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艳辉听到秦昭的话,从雪人后头走了出来。他的脸红红的,大概是冻的,他一脸怯生生地看着秦昭:“阿昭,你还生我的气么?我知道错了,是我的不是,没有将心比心。阿昭,我那天的说的话,并不是我心里头就那么想的,只是话头别在那里,忍不住跟你抬杠罢了!那真不是我的真心话啊!”
秦昭暴躁道:“闭嘴,有话进来说!”
杨艳辉灰溜溜地跟着走了进来,一进屋便抓了秦昭的手道:“阿昭,阿昭,你莫生气了,真的莫生气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
他话音未落便被秦昭打断道:“说来说去就这么几句,能不能给我换句不是无瑕哥哥教的!”
杨艳辉呆了一呆:“你,你怎么知道是师傅教的?”
秦昭简直要被气死了:“你看你堆的那个破雪人?上头的词儿是不是无瑕哥哥教你什么你就照搬了?你都不会稍微改改么?一点都不用心!”
杨艳辉十分郁闷:“可师傅说这么写你就能消气啊!”
秦昭本来还想发火的,可是看到杨艳辉冻的通红的脸,一颗心不由得软了下来,他刚才那些话算不上动人,甚至没有涉及到那天的正经争议内容,但是秦昭却是相信他的:杨艳辉才几岁呢?女色什么的他哪里真的懂,不过就是看多了身边的人是什么样子,便也觉得那样子正常罢了!把时间往回推上三四年,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是跟刺猬似的,碰到就扎人,常与人别劲儿?那会儿自己还暴脾气地揍过婉娘呢!
其实要说她不生气也是假的,可是连瑜昨天带她出去溜达一圈儿,她那点气早就散了,最关键的是,就如连瑜所说,无论是哭闹还是闷气都对糟糕的处境没什么帮助,她仔细想想,摆在自己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跟杨十二好好交流想办法让他的脑神经让他回到正轨上来,要么就直接分手。其他的路,想都不用想!
秦昭心中拿定了主意,自然不会去叽歪那些没用的,单刀直入地问杨艳辉:“你说你昨儿说的不是真心话,那你的真心话是什么?休要编那甜言蜜语来哄我,我们认识这些年,你话里是真是假我清楚的很!”
杨艳辉见秦昭乐意好好说话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做到秦昭身边轻声道:“昨日师傅训我来着,说我全然不懂将心比心,你一心待我,我却说出来可以把心分成几瓣与他人的话,实在是太没良心了!阿昭,我真不是有心惹你伤心,我是真不懂啊,我身边都是那样的,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昨天师傅说,朝里没有姬妾的大臣占了一半儿呢!我实在是见识短浅,徒惹人笑。”
秦昭听他说来说去都说不到点子上,哭笑不得:这分明是有了大人的脾气,却还没大人的脑子吧?正胡思乱想又听杨艳辉道:“我觉得师傅有句话说的挺有道理的!”
秦昭问道:“什么话?”
杨艳辉道:“常有人提起高官不纳妾,总是会说他怕老婆!其实这纯粹扯淡。市井小民,或许有因为男人蠢笨女人能干,故而惧怕老婆不敢胡来的;可身居高位的重臣,他们的妻子固然可能厉害,但又有多大可能比丈夫更厉害?说白了,不过是那些文人不肯承认这些高官对妻子有爱罢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秦昭面前轻声道:“不娶妾的男人,十有八九并非惧内,并非妻子不贤惠,只因心里有她,才不肯惹她伤心。阿昭,这些话,过去从未有人教过我,如今我知道了,记住了,日后也会记在心里,所以你莫要再伤心了,便原谅我这回吧!好么?”
话说到这个地步,秦昭心中便是还有委屈还有不满,又能说什么?她总不至于对个比自己小的孩子不依不饶吧!虽明知道这些话怕都是连瑜教的,可毕竟他肯先低头,想到此处,秦昭也轻声道:“我原谅你这回,可若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真的不要你了!”她说着看向杨艳辉,认真地说:“不管你信不信,但我还是得告诉你,你若是想要娶我,这辈子就不要像纳妾之类的事情,我是绝对容不得的,真要到那地步,我便是闹都不会与你闹的,定然是只有分开这一条路的。”
杨艳辉猛地抓紧了秦昭的手:“阿昭,你能不能不要把分开挂在嘴边?”
