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
叶庭盘坐在软榻上,矮桌上摆着黑色大理石棋盘,玉白的指尖捻起透明棋子,轻轻落在盘中,静心与自己对弈着。
“事情办的怎么样?”
“回主上,我们埋伏在围场,还没动手便发现还有两方人埋伏在那,一方是叶二公子身边的人,还有一方…”祁月停顿下来,皱起眉头,不知该如何形容。
“嗯?”叶庭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榻下的人。
“那波人的口音,不像中原人,倒更像是胡人,他们分为两波,一波埋伏皇上,一波埋伏在叶二公子周围,叶二公子左臂中箭,我们看情况不对,便先撤了出来。”
如果是胡人,为何要单独分出一波去埋伏叶谭?还有叶谭的人为何会在那里?
叶庭神色幽深,捻起棋子,重新布棋,片刻后,无声的勾起一侧嘴角,看来…有人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夫人!夫人不好啦!”
崔姨娘在屋中,悠闲自在的试穿着刚买来的春款襦裙,听到丫鬟焦急的声音,有些头疼:“忙忙嘈嘈,什么事情啊!”
“夫人不好啦!公子在围场受到埋伏,受了重伤,现在都还在宫中躺着呐!”
崔氏两腿一软,心中不安,瞪着眼睛死死抓住面前的丫鬟,心怀侥幸:“是大公子?”
“不是的夫人,是二公子!”
崔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周围传来丫鬟们手忙脚乱的叫唤声。
此刻的围场,叶大将军与皇上陆瑶等几位大臣站在帐篷外,看着宫女御医们小跑的里里外外忙碌着,氛围格外沉重。
“麒儿~”太后被宫女搀扶着快速往这边走来,周围人动作干脆利落,跪地参拜。
她顾不得宫中礼数,担忧后怕的上前拉着皇上的双手,全身上下打量一遍,见他完好无损,才算松了口气。
皇上有些疲惫,却还是耐着性子安慰太后:“儿臣没事,还好叶庭将军及时赶到,只是叶将军的二公子今日也遭伏击,为了保护陆瑶,受了重伤,如今不知情况。”
“瑶儿?”一听陆瑶也遭受伏击,太后面露慌乱,转头四处寻找陆瑶。
陆瑶见状立即上前拉住太后,向她报了声平安:“太后娘娘,瑶儿也没事!”
太后眼眶微红,面上淡定,拂了拂陆瑶的头,心中安了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今日真是有劳叶将军和叶二公子,麒儿!一定要重赏”太后恢复往日的威严,沉声嘱咐着。
叶将军刷的跪下,身上厚重的铠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保护皇上郡主,是将军府所有人的职责所在,末将誓死效忠陛下!”
“誓死效忠陛下~”围场上响起百官交织在一起的声音,统一有力,气势汹汹,引人激奋!
皇上深沉的点了点头,扬声道:“重赏!”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年迈的御医,掀帘急促走来:“皇上,二公子的左臂,怕是保不住了!”
叶将军面色不变,右手用力的攥紧腰间悬剑的剑柄,关节泛白。
陆瑶瘫坐地面,刚才一直抱着侥幸,如今却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压力,心中自责无力,眼泪疯狂的向外涌出,无声的痛哭起来。
太后心疼,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安慰着怀中哭的一抽一抽的姑娘。
周围无人敢出声,气氛寂静压抑。
“他是为了保护我,我想进去看看他。”陆瑶擦了擦眼泪,看向太后,太后点了点头。
一进帐篷,一股浓浓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她看着周围手忙脚乱的人们,自己反而插不了手,只能站在一边,不给他们碍事。
她仿佛局外人一般,静静的看着太医紧张的处理着他的左臂,场面血腥残忍,可自己却一点都不觉的怕。
叶谭紧咬着嘴中的白垫,满头冷汗,面部狰狞,虽用了些麻药,可在如此重创面前,却如螳螂挡车一般。
她小跑上前,夺过宫女手中的帕子,浸湿后,抖着手给他擦拭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一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叶谭听到熟悉的声音,右手一把抓住自己脸上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陆瑶反握住他。
“傻子!”陆瑶小声骂了一句,叶谭脸上露出了一丝狼狈的笑意。
过了好久好久,御医才处理好,叶谭此时早已昏睡过去,陆瑶看着他空荡荡的左侧,心中发堵。
她知道叶谭想要什么,可他要的自己也恰恰给不了他,以前总觉他心思深,为人阴险,并且被他缠的很是不耐,如今这样的人,反而为了救自己,丢了一条胳膊。
她不知今后该如何面对他,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可是…
御书房内
“查的怎么样?”
