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连山,山套山,山山不断;岭挨岭,岭接岭,岭岭相连。
别看双全侠白文举只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舌头沾吐沫说出这么一句“有白烟”。真一找起来,可把这兄弟几人累的够呛。有道是望山跑死马,别看这几个人身上都有功夫,可真跟着白文举找到那处山湾,远远的往那处山腰上一看,就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也太远了吧!”王雄叹道。
“昼夜兼程,估计要跑上两天。”秦英估算了一下时间。
“文举兄弟,你确定没有看错?”单泉看了看白文举,再次确定。
“嗯,确定。就是那座山的山腰处,冒起过白烟。”白文举说。
单泉点点头,缓缓说道:“一般我们烧烤兽肉,点柴生火,冒的都是黑烟。如果能冒起白烟,那就应该是炊烟,即便不是雷再腾,也应该是有人居住。值得我们去看上一看。”
“走吧”秦英领先纵身而出。
“秦兄慢走一步,小弟来了。”王雄紧跟着也掠了出去。
单泉和白文举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跑了出去。
四个人毕竟还是年轻。好胜之心陡然而起,把腰往下一沉,功夫运在双腿之上,四个人就好像四只猛虎一样,蹿山跳涧如履平地,你追我赶,跑出一条直线。
这真一跑起来,不大会的功夫,孰强孰弱就显现出来。单泉人称追月灵官,一马当先跑在最前头。两条腿踩在积雪之上只留下浅浅的两个雪坑,不说踏雪无痕可也差不多了,在雪地里窜蹦跳跃,身上的衣襟随风飘摆,跑的别提有多潇洒。秦英紧随其后,跑在第二个。这俩人脚力相差不多,单泉跑在最前头,不管身法有多好,积雪终究是有点挡腿,稍稍费点劲,秦英在他身后,稍稍能省点劲,因此上两人的距离一直都没拉开,一先一后就跑下去了。
王雄的外号叫做花枪,枪法不错,可真要论跑,还真追不上单泉和秦英俩人,在后面咬牙紧追,可距离还是越拉越远。
最后面跟着的是双全侠白文举,他跑的路,前面都已经跑过去三个人了,积雪都给踩结实了,所以他跑的是最省劲的。怎奈这“功夫”二字,可不是随口说说,差多少,就是多少。虽然白文举几乎是跑在一条毫无障碍的雪路上,可说追不上,就是追不上。眼看着前面的单泉秦英消失不见,就连王雄都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知道是自己技不如人,也只能摇头叹息。
这两天两夜的路程,四个人只用了两天一宿,到第二天黄昏,天光昏暗的时候,单泉秦英就已经跑上到了这片山的山脚之下。
单泉眼尖,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半山腰上被大雪覆盖的两件草房。别看是草房,一看就是有人打理,收拾的非常整齐。房顶上虽有积雪,可房檐处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门前也扫的干干净净,一点泥泞都没有,看得出来这是经常打扫。房子并没有烟囱,从窗户往外正冒着袅袅炊烟,让人心生向往。
秦英一拽单泉,迈步就想上山,被单泉拦了下来。
“荒山野岭,两间草房。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是吉是凶,我们还不知道。还是小心为上,我们先调整一下状态,等等王雄和白文举吧”单泉说道。
一直等到天色完全黑透了,这漆黑的荒山下只剩下呜呜的风声,王雄和白文举这才赶到。四个人又做了一番准备,吃了几块冻得梆硬的熊肉。都各自提兵刃护住自己的身体,这才纵身上山。
半截山腰对于这四个人来说不算什么,几个起落就已经到了草屋门前。
单泉回身微微一挥手,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用左手的链子镢护住面门,伸右手推门。
纹丝不动,门是柴门,根本就没有锁,看来是从里面顶住的。
单泉刚想回身跟三人商量商量,就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咣当!”
秦英一脚踹开了柴门,横手中秋凉刀,纵身跃进屋内。
就听得屋内风声一响“唰”,不知飞来了什么东西。漆黑中也看不见什么,秦英听声辨位,摆刀就劈,就听得“哗啦”一声响,好像是什么瓷器被劈碎了。
“谁!”屋内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
“老二,是我!”这个声音王雄太熟悉了,正是雷再腾!
