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叶庭。”男子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锦笙立刻坐起身“明月,让他进来。”
明月皱眉,有些犯难,要是被别人看到就完了,看着面前男子高大的身影,犹豫一秒,侧身让他进去,小心的看了看院内,关好门。
“你怎么来啦?”锦笙看着他惊喜道,情绪高了起来。
他坐在锦笙对面,身上带来一丝水汽:“我来看你完成课业。”
“…”
锦笙的笑脸立刻垮了下去,无神的看着面前的人。
“别这样看我,今天的事,夫子是在给你一个警告,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那你天天堂上睡觉,课业是怎么做的?”锦笙觉得很是不公平。
叶庭翻开桌上的书本:“我脑子比你好使。”
“啪!”锦笙拿起一本书,用力的拍在他面前,又拿回手中翻了起来,满脸写着“很生气!”
叶庭轻笑摇头,幼稚!
他将今日夫子讲的内容拿出来,平声道来,锦笙看他讲的有理有据,学过一般:“你今天不是堂上睡觉,被夫子赶去和我罚站了吗?为何像你听了课一般?”
“我说了,我比你聪明!”
锦笙白了他一眼,将视线放到书上,认真听了起来。
明月在门口替二人守门,看着屋内和谐的模样,眯起小眼,暗自琢磨。
自家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安分了?
两人结束后,时间已接近傍晚,待叶庭回去,锦笙站在桌前,扭动着身子,拉了拉坐僵的双腿。
“大姑娘,他是谁啊?”明月八卦的看着锦笙,姑娘家家的,笑的一脸猥琐。
锦笙动作不停,散漫的很:“他是将军府的大公子,也是和我玩的比较好的同窗。”
“什么同窗,还冒着这么大的雨来教姑娘读书?”
锦笙经她一提醒,沉思的点了点头。
别说,叶庭这人,刚接触时觉得挺不靠谱,相处下来还挺不错。
“对了姑娘,明日是太后娘娘的生辰,所有官员和直系家眷,都要进宫祝寿,所以明日无须再去学堂。”
明月转身将软塌上的头饰衣服端放到矮桌上,继续说:“今日上午,大夫人便派人把东西送来了,这可是大夫人亲自挑选的!姑娘试试是否合身?”
盘中的衣服发饰,精致大方,锦笙心中欢喜,试穿起来,明月在一边将她墨发盘好。
锦笙看着镜中的少女,头绾凌云髻,佩戴两把珍珠碧玉步摇,身着水绿色散花百褶裙,柳眉如烟,雪肤花貌,兀自笑了起来。
第二天,锦笙晌午起来梳妆,从雕花铜镜中看到匆匆而来的刘妈妈。
刘妈妈从明月手中接过完成一半的发型,忙碌的念叨:“今日进宫,不如往日出席宴会,宫中禁忌颇多,明月年纪小,怕有疏忽,老夫人便让我来帮忙看看。”
明月了然,乖乖由着刘妈妈摆弄,听着她讲着进宫的注意事宜。
到了厅堂中,一家人都已聚齐,祖母爹娘身着藏蓝朝服,装扮庄重大气,与私下反差颇大。
进入皇宫,公子小姐都被带到侧厅宴席中,祖母她们则都在主厅。
锦笙坐在兄长和妹妹身边,看着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无趣的盯着桌上酒席发呆。
“庭哥哥!”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位身着石榴红的缕金挑线纱裙的女子欢快的向门口的叶庭跑去。
两人相谈甚欢,一起落座在对面席位上,很是熟稔。
叶庭今日身着绛色锦袍,腰配黑色暗纹腰封,头戴翠玉雕刻精致的玉冠,风流倜傥,一身正气。
锦笙看着对面相谈甚欢的两人,心中烦躁,起身向门口走去。
“姐姐你去哪?”锦千疑声问道。
“马上回来!”随后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
叶庭随声望去,一个水绿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锦笙在路上随便晃悠着,路上大多都是奴婢太监,宫内奇花异草繁多,锦笙边走边看,心情舒畅许多。
她拨弄着湖水,冰凉刺骨,一群大个儿的,红白相间的鲤鱼,向指尖游来,一点都不怕生。
锦笙突然顿住手中的动作,什么声音?
