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而又带点陌生的头重脚轻过后,王宁四平八稳地站在了地面之上。
他明明知道自己睁着眼,却看不见一点光,也感受不到身边任何人的存在。
仿佛跌入深海,处于一片隐而不见的乱流之中,王宁清楚地感觉到四面八方流动着的魔力,温热的、滚烫的、粘稠的、清爽的……
各色各样的火焰魔力蓦然出现在了感知中,像是一层层令人绝望并且永无尽头的茧,牢牢包裹着王宁。
灵魂在各色炎属性魔力的冲击下开始左摇右摆,王宁努力适应着这个只存在于感官中的全新“世界”,嘴角却突然露出笑容。
下作,真的下作——弗莱尔竟然把这座“感知迷宫”打造成了一片火海,毫无疑问,这会增加亚当斯获胜的概率。
谁都知道,亚当斯在经过“炎之种”的洗礼过后,对炎属性魔力有着高度亲和,那么分辨层层火焰中不断变化的路,自然也是信手拈来。
仔细感知者魔力的变化,王宁终于踏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这是王宁的一小步,却是高山族人与现代人携力走出的一大步。
这一步大约用去了王宁三分钟的时间,自场外看去,假眼的投影中,其他四位考生已经走了很远,但王宁却仅仅是在原地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
“走啊!”哥西卜为王宁捏了一把汗,艾尔也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像要从中分辨出王宁到底在犹豫什么。
至于他身旁的萝萝,则早就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亚当斯一声冷笑,默默地掐算着时间;弗莱尔眉头渐渐皱起,不知道王宁所谋为何。
只有多萝西的眼睛逐渐亮起,像是在期待王宁的下一步。
王宁不是不想走,而是他突然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赞法斯在石室中划下的警戒线、受困的自己……与面前的此情此景何其相似!同样的快速流转,同样的看似无迹可寻。
但是王宁知道,火海的漩涡之中,必然有它独特的循环。
想及此处,王宁干脆坐到地上,将感知能力的范围扩展到最大,寻找火海的节奏,以及每一个间不容发的落脚点。
“他放弃了?”“放弃为什么不干脆喊出来?”“可能是怕喊出来丢脸吧?”“就算喊出来丢脸,可是跟淘汰又有什么区别?”“无聊。”
考生们无法理解王宁的举动,各自议论纷纷。
亚当斯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想到他与阿力士的“计划”,心道王宁绝无侥幸之理,再加上自己此前曾与弗莱尔偷偷训练过“感知迷宫”,通关成绩大约在七分钟左右。
而第一次进入迷宫的王宁肯定不会有相同的经验,也没有理由超越自己。
想着,亚当斯渐渐说服自己放下心来,抱起了双臂静静等待,只是隐藏在臂弯之下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袖,还暗自诅咒着王宁。
此时此刻,阿力士也正吃力地在感知的火海中前行。
好在身为牧族的他,早就经受过了多年的野外狩猎训练,密林里、山洞中、悬崖下……
在这些地方狩猎所积累的经验,帮助他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视觉剥夺,稳步前进,寻找着迷宫中的路。
而其他的三位考生也始终没有掉队,在阿力士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向终点缓缓接近。
约莫五分钟过后,王宁蓦然“睁眼”,即便落在视网膜中还是一片黑暗,但是火海的魔力流动已经全部印在了他的心里。
挺身站起,王宁脱下鞋子,摆出奇怪的姿势——手捏莲花,肩膀扭曲,等待着下一次魔力循环的开始。
阿力士等人浑然不觉,还在小心翼翼的前进。
在新的魔力循环开始的一刻,王宁双足发力,踏上迷宫的砖墙,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急速向出口冲去!
“他作弊!?”亚当斯破口大骂——他怎么也想不到王宁可以触碰砖墙,好像整个迷宫变成了一个不断变幻轴向的空间,王宁时而踩上砖墙,时而从地面掠过,时而在天花板上行走……
仿佛超脱了重力的法则,高山族的少年如履平地地攀跑跳跃在迷宫之中,快速接近终点。
不仅是亚当斯,其他的考生们也有相同的疑惑,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而艾尔等人无法知道迷宫内的情况,但是从表面上来看,王宁已经找到了破关的诀窍,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哈!”多萝西双手一拍,笑出声来。
弗莱尔则脸色极差,怒意与不解爬上眉梢——精通战斗的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想不到王宁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了自己亲手布下的魔力节奏。
“阿力士——”亚当斯开口大喊,
与此同时,一直毫无所觉的阿力士终于感到不妙——刚刚进入迷宫前,他便在王宁的衣服上布下了月桂树种。
此时月桂树的香味提醒着阿力士,王宁正在接近。
阿力士顾不得去思考王宁突然启动的原因,急忙按照此前与亚当斯商定好的,实施二人的“计划”。
假眼的投影中,考生们看见了令他们不解的第二幕——阿力士站在原地,张开双手,双袖鼓起,释放着源源不断的风属性魔力。
假如他们身处在迷宫之里,就能察觉到那层层的火海瞬间变得狂躁,原本就踪迹难寻的“小路”瞬间被炎属性魔力覆盖,使迷宫的每一处通路全部都变成了死路。
也是在一瞬间,那一直苦苦探索道路的三位考生避让不及,全部触碰到了魔力乱流中的死路,蓦然消失。
也在这同一瞬间,王宁敏锐地察觉到了魔力循环的变化。
只见他以手成枪,点在魔力漩涡的空处,瞬间急停,躲开了撞上来的汹涌魔力。
迷宫中仅余阿力士与王宁二人,时间也仿佛陷入了静止,只有阿力士鼓动着的袖口还在证明着时间流逝。
谁也没有动,谁也不敢动,皆因一动便会被火海察觉,进而吞噬,只能困在那狭小的死路之中,等待活路的敞开。
王宁回想着上测时阿力士的表现,知道这位魔力储量天赋异禀的牧族宠儿,大约能够保持一分钟魔力释放不停。
那么当他耗光这一口气,迷宫必然会回复此前模样。
所以王宁依旧在捕捉火海的魔力流动,集中全部的精神,准备在任何时刻,重新踏回自己在脑海中设下的既定路线。
“发生了什么?”哥西卜直接扯上了艾尔的衣袖,“他怎么停下了?”
“太贱了。”艾尔咬牙切齿,“阿力士为了阻碍王宁,干扰了迷宫里的魔力……你看见没,你看见他那双手没?他妈的以后我要是有机会,一定把他炸了。”
亚当斯额头现汗,屏住呼吸,心里默默数着时间,祈祷阿力士能够多撑一秒,再撑一秒……
一分钟、两分钟……阿力士也超水平发挥,一口气释放着刚刚冥想得来的所有魔力,让火海一直沸腾。
恍若静止的时间,在两分钟后终于回归正常。
阿力士一口气已尽,王宁重新跃上砖墙——早在刚刚火海逐渐变趋向“平静”之时,王宁就在做着准备,原地以极小的幅度调整身体状态,随时奔出。
如今火海终于恢复了之前模样,王宁也毫不吝啬地使出全力,急奔向迷宫的出口。
在迷宫的上下左右留下足迹,超越了阿力士,直奔迷宫出口。
闻着月桂树香接近,阿力士心下大惊,一把向王宁的方向抓去。
王宁如游鱼一般绕过阿力士,顺便一脚印在了他的屁股上——这是通过迷宫的最快路线。
“啊朋友再见!”王宁突然唱起了歌。
阿力士触碰到墙壁,蓦然消失,假眼中,记录了他扭曲而又愤怒的脸。
借着反作用力,王宁冲出“感知迷宫”的出口,再次回到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