“回禀陛下,所有死侍均被消灭,只余下一人,自杀不成,被压往刑部,经严加拷问和调查,这批人是边境的胡人,近年来,胡人不断入我国土边境,肆意烧杀抢夺,日益放肆,搞得边境民不聊生,可消息却在近期才禀报上来,其中定有内幕,还待调查。”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从龙椅方向传来,皇上面部气到狰狞,用力将竹简向下方扔去,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查!给我好好查!陆太尉,你先携人前去边境调查,兵部礼尚书、叶将军,你们整顿军队,随时待命!”
“是!”
百官虽平日在朝堂上会为自己的利益争吵,私下尔虞我诈,但在此刻,战线却是统一的,我元朝身为大国,兵强马壮,国土辽阔,若要来犯,虽远必诛!
皇上平静下来后,坐回龙椅,沉心思量:“如果是暗杀,冲朕来便可,为何还要单独派人去围剿陆瑶二人?”
叶将军意识到问题,细细琢磨后,立刻低头上前回道:“回禀陛下,卑职曾经出征边境安南时,偶遇胡人作乱,杀了当时的首领,此后便再无人来犯,不知…是否因为此事!”
皇上皱眉,声音疲惫道:“陆丞相,此事也交于你,一并查了吧!”
“微臣领旨~”
“叶将军与其犬子今日立了护驾之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向朕讨要”
叶将军将头低了低:“保护皇上是卑职的责任!”
皇上皱眉:“诶~功有赏,罪有罚,元朝历来任贤用能,赏罚有明,将军不用虚礼。”
叶将军沉默半晌,铿锵道:“末将想向陛下请一道免死令!”
皇上意外,却依旧慷慨道:“赏!只要叶将军一直效忠我元朝,这道免死令便一直有效!”
皇上捏了捏眉头,闭眼沉声:“有事禀报,无事退下”
“微臣告退~”屋内大臣,动作化一,安静退了下去。
待叶谭再次醒来时,已是三天后,他看着熟悉的房间,精神有些恍惚,仿佛做了好长一个梦,很累很痛还有点甜蜜…
“谭儿~你醒了!!”崔姨娘紧握着他的手,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衣不解带的守在他身边,见他醒来,心情激动。
“娘…”
崔姨娘看着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叶谭慢慢转过头,看到自己憋下去的左袖,喉咙动了动,将右手放到她的手上,无声安慰着她。
崔姨娘趴在他的肩上放声大哭,悲声嘁嘁…
锦笙趴在院墙上,向外张望,看着通道中整齐走过的军队,兀自琢磨。
最近什么日子啊?隔着院门都能听到外面的军队声?这是要打仗了?
“诶呦喂!小祖宗诶!你给我下来!”身下传来云妈的声音,锦笙扒着墙头,侧头看去。
“你快给我下来!你一姑娘家,爬这么高作甚,摔下来可如何是好?”
锦笙可是叶庭未来的娘子,这么多天下来,云妈早已将锦笙的地位看的比叶庭还高,见她如此顽皮,自己也跟着心惊胆战。
“我觉得上面空气好,所以上来看看!”锦笙踩着梯子,准备下来,顺便出声“安慰”下云妈。
云妈见她在平地上站稳,掐着她的胳膊,右手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吓的锦笙直撅着屁股闪躲,嘴里惊呼。
被云妈打过后,抬眼便看到一玉白色身影,匆匆消失在走廊上,这两天整日不见叶庭身影,这家伙到底在忙些什么啊?饭都不回来吃!
“别看啦!估计将军府不久又要出兵了!”云妈见锦笙的眼神紧紧粘在叶庭消失的地方,笑着说。
锦笙疑惑:“出兵?那叶庭也要去吗?”
“去不去,又岂是我们能过问的,之前庭儿倒也跟着将军出征过几次,只是近两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那岂不是要很长时间不能见到他?”锦笙怔怔看着前方,声音有些失落。
“诶呦,舍不得啊?”
锦笙突然偏脸,看着云妈挑眉偏激的说道:“才不是!他是我在京城里最好的朋友,我只是担心他走了,我…”
“你!你什么你啊?”云妈一脸看戏,心中却是隐有答案,一阵高兴,傻丫头!
“我…这…那我等他回来呗我。”锦笙心虚的含糊嘟囔一句,强装镇定的转头向屋中走去。
庭儿!你安心打仗!你娘子我替你看着!云妈挎着篮子,悠哉的唱起了小曲儿,摇头晃脑的向炊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