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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娇春满园(三)

春日里的阳光如细碎的金子般透过层层花树洒落在青石小道上,纤弱瘦削的女子眉目如画,含愁带怨,微风拂过,吹动她长长的衣袂,花树的枝丫沙沙的晃动着,整个的花朵儿混合着零散的花瓣便纷纷飘落下来,些许落在了女子的发间与肩膀,她伸手去接那飞扬的花瓣,却有一片花瓣顺着她的额头滑落,触碰到她纤长浓密的睫毛,最后落到了地上。

她的神情中带着化不开的怅然,忽然有人牵过她的手,动作温柔的将一朵花儿放在了她的手心。

女子诧然回眸,正撞入那人如湖水般清澈的笑容里,她只觉得面颊发烫,慌张的后退小步,却被人抓住了手,只得抬眼看着那人,贝齿轻咬红唇,那人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相顾无言。

“苏才人似有心事?怎么一个人站在梨花树下呢?”那人终于打破了僵局,含笑问道。

“回殿下,臣妾喜爱梨花,见这里的花开的正好,一时看入了迷,请殿下恕罪。”女子顺势抽回了手,敛眉低目行礼。

“无妨,梨花离情,你乍然入宫,想必思念家人。你既是皇后族妹,素日无事可去拜访皇后,也可略解乡愁。”宣丽兹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愈发浅淡清透。

苏涟漪只是露出些微无奈的的笑容,把头垂得更低了些:“多谢殿下美意,只是臣妾怎好叨扰皇后娘娘。”

“本宫却不觉得叨扰。”皇后亦走了过来,身边是刘李二妃。

“虽然先前并无机会亲近,但你既已入了宫,如有疑惑愁思,大可来找我,且不说你我出自一族,本宫是大齐的皇后,执掌后宫,理应为各位妹妹排忧解难,使得大家都能顺遂舒心,也好使得陛下安心。”

语气温和中却少了一丝温度,苏才人怔怔的看着皇后,那样仪态万千,华贵不可言,让人无端的就会自惭形秽。

“多谢皇后娘娘抬爱,臣妾羞愧难当。”她喃喃出声。

“既然这梨花娇美,配你这样的小娘子正相宜。”宣丽兹又接住了一朵小小的梨花,将其别在了苏涟漪的耳边,满意的打量:“人比花娇。”

清妃眉毛一扬,掐腰怒视宣丽兹,碍于大庭广众之下,压低了声音却仍有些咬牙切齿:“你学什么风流郎君,倒不见你给我们戴花。”

“原来静姝儿又吃醋啦。”宣丽兹坏笑,“各人有各人的花,我是想着你更像月季,正准备一会给你掐朵月季呢。”

“快别造孽了,这满园的花儿今日可是遭了大劫。”琳妃举帕轻咳一声。

宣丽兹两手一摊,表情无辜:“看来这下我连好脾气的小英儿也得罪了,罢罢罢,回头我去宫里精心挑选几盆我最为宝贝的花儿给你们送去,既能名花配佳人,也不造孽了,如何?”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油嘴滑舌的臭毛病,忒不像样。”琳妃本是文弱内秀的性子,听得宣丽兹的话俏脸微红,莹白如玉的食指点了点宣丽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

“我若改了,那还有什么趣呢,宫里头就没人逗你们开心了,开心乃是人生第一要事,可不能少。”

清妃打断了宣丽兹的话,伸手;拉过琳妃:“行了行了,总也说不过你,歪理比谁都多,这些年念过的书都用在这啦。”以眼神示意三人还有苏涟漪在场,顺势转移了话题:“要我说,这花开的这样好,不若办个百花宴,做些漂亮精巧的糕点,岂不有雅趣?琳妃妹妹你不是也喜欢此等风雅乐事?”

见清妃在外人面前拽文弄词的掩饰自己,宣丽兹好笑的悄悄冲她挤眉弄眼,理所当然的被无视过去,于是只好道:“果然是好主意,那谁做这东道主呢?”

清妃拿眼去瞧琳妃,琳妃低着头不欲回应她的眼神,清妃眉毛一拧,面上亲亲热热的挽住琳妃,在她腰间轻掐了一把,琳妃叹了口气,看了眼清妃,眼神说不出的哀怨:“本宫那儿有一套百花纹天青瓷碟,正配花样糕点,若各位妹妹不嫌弃,不日本宫便下帖子,咱们一同赏玩饮茶。”

清妃便抚掌称是:“那便正正好,到时候我要带上岭泉酒,咱们也可对饮同酌,更是佳话。”

“既如此,本宫也凑个趣。”皇后微笑着道:“前些日子家里送来了两坛琉璃醉,便也贡献出来,为这百花宴作配。”

宣丽兹听了,眼睛睁的大大的,激动的拉住皇后的衣袖,语气急切:“可是安国夫人府上的独门秘方,琉璃醉?”

这琉璃醉乃是一种烈酒,清澈透明,入口绵柔,但转瞬便变得浓烈,饮酒之后那醇厚的酒香萦绕,整日不绝。安国夫人还是皇后的时候,便制成了此等美酒,太宗皇帝赞不绝口,爱之若狂,奉为人间极品,又亲赐酒名为“琉璃醉”,每至宴会便会以酒待客。

当时还是晋王的中宗皇帝,平生最爱诗酒潇洒,初尝此酒也是喜爱不已,于是百般请求,从皇后那里磨到了方子,到皇后被封为安国夫人,将方子带出宫去,但宫中仍可酿造琉璃醉。

只是庆元八年宫中生了一场大火,不仅把一些宫室烧损,也烧掉了琉璃醉的秘方,御膳房酿酒师傅想破了脑袋,浪费了一坛又一坛的酒水,也酿不出原汁原味的琉璃醉,时任孝宗皇帝本不好酒,加上实在不好意思再去因为此等事情叨扰安国夫人,就此作罢,宫中也就再没有琉璃醉。

宣丽兹平生便爱吃喝玩乐,早就想一尝琉璃醉,何况她的父亲也甚爱此酒,她更加想见识见识。只可惜自家嫂嫂管的忒严,禁止她在及笄前饮酒,她连酒壶都没摸着过,只在每年除夕宫宴上可饮一杯果酒,但那分明便是甜果汁罢了,如今有机会能够尝一尝正宗的酒,还是酒中极品,岂能不激动?

“正是,原也不送这酒入宫的,只是上次我与安国夫人提及你要香料一事,夫人对于你喜爱她的香料甚为愉悦,这次便多带了琉璃醉过来,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皇后缓缓解释道。

“那自然是合的,天作之合,那百花宴我定会赴约,千万不能忘了带琉璃醉啊。”

“哼,你便是为了吃酒不成,太皇太后准你吃酒了吗,当心又要抄书。”琳妃酸溜溜的哼声道。

“你我都不声张便是了嘛。”宣丽兹道,余光瞥见呆站在一旁的苏涟漪,凑了过去:“苏才人也不要泄密哦,你喜欢什么,我送给你,金玉珠宝还是古玩珍品?”

苏涟漪愣了一愣,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臣妾方才什么也没听到,也无需殿下赠予珍宝物什,只是刚才被风迷了眼,未曾留意各位娘娘与殿下的话,请殿下恕罪。”

“无罪无罪,到时候你来参加百花宴就成。”宣丽兹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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