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的那间小卧室的门敞开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躺卧在地上,那是邓田的孩子,关青山曾经见过两次,所以能一眼认出,但不知是被打晕了,还是被朱小强拿安眠药之类弄睡着了,那孩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朱小强坐在地上,一手将那孩子的头揽抱在怀里,一手拿着把尖刀,抵在孩子的喉咙上。他一双眼睛半点不像十二岁的小男孩儿,而是阴森森地瞪着关青山跟邓泉的老母亲,衬着他嫩嫩的小脸,形成一种极其妖异的惊悚感。
即便是关青山,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邓泉的老母亲一眼看到自己的小孙子,抬脚就想冲进房内。但关青山听见朱小强冷冰冰地吐出两字:“站住!”赶忙伸手将邓泉的老母亲拉住。
“你把我孙子怎么样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邓泉的老母亲嚎啕一叫,又赶忙忍住。只是看着朱小强怀里的小孙子,禁不住老泪纵横呜咽不住道:“你不是要将所有事情说给我听吗?那我首先问你,是不是你跟赵生远合伙杀了我,并且将我的尸体抛弃在山沟里喂狼?”
关青山听他开口就问这个,生怕邓泉的老母亲的回答马上就会引起他的狂怒,赶忙用力捏了一下邓泉的老母亲的胳膊。因为关青山正扶着邓泉的老母亲的胳膊,所以朱小强没有发现关青山的小动作。
邓泉的老母亲也不知道是否理解关青山的暗示,反正她很快就哭着摇头道:“你你你……当真是……黎振堂么?你为什么要上我大孙子的身?小强同样是我的孙子,你要报复,就报复我,为什么你害了我的大孙子,还要再害我的小孙子?”
她又忍不住哭出声来,关青山趁机说道:“老人家情绪激动,要不由我来说吧!”
“你还是免了吧!”朱小强冷冷一声,“我相信你姓关的,所以打电话给你,可是你没有带邓泉过来,却带来这个老婆子!正好,我就听听这个老婆子有什么好狡辩的!”
“我不用狡辩,我实话告诉你就是!”邓泉的老母亲一边擦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接住朱小强的话,“你想从哪儿听起?听你怎么设计较陷害赵生远?还是想听在槐树洞里,你怎么拿着砍刀砍杀赵生远?”
“你说什么?”朱小强差点要跳起身来,但他很快意识到不能放开邓田的儿子,所以他保持不动,只是恶狠狠地瞪视着邓泉的老母亲,“明明是赵生远砍死了我!我记得清清楚楚是他砍死了我!……不对,你是谁?你就是当时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赵生远砍死我的那个女人对不对?说不定你也有帮手对不对?”
关青山感觉朱小强的思绪已经有些混乱,赶忙开口说道:“她是小樱桃,是你上辈子喜欢过的小樱桃!”
“小樱桃,小樱桃!”朱小强喃喃咀嚼,明显对小樱桃这个名字尚有印象,但一时又想不明白。
“是,我是小樱桃!”邓泉的老母亲哽咽接口,“当年,你为了追我,还跟赵生远打了一架!但赵生远曾经救过我的命,所以……所以我告诉你说,你再跟赵生远打架,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
在邓泉的老母亲说到这里的时候,关青山感觉她没有说实话。她当时很可能说了一些远比“再也不理你”要难听百倍的话,只不过她怕刺激到朱小强,所以不敢说得太清楚。
“……结果,就因为这个,你恨透了赵生远,一边装模作样跟赵生远道歉,还跟赵生远一起吃了一顿饭,一边故意拿了一块……很精致的玉佩出来,引诱赵生远花钱买下了你那块玉佩!”
