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
父亲去过许多地方，也算是出过远门的人，出门通常是拎一个大黄包，看上去沉甸甸的，包里装着打工所用的瓦刀，角尺，小锤子，米尺等工具，肩上扛一个装有被褥的编织袋。他不是去旅游，不是经商，也不是走访，而是去打工养家糊口。
父亲最远到过内蒙，河北，近处去过河南山西，还有临近的小县城。总之打工者嘛就如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哪里有活儿就去哪里。
小时候，一过完农忙季节，我就看到他们在街上围成一圈一圈的在讨论关于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听他们说有的地方只干活，最后结不了账，光是去工头家要钱就得跑好几趟，最后不是工头不在，就是说没有钱给工人工资。还说有的地方生活比较重，钱也不多给，但保证可以年底结账。于是他们就冲百分百能结账这一点，最后选定了这个地方。定下之后，就准备好东西约定哪天往工地。往往这个时候是打工者最满意的时候，因为终于可以有地方落脚打工了，对于在城市打拼、与钢筋水泥为伴的打工者来说，有地方可以去挣钱来养家糊口，难道还不应该喜上眉梢吗？
在父亲准备启程的早上，母亲起五更做好父亲最爱吃的饭菜，通常是面条粉条荷包蛋汤配馒头。父亲每次出门、在吃饭间隙都会说一些安抚我们的话——要注意感冒，和娘在家听话，去地时一起帮忙。然后我们就去送父亲上车。我最怕这个环节，我的眼睛通常不听使唤，她们说这叫‘眼软’。我是多么希望车子迟些过来，好让父亲迟些上车，可我又盼着车子快点过来，那样即使我眼泪掉下来也不会让他看到。就在遐思这会儿，车子过来了。父亲就与一起去打工的叔叔们上车并挥手告别，父亲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嘴里说着‘回吧回吧！’但见车已经缓缓开走，望着车远去的方向，望着父亲在车里找座儿的情景，我还是抑制不住情绪，哭了起来。当再去寻那车辆时，车已经拐了方向走远。
就是这样，一天天，一年年过去。父亲背着铺盖卷回来，再背着铺盖卷外出，再回来。
一进腊月上了冻，打工的就开始陆续回家，父亲也回来了。
2003年非典时，父亲和几个要好的兄弟踏上了回家的路，没想到的是路已不通，限制了车辆前行，回不了家。想回只有抄近路走回去。决心已定，他们几个人一人背着一个铺盖卷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坡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喝口水都没有。走一会儿歇一阵儿。像红军走二万五千里长征。就差煮皮带吃了。就在这时，有人发现了一棵杏树，几个青杏让他们垂涎三尺，早已饿得前心贴住后背。一个比父亲年轻的小伙子充当了这个角色，把枝头几个青杏硬是够到了自己手中，一人均分了两三个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父亲说: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都没感觉到有杏核，直接咽了。这比五八五九六零年还要饿呢。
父亲在叙述给我们听时，他是笑着说的，可我们却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几次哽咽。出门在外太不容易了，在家怎么都好说。
也让我重新对这个“男”字有了更深的理解。一个‘田’和一个‘力’，居然要承受和付出这么多，而且是心甘情愿，任劳任怨，为妻儿老小付出，真的不容易。
前些年，父亲在高平打工，有天下雨，父亲就来到了晋城我们这里。说句实话，我是多么希望老天多下几天雨！那样父亲就可以多住几天。在我边和父亲说话边给父亲洗裤子时，他居然说明天就要回到高平继续打工了，因为天晴了。我低着头，眼泪再一次流下。就这样，在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饭后，再次送父亲上了高平的车。他还是那句话“回吧，回吧！”。
那一刻，我依着爱人的肩，眼泪哗哗的像个孩子似的，之后我又为自己的举动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