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重生之后,第一次听到这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
然而,这个声音只用发出就一句平静的“悠儿”,就足以像雷电一般贯穿白悠的耳膜和神经,让她浑身陡然战栗。
白悠的脑子里腾起了许多画面,有她站在大殿中、端起一杯毒酒的画面;有她伏倒在地、小腹隐痛之后、温热的猩红液体从裙下流出的画面;也有躺在棺材中,阴暗模糊的“奠”字对着头顶时的画面……
关斯岭不知何时,已经上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而她也终于缓缓从这一股莫名的战栗中醒过神来,望向声音的来源。
是圣上。
……
圣上这一次,似乎是有备而来。
除了随行在圣驾旁的宫人之外,还有大批御林军,全都黑压压地围在了河岸。
白悠这回,几乎是插翅难逃。
她看着圣上的脸,唇抿了抿,生硬吐出一句自己都不大相信的话,
“小女乃是御史大人之妹,鄙姓李。圣上……或许是认错了……”
圣上并不为所动,
“悠儿,你可知,何为欺君之罪?”
他从上到下,完完整整扫视了白悠一遍,语气更是平淡,
“你是如何能死而复生的?”
不等白悠说话,关斯岭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父皇,你可见过有人死而复生?”
他的手伸到背后,轻轻覆在白悠的手背上,似乎是想让她安心一些,
“生死乃命数,世上无人能左右。她不过是个与悠悠有几分相像的女子而已。”
见自己的次子也开始维护起白悠,圣上眼中似乎有隐藏的愠怒,他唇边的胡须微微动了动,良久,还是摆了摆手,
“罢了,把他们都扣起来,送到我殿里问话。”
……
白悠再一次面圣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再一次站在大殿里的她显然比从前都要镇定许多。
她想了很多理由,但都一一否决了,到最后,只给自己留下了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再死一次。
圣上在叫她来之前,已经见过了关斯岭和李文翰。此时似乎是有些累了,微微靠在座上,正闭目养神。
白悠发现他的白发比以前多了一些。
她在座下跪了许久,还不见圣上发话,于是一边打量着他的神色,一边忍不住开口,
“圣上若是累了,那……小女先回去。”
圣上的眼皮动了动,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悠儿,你照实说吧,朕不怪你。”
白悠还是把刚见面那套说辞又原封不动来了一遍。
等她说完,圣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起身离座。
他走到白悠面前,亲自把白悠扶起来,从她的头发到脚底,全都仔细打量了一遍。
白悠有些窘迫,但没有出声。
圣上顿了顿,继续说话,
“你可还怨朕?”
“小女第一次见到圣上,怎会有怨不怨的说法……对圣上自然是无比尊敬。”
“看来还是怨朕了。”
圣上呼了一口气,
“既然你说是御史的家眷,朕便不再刨根问底了。从前的事便让它过去,从今以后,谁也不会再提。”
白悠偷偷瞄着眼前的人,有些不敢确信——就这样轻易放过了她吗?
她还是装作不懂,
“虽不知圣上说的是什么事,但……圣上说不再提,小女便从命。”
圣上料到她这样说话,倒也不再追问了。
他重新回到座上,继续下一个话题,
“御史下月便要动身出征,你若要留在中京,朕便让景王给你安排个住处。”
“家兄要……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