让自己将她烧为灰,化成尘土,这样也总算是有了一个了结,强于被一次次的开棺翻查。
“公子,”小满轻轻落下,低唤打断了蓝玉的思绪。
蓝玉轻抬眼皮。
“一切布置妥当,”小满抬眼,公子独自在此,那丫头又跑哪去偷懒了。
“小满,你猜他们什么时候会来,”蓝玉慢慢渡步走到院内。
小满连忙跟上蓝玉,“不知道,今日还会来么?公子,夫人已逝了,他们到底都是来寻什么的?”小满颇为小心的问道。
从公子最近让做的各项布置看,定是出了什么事,但小满真就不明白夫人在时也并没遇到这些事,可刚逝怎么就忽的来了一拔又一拔人,蓝逸居天天都快被翻的底朝天了,公主设的衣冠冢更是几天内被挖出几次,但那些贵重的物件却又一件都没丢,这些人为什么而来,小满真是伤透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