“啊,大哥啊,你把门给我关上,好冷!”屋里的雷再腾大喊一声。
屋外的单泉王雄和白文举,真想抄家伙进去揍他一顿。自己这四个人在外面的风雪里跑了足足两天一夜,他在这暖暖和和的小草房里说好冷。
“哗啦”一声,火折子点燃的声音,这草屋里竟然还有一盏灯!
等到四个人都进到屋中,四下里一看,全都没话了。
这两间小草房,不知是什么人留下的,收拾的干干净净。有吃饭的桌子,那盏小灯就放在桌上,椅子倒是没有,有几把小凳子,有个小箱子放在桌边,应该是用来放衣服的。最可恨的是,竟然有床,床上有一套暖暖的被褥!雷再腾正躲在被窝里不断地吸气,看得出来这是刚才出被窝点完灯,又躲进去了。秦英气的脑门上的青筋直蹦,单泉强忍着想要出手打人的冲动,一把拽住了秦英,还得劝他:都是自己兄弟,别着急,他过的好咱也得替他高兴才对。
说着话又到另一间小屋里转了转。有水缸,有米缸,里头都还有一些残留,说明之前并不是空的。有灶台,灶台上放着一口大锅,锅里还有做好的肉菜,还有点饭食。看得出来是吃剩下之后倒在锅里,准备第二天吃杂和菜的。灶台一边是劈好的木柴,码的整整齐齐,另一边是一个小碗柜,里面碗筷,茶杯,酒壶一应俱全。轻轻摇晃一下,略有响声,说明酒壶里还有一点酒。
单泉看完回来,微微一扶太阳穴,想起了自己与秦英在风雪中的对峙,再一想这些天来吃的永远也不想再吃的烤肉,喝的雪水。拎起酒壶,又走回第一间小屋,站在秦英面前,冲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说:“动手吧。”
秦英“嗷”的一声怪叫就扑了过去,用手一抓雷再腾,单膀一叫力,硬生生就把那么胖的雷再腾从被窝里掏了出来。秦英抓着雷再腾,就觉得他身上的衣服不对。定睛一瞧,一套崭新的棉衣棉裤。
“秦哥哥,秦哥哥,您息怒。别打了,再打就把他打坏了。”王雄是真怕秦英一时兴起把雷再腾打出点残疾来,才在边上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就伸手拦住了秦英。
秦英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地上鬼哭狼嚎的雷再腾。
想想自己手拄着秋凉,冒着风雪守在洞口,想拉上单泉一起死的时候,这位兄弟正躲在舒服的小屋里,吃着现成的,睡着现成的,还有酒喝。
不仅仅是秦英,就连单泉白文举都想揍他。
王雄一边压抑着自己也想动手的冲动,一边还得尽量维持这三位的情绪:“三位,三位,别着急,别生气,可以理解,最早我认识他的时候也是你们这个状态,习惯就好了!”
好半天,三人才把情绪平稳下来。王雄直接就坐在了床上,剩下三人也是随意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四个人,八只冒着绿光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雷再腾。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单泉还想维持脸上的笑容,但是脸上的肌肉却有些颤抖,结果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有什么可说的,我跟单溪一组进山以后,分头去找吃的,然后我们就走散了。我自己又怕碰上你们,就一个人往深山里面走。走了好几天,这不就碰上了这么两间小草房么。这小草房一看就是猎户为了进深山狩猎时准备的,有粮有水,还有棉衣棉裤”雷再腾气呼呼的说着,指了指桌边放着的那只小箱子。白文举上前打开,里面放的都是衣服。
“那这么说,你在这已经很长时间了?”单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一点。
“啊,有两个多月了吧。把那一缸粮食都吃完了。”雷再腾答道。
“我们到现在,进山的时间也才两个半月左右,你已经在这住了两个多月了?”单泉的眼睛四下里望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对啊,进山第一天我就跟单溪走散了,然后我自己一个人就往山里走,走了大概有四五天的样子吧,吃了很多苦,这才走到了这里。”雷再腾说到吃了很多苦的时候,语带委屈。
四个人对视了一眼,秦英脑袋上的青筋又开始蹦了。单泉终于找到了那根雷再腾用来顶门的木杠子,拿过来交给秦英,满脸微笑的说:“请开始你第二轮的表演。”
“现在,你们相信造化了吧?”王雄啃着手里的这点熊肉,满脸无奈的说。
秦英跟单泉已经不想说话了,白文举应了那么一句:“相信是相信了,但是,实在是太气人了!”