秦昭看看他,轻轻地摇摇头:“我所在意的不过就那么一两件事儿,只要你对我一心一意,我又怎么会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讲个不停?”
两个人两两对望,有那么一刻,秦昭觉得两人虽然很近,可是却又像隔了很远,她心中暗叹:难怪曾听人说,要珍惜两人之间的感情,不要随便吵架。说什么不吵不闹不是日子,纯粹扯淡!夫妻之间本就该互相理解相互忍让,吵架什么的,便是过后和好,可吵架时候的伤害难道就不存在了么?吵一次,便是一道裂痕,吵两次便是两道……甜言蜜语说得再多,却也只是忙着给这些裂痕上刷漆罢了!
虽然心里有这样的感慨,可此时的秦昭心里,却并没有那么多的悲哀与不忿:他能改,那么他们就在一起;他若学了连瑜,那便分手好了,这是多么简单的问题啊!
而杨艳辉接下来却并没有让秦昭再次失望。
似乎一夜之间,过去那个总是缠着秦昭,叫着阿昭阿昭的小男孩又回来了。因为是年节,国子监放假,所以杨艳辉几乎天天都要跑到秦昭这里来,有时候跟她一起读书,有时候扯了她出门去玩,而且这件他最近每次过来,都记得给秦昭捎些小玩意:可能是街上木匠做的木娃娃,也有可能是点心铺子里新出的茶点,小小的东西不值什么钱,却看得出买的人是用心了的。
秦昭一开始还对他的道歉不怎么放在心上,因为信任感受到了伤害啊!可是这么一来二去的折腾下来,秦昭心里那点疙瘩也就被磨得差不多了:她不傻,看得出人家是真情还是假意。杨艳辉虽然有各种毛病,但此时此刻,他对秦昭的感情,是真的。
见秦昭跟杨艳辉和好,秦节也松了一口气,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是不想换女婿的:换女婿容易,可重新培养感情可就难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一定的事情,就算他精挑细选再为女儿找个可靠的夫婿,日后会不会变也是不一定的事儿呢!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他相信自己的女儿只要肯用心,是有能力把杨艳辉的心牢牢抓住的。
过了年没几天,贺秋容就再次把秦昭叫道宫里,然后引荐了一个中年宦官给他:“这是吴少监,专管宫里这些七零八碎的小东西的采买。吴少监,这是秦千金,你需要采办什么种类的玻璃器,与她商议便好!只是莫要欺负她年纪小啊!”
那吴少监笑着连称不敢,然后便问起秦昭她们工坊里都可以做什么玻璃器。秦昭这些时日一直在打理玻璃工坊,对里头的门路清楚的很,吴少监提出的东西,能做不能做她一听知道,只是话不敢说得太满,大部分能做的东西她应下,剩下的只说试试,更有一些明显做不出来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她直接就回绝了去。
这吴少监也是个聪明人,丽妃娘娘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要是不懂就是犯傻了!这是警告他不许压价啊!其实他本来就没准备压价,做这生意的,吃的是回扣好处,傻子才杀鸡取卵把人家商家逼到墙角呢更何况玻璃坊可不是一般的商家开的,几个股东不是皇亲就是官宦,吃饱了撑的才找麻烦呢!
秦昭与吴少监谈事情,贺秋容就在一边笑吟吟地听着,待吴少监问完了情况,说要回去列个采购单子,待上头同意了再与秦千金具体商议。
待吴少监告辞走了,贺秋容这才冲秦昭笑道:“这老吴惯会装模作样,这事儿他自己就做的主听他扯什么与上头商量。你日后怕是要经常与他打交道,这人不算贪,也不喜欢主动要好处,可你千万莫要看人家不讨好处就真的一点不给啊!”
秦昭笑道:“谢娘娘提醒,我省得。”
贺秋容又与秦昭闲聊了几句,便放她回去了:她本来就没什么事儿,让秦昭过来纯粹就是为了与她引荐吴少监。
秦昭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走了好一段儿才笑出声来:哈哈,要发财了!
她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车夫把车怪到连瑜家,想要进去,却忽然想起连瑜如今也要上班,自己进去干嘛?只得勉强忍了兴奋的心情,告诉门房传话,让连瑜一回来便请他到自己家去,然后重新上了马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