“不对,是赵生远偷了我的玉佩,你撒谎!你撒谎!”朱小强嘶叫着打断邓泉的老母亲的话,
“我没有撒谎,这些事情,都是在槐树洞的时候,你亲口告诉给赵生远的,当时我就在旁边,也听得清清楚楚!”邓泉的老母亲一字一句,一边不停擦抹流不尽的眼泪。
“不管老人家说的是真是假,你先听她说完,之后再下结论好不好?”关青山开口插了一句话。
朱小强呼呼喘息着,恶狠狠地瞪着邓泉的老母亲,不过他没有再开口插话,就让邓泉的老母亲从头到尾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诉说一遍。
原来邓泉的老母亲、亦即是肖樱桃当年进山采竹笋,结果遇到野猪,慌不择路深入大山,不仅迷了路,而且崴了脚,幸好遇上从张县那边进山打猎的赵生远。
赵生远本就是个乐以助人的好小伙儿,更何况眼前是个美貌大姑娘。所以赵生远不辞辛劳,将肖樱桃背回了邓家村,赵生远当时并未对肖樱桃产生非分之想,但这一路背下来,肖樱桃却对赵生远暗生情愫。
因为从赵生远口中知道,赵生远每年秋天都会到珙县收山货,再转卖到东环市去,所以肖樱桃跑到县城,去珙县饭店应聘服务员,那个时候还没有公开招聘这一说,而且大小企业都还是国营单位,基本上就没有私营旅馆之类。
珙县饭店里的服务员,不仅都是城镇户口,而且要有关系门路才进得去,肖樱桃什么门路都没有,而且是农村户口。不过她实在是很漂亮,再加上说话好听很会讨人喜欢,饭店领导最终破格录用了她。
不料还没等到秋季,黎振堂先从外地回到珙县,因为手头有钱,某一次到珙县饭店吃饭,一眼看到肖樱桃,黎振堂便一见钟情。但肖樱桃一来早就跟同村的邓老实订了亲,而且她内心真正喜欢的又是赵生远,再加上那个年代,不可能有狂热追求这种事,比如男方喜欢上了女方,还只能通过别人介绍。
黎振堂就托了好些人帮他跟肖樱桃牵线搭桥,为此还花了不少钱,但肖樱桃一直用家里已经定了亲来搪塞。黎振堂正有些灰心丧气之时,偏偏秋季来临,赵生远果然来到珙县收山货。
珙县地处偏远,珙县饭店几乎是珙县唯一一家集住宿餐饮为一体的饭店,而且饭店里有稍微高档些的单人双人房,也有很便宜的大通间,所以赵生远每次来珙县,就选择住在珙县饭店的大通间里。
肖樱桃苦苦等了几个月,好不容易盼来了赵生远,自然满心欢喜天天去找赵生远说话,结果这一幕被黎振堂看在眼里,妒怒之下,跟赵生远打了一架。
赵生远虽然身强力壮,但黎振堂在云顶道长身边多年,虽然云顶道长并没有教过他任何本事,但他看得多了,多多少少懂得些拳脚功夫,因此赵生远竟被黎振堂按在地上一阵暴打。
当时有很多人在一旁围观,但肖樱桃眼瞅赵生远挨打,竟顾不得女孩儿的羞臊,冲出去就将黎振堂一顿臭骂,骂黎振堂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就敢对她肖樱桃痴心妄想。
当着周围看热闹的许多人,黎振堂本就羞愤难耐,再见肖樱桃扶起赵生远,满脸都是心疼怜惜,黎振堂更是怒火中烧,仇恨的种子,也随之埋下。
后来赵生远许是想到他每年都要来珙县收购山货,结个仇人心里总归是不踏实,因此主动请黎振堂吃了一顿饭,并且告诉黎振堂,他已经定亲,跟肖樱桃根本就不可能。
黎振堂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的仇恨虽然不能尽消,不过也顺气不少。就是在吃饭的时候,赵生远看到黎振堂脖子上戴的“转世灵符”,一眼看出那是个宝贝,随即问黎振堂能不能将那块玉佩转卖给他。
也就是在那个时间点,黎振堂心里涌出了一个罪恶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