自从四人来到小草房,这小草房的空间就显得格外的拥挤。床只有一张,也没人去跟雷再腾抢,依旧让他睡着。可王雄在这,雷再腾也不敢让哥哥睡地上,于是让给了王雄。王雄的岁数又不大,长幼总要有序,最后这张床落在了这五人中年龄最大的单泉手里。剩下的人依旧睡地上,反正雪地里都已经睡过,这几个人身上又都有功夫,也不算什么。锅里的那点饭菜就是最后的一顿,还是人家雷再腾吃完的剩菜。四个人也不嫌弃,总算是吃到了两个半月以来的第一顿饭菜。把米缸倒干净,剩下的那点粮食还不够四个人塞牙缝的。第二顿也就无从谈起,真正能解决饥饿问题的还得是随身带着的烤熊肉。所幸的是调料还有一点,比起之前寡淡无味的烤熊肉来说可是要强上百倍了。
雷再腾跟着这兄弟四人又蹭了两天熊肉吃。
又是一天清晨,单泉把兄弟几人身上所剩的所有散碎的银两全部收集在一起,凑了有那么不到十两银子,也足以抵上那一缸粮食的价值了。放在人家的桌子上。吃了人家喝了人家,总要留些银钱才对。吩咐兄弟几人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打猎。
“单大哥,你们快来!”草房内,白文举突然高声喊了起来。
“怎么了?”单泉问道。
“我们放在锅里的熊肉不见了!”
大雪封山已经半个月了。
阳关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他知道,如果再没有食物吃,自己会死。“如果我有娘就好了,娘会喂食物给我。”他对自己说。
半山腰上有两间小草房,这是他今天白天刚刚发现的。烤熊肉的香味,没有可能逃过他的鼻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他感到很香,他意识到那里面有食物。
这个事情如果传扬出去一定耸人听闻,在山脚下飞速略过的一瞬间,阳关竟能闻到半山腰上小草房里的肉香。
他停下了脚步,小心的靠近小草房。
里面有几股气息,都不弱,跟那些虎豹熊罴一样散发着危险的味道。阳关虽然不怕,但是一切行动总要以节省体力为前提。“那我就夜里来吃,如果我有娘,娘也一定会同意的”阳关对自己说。
这屋里的五个人,面面相觑,俱都面带愧色。
这个人可丢大了,有人在无声无息之间,夜进小草屋偷走熊肉,屋内的五人竟丝毫没有察觉。人家这是偷的熊肉还不大紧要,人家要是不偷熊肉,来偷的是五个人的脑袋呢?恐怕五人早已命丧多时了。想到此处,屋内的五人全都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脊梁沟里冒起,直奔顶梁。
这五人当中,白文举跟单泉一组,两个多月以来早就以单泉马首是瞻,因此也不去想这些事情,只等单泉号令;雷再腾没心没肺,懒得操心。除了这两人以外,剩下的三人全都紧皱双眉,仔细思索前一天夜里的每一个细节,希望能够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柴门是关着的,门口顶着一根木杠子,除非是像秦英那样一脚踹开,不然根本就没可能消无声息的打开,那还剩下唯一的一条路就是窗户了。说的好听是个窗户,说的不好听就是一个窟窿。可这窟窿不大,勉勉强强能让雷再腾把头伸过去。这样的一个小洞,是不可能进来一个人的。
单泉想不通,自己与秦英王雄三人的本事放在江湖上无论怎么排也能排进一流的水平啊!功夫练到秦英王雄这种水平,那耳力已经远超常人。哪怕是睡觉,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也尽在掌握,更何况在这种天气里,秦英和王雄都睡在地上,根本就睡不踏实。即便是父亲单天长,能不能在自己三人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偷走熊肉,恐怕也要打个问号。可比父亲能耐再高的,这世上恐怕也没几个了啊。一个人的本领如果能到如此地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无名之辈,可要是成了名的人物,行事之时总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去做偷盗之事。这个行为只能是为了戏耍我们五人而已,可既然已是江湖之上成了名的前辈,戏耍我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单泉百思而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