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流逝,从上午到中午再到下午,始终不紧不慢、不疾不徐。
陈亮亮一直在干活,几乎没有片刻停歇。
收拾完屎尿,又被吩咐拿着一把大扫帚扫地。屋里屋外院里院外,不管脏不脏,都得一处不漏的扫过去,如此折腾着,等扫完已经是中午了。
他当然也想过偷懒,可是有个名叫史昌营的男子一直跟着他,手里还握了根马鞭。
钱清是钱国公家的远房亲戚,借着祖辈的面子在国公府三房捞了个管家的职位。至于这位史昌营,据说其是钱清老婆那头的亲戚,深得钱清信任,有很多杂事都是他在替钱清管,所以在三房的下人中很是有些地位,被人称为二管家。
早上抽了二柱鞭子、还不许人吃早饭的便是这史昌营。
史昌营大概四十岁左右,面相尖酸,身材中等,偏瘦。
昌营昌营,苍蝇苍蝇……
陈亮亮很希望前面那个“史”能应验,史昌营成为一只死苍蝇。
无论他在哪里,都能看到这只“死苍蝇”的阴鸷眼神。
这显然是来自于钱清的授意,只要他一犯错,一顿鞭子肯定跑不了。
为了不白白挨打,他只能埋着头一刻不停的干活,力图不让苍蝇抓到任何把柄。
打扫完已经到了饭点,死苍蝇坏得很,根本不通知他这个新人。最后等他赶过去时,已经连残羹剩饭都填不饱肚子了。
自然是恨的,恨到咬牙切齿,史昌营钱清以及罪魁祸首钱盼盼,可恨又能如何?
只能忍。
总有一天会把所有受的气和屈辱全部原封不动的还给诸位!
匆匆吃了点垫了垫肚子,再接着在苍蝇的监视下干活。
下午被分派到的任务是给花园浇水。
园子很大,里面不仅有各种花花草草,还有一片茂密的小树林。
到了此时,陈亮亮终于撑不住了。
昨天的一天加大半夜可谓是劳心到了极致,剩下的小半夜又根本无法入睡。今天再不停歇的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肚子还空得慌,哪怕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天气很不错,阳光很明媚,春风很和煦,这让陈亮亮越来越迷糊,只想倒头就睡,睡他个天昏地暗海枯石烂。
可这又怎么可能?身后有人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浇水,得先从水井里把水打到水桶中,再挑着两只大水桶颤魏魏的走上一百多米路,最后一瓢一瓢浇上去。
这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他虽然从小过得苦,但也从未挑过水。初始还好一些,掌握好平衡不摔倒便是。之后可就不行了,不仅肩膀被压得生疼,体力也被耗光,越来越无法支撑住水桶的重量,最后就连寻常走路都开始左摇右晃。
于是在某一刻,他正咬着牙挑着水走在花圃旁,脑袋开始一阵迷糊,顿时就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进入了梦乡。
晃当一声,水桶摔在石板上,辛苦挑来的水洒了一地。
他的心里一咯噔,打了个激灵后猛的甩了甩头,这才清醒了过来。
可惜晚了……
他人已经摔倒在花圃中,身下还压着几株银红牡丹。
坐在不远处亭中石凳上的史昌营顿时来了精神,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哇哇大叫着,握着鞭子飞快跑了过来。
“哈哈,姓陈的,你终于逮到我手里了……”
陈亮亮缓缓爬了起来,看着飞奔向自己的史昌营沉下了脸。
“姓陈的,你不仅干活偷懒睡觉,还压坏了老爷最喜爱的银红牡丹花。没什么好说的,先家法伺候,再禀告钱管家扒你的皮!”
看着那得意的笑容、还有慢慢扬起的黑色马鞭,陈亮亮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你动我一下试试?”
尽力避免是尽力避免,与束手待毙是两码事。我愿意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不过是不想激化矛盾,因为我觉得还可以再等等再看看。但当真无法避免时,不可能还乖乖等着你把鞭子往我身上送。
家法?
牡丹?
去你M的,大不了大闹一场,闹到人尽皆知,倒要看你钱盼盼如何选择、如何自处。
反正是要挨打,凭什么不闹?
史苍蝇先是愣了愣,随后开始大笑,笑声放肆而又猖狂,笑到捧腹弯腰。
“哈哈,好好,挺硬气的嘛,但愿你能一直这么硬气下去。你史爷爷可喜欢碰你这种傻乎乎的硬气小子了。”
鞭子再次扬了起来。
陈亮亮弯起嘴角,握紧了拳头。
只要你敢让鞭子沾一下我身,劳资便敢让你知道这花圃里的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然后……
与马鞭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的,是一道有些粗又有些尖锐,应该是处于变声末期的男孩的声音。
“史昌营你在鬼哭狼嚎的干吗?吃饱了撑着的吗?”
声音很大,透着不满。
史昌营一愣,手上的动作便停止了。片刻后扔掉鞭子,佝偻起腰,露出一个献媚般的笑容。
“少……少爷……不曾想少爷在里面,打扰到少爷,小的……小的错了,还求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陈亮亮回头看去。
他的身后是那片茂密的小树林,原本肯定是无人的,因为他来来回回走了很多次都没看到人,不过此时在林子边上站着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束着发,一身白色的袍子,打扮的很清爽。双手负在身后,看面相很是俊秀。
不过此时的那张俊脸虽然很严厉,但陈亮亮似乎能感觉到那故作老成的眼神和神情背后的轻浮与顽劣。
在年轻男子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面无表情、已年近花甲的花者,老者面容清瘦,一副饱学之士的模样。
估计这二人先前应该是在林子里,被死苍蝇的大喊大叫给惊动了,出林后刚巧看到这一幕,便出声喝止。
少爷?
这是钱仪的儿子?
钱仪只有一个儿子,也即是钱盼盼的亲弟弟,好像是叫……钱照?听说今年十七岁,长得很不赖,倒确实跟眼前这小子对得上号。
至于那位花甲老者就完全猜不到了,反正按年纪肯定不是钱仪,因为钱仪才四十多岁。
看面相,应该是个挺刻板严肃、不苟言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