她细细辨认声音的方向,直起身子,寻声而去。
声音断断续续,很是缥缈,细听,更像是女人的哭泣声,又像是冷风吹过门缝的声音。
锦笙越走,周围的环境愈加荒凉,空荡荡的青白的石路中,偶尔冒出几丛杂草,道路宽敞,却望不到尽头。
路过一扇红门时,停住脚步,这里的声音最是清亮,确是女人的哭泣声,时有时无。
她趴在掉了漆的红门前,透过门缝向里看去。
院里的枯草有半人高,比门外还要茂盛,低头看向门锁,只是轻轻带上,没有锁死。
锦笙轻推开门,心中紧张,手心微潮,冒着冷汗,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生怕惊扰了屋里的“人”。
她来到残破的窗边,透着偌大的缝隙向里边看去。
一个身着白色脏衣,头发斑白凌乱的女人,坐在床边,抱着手中的枕头不住轻晃拍打。
“馨儿乖~馨儿乖~额娘的馨儿是最乖的~额娘的好馨儿…”她的表情呆滞,干枯的死皮挂在她苍白的双唇上。
锦笙紧紧的屏住呼吸,小心的收回目光,准备偷偷出去,告诉阿娘。
“哗啦…”
屋内的声音突然顿住,锦笙立刻轻扶住被自己触碰到,不住摇晃的枯草,僵在原地,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咔嚓…”身边的石头传来一声轻响,她缓缓的转过脑袋,向地面看去。
一块石头旁,站着一双被冻的干裂红肿的脚,血迹满满。
她猛然收回视线,不敢再向上看去,双手捂唇,紧闭着双眼,耳边是自己打鼓般的心跳声。
“馨儿?”
身旁的“人”,声音如老人般迟钝。
锦笙双眼睁开一丝缝隙,僵着头,往旁边瞟了一眼,发现她静静地看着自己,表情很是和蔼。
她无声观察片刻,见女人神情呆滞,毫无动作,心中松快一些,缓缓睁开双眼打量着她。
“你…是谁?”
“馨儿来看我了…我的馨儿”女人定定的看着锦笙,紧抿双唇,情绪激动的泪流满面。
“馨儿…来!屋外冷!”
锦笙看着她伸出的手,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的放了上去,手中一阵冰凉。
她随着女人走进了屋子里,屋内一阵阴冷,很是简陋,女人将她引至桌前坐下,桌面上一层厚厚的浮灰。
“馨儿在外面玩了这么久,很渴了吧?额娘给你倒杯水。”女人动作优雅的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端到锦笙面前。
她看着面前的杯子,边缘豁了一块,水中颜色浑浊,更像是谁将黄土混了进去。
女人拉着她的手,轻抚着,很是慈爱,缓慢的说着:“馨儿为何这么久才来看额娘,额娘在这里等了你好久好久…”
说着,从贴在心口衣襟中,颤抖的掏出了一块精致的玉白色兰花镂空玉佩,缓慢的放到了她的手中。
玉佩的棱角圆润,应该是平日里经常被主人摩挲造成的。
“馨儿,这是额娘准备的,本想等你回来便给你戴上,不想你这么久才回来,这块玉佩啊,是当初陛下赐予本宫的,你啊!一定不要弄丢了。”女人很是温柔的轻声说。
锦笙见她期待的看着自己,顿了顿,点了下头。
“你今日怎的如此安静,这可不像你平日顽皮的样子?”女人突皱眉头,静静地看着她。
锦笙被她盯的心中发毛,板着身子,心跳加快。
“高贵妃?你是高贵妃!”女人情绪激动起来,死死的勒紧锦笙的衣领,情绪激动,眼神中溢出满满的恨意!
“你还我女儿!你这个毒妇!陛下总有一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你把女儿还给我!!”
锦笙面部通红,嗓眼发紧,不住呛咳,却是只有呼气,无进气,头脑渐渐发晕无力。
叶庭…都怪你!
锦笙思绪不停,却无能为力。
恍惚间,脖子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不见,锦笙虚脱的倒在地上,不住咳嗽。
她谨慎的看了眼前方,女人躺倒在地上。
叶庭向这边走来,确定她毫发无损,紧紧的将她摁进自己怀里,心中猛跳,还好…还好…
两人沉默着贴在一起
“她怎么了?”锦笙关心的问。
“被我打晕了。”叶庭松开她,将锦笙拉了起来。
锦笙看着地上的女人,整理着脑袋里的信息。
“高贵妃是谁?”
叶庭身上气压很低,沉声道“宫中的事情不是你我能过问的,不想让别人替你担心,就把今天的事情忘掉,谁也别说,包括我。”
锦笙听过宫中的一些秘事,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只是这个女人…着实可怜。
“寿宴要开始了,我们先回去,以后跟我认真习武。”
叶庭想着今天的事情,一阵后怕,幸好自己担心,跟了出来,若她有什么闪失…就算是皇后…也要陪葬。
他冷冷的看了眼地上的女人,大步走了出去。
锦笙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气,低头小跑着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