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无邪已经转脸向云娆:“我带你们上去。”
云娆没有出声,走到洞口又看了看外边,他们并没有跌得多深,想必以苍无邪的身手,带她和苍无俊上去不是什么问题。
苍无邪也不管云娆是不是在犹豫,径自抓起苍无俊从洞口跃了出去,苍无俊识趣的自己将他抱得很紧,苍无邪一手扶着一块凹凸的岩石,弯下身,一手朝云娆伸出,命令道:“上来。”
云娆也伸出手,利落在壁洞的缺口上一攀,稳稳抓住了苍无邪的手。
月神山因为是启苍的神山,牵系着皇室和朝廷的诸多活动,是以自启苍开国以来,为了方便皇帝出行,就早已修好了宽阔的官道,但皇帝的行宫建在半山腰,皇帝需莅临的诸项活动一般也只在半山腰的神月寺内完成,一年一次的祭天大礼,为了表示对长生天的礼敬,自古帝王,到了半山腰,也都是弃车弃马,亲自登上山顶的天神峰祭祀。是以官道也只修到了半山腰,半山腰往上的山路,便以方便易行的石阶代替。
云娆和苍无俊骑的马就停在半山腰,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好马,过了这么久,未经束缚,它也仍然在原处等着。
苍无俊看到那马,得意一笑,手指搁在唇上就要吹起响哨,但他还没来得及吹响响哨,忽然听到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两只雄劲的苍鹰忽然出现在天空,苍无俊的双眼一亮,指着那两只苍鹰眉开眼笑的回头对苍无邪说道:“是二哥,皇兄,一定是二哥知道我们被困了,派人找我们来了。”
苍无邪却目光一厉,沉下眉来。
袭击过云娆的那只被唤作阿雪的狼,仿佛习惯的拦在了苍无邪的身前,目光凶狠,身躯向前,做出攻击的姿态。
云娆也皱起眉,她是在战场上出过生入过死的人,虽然这不是战场,但她能感受到那中战争一触在即的浓烈杀气。
苍无俊早已在苍无邪怀里不省人事,只听苍无邪冷哼一声:“我还没有动手,我这个二弟倒是等不及了!”
云娆不难领会他话里的意思,她生于王室,在权利的中心长大,自小就知晓王室那些勾心斗角兄弟残害的把戏,自小就明白权位对于一个人的诱惑,特别是那至高无上的权位。她一直很庆幸她只有一个哥哥,庆幸自己是一个女儿身,不必看兄弟之间争权夺位,不择手段。但就算没有手足相残,她的家国还是破了。
云娆心头一滞,她目光落在苍无俊安宁的小脸上,心中有一些唏嘘,此刻苍无邪还保护着苍无俊,只不知苍无俊长大以后,懂得和他争夺权位以后,他对这个弟弟,又会如何?
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已无瑕伤感亦无瑕唏嘘了。云娆转头,目光中竟是一派镇定无畏,含着一些豁出去的意味,她道:“来的人看来不少,殿下带着三王子,想必难以全身而退,阿娆愿意牺牲自己保全殿下,但如果阿娆能侥幸活下,殿下是否愿意无条件答应阿娆一个要求作为报答?”
苍无邪看着她,她的眼中一脉平静镇定,一双星子一般的眼睛,闪着虎狼的无畏和狐狸一般的狡黠,是什么样的女子,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还能有如此空闲和他讲条件?
他对她忽然生出浓厚的兴趣,盖过了对她的惊讶,仿佛那来势汹汹的杀气也在她止水一般平静的眼眸里化去了,他道:“你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凭什么这么大口气敢说救我,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保全得了我。”
云娆道:“我当然没可能保全得了殿下,我只需要掩人耳目,为殿下争得片刻时间就够了。”
苍无邪皱眉:“你想帮我引开他们?”
云娆道:“那云娆的条件,殿下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苍无邪不可思议道:“你想死吗,来的人个个都是高手,我都没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活着找我兑现承诺?”
云娆一笑:“我没有把握,我只是要赌一把。”
苍无邪盯着她:“赌什么!”
云娆道:“赌我的命硬。”
她说出这个词,忽然觉得自嘲,脸上却止住了笑,恍惚了一瞬。命硬,是啊,她已经两次必死,都活了下来,兴许真的是命硬呢。
她对上苍无邪惊异的眼,又一笑,道:“反正和殿下在一起也必死无疑,博一博兴许都还能活命,大王子你说呢?”
马蹄声渐近,声声都是杀气,苍无彦敢这样明目张胆,显然已经豁出去,就算他不忍舍弃她,也没有把握能保全她和他自己。她说得对,赌一赌兴许还能活命,他脸色一沉,毫不犹豫扯落身上黑色披风递给她,沉声道:“我答应你,你自己小心。”
他沉声喊一声:“阿雪!”
小雪收起攻势,回头去看他,苍无邪沉声道:“跟着她!”
小雪僵持片刻,眼里全是抗拒,却顺从的走到云娆身边,护在她身前。
苍无邪道:“整个启苍都知道我身边有一只狼,只跟随我。”
他说着不再多说什么,马蹄声已经近了,他最后看一眼云娆,不知为何解下了腰间自幼佩戴的神月石,递到她手中,道:“这是神月石,可以保护人平安,你拿着。”他目光深邃的看她,“活着。”他说,一眨眼便翻身跃下身旁悬崖。
云娆握着神月石,无瑕多想,披上苍无邪的披风转身便朝石阶跑去,等她拼命跑到这处悬空的亭子时,十几匹马已经停在了石阶之下。
小雪忽然发出一声长啸。
云娆站在亭子当中,俯视下方十几个杀气浓烈的黑衣人,那些人也朝亭子看来,忽而全部一掠而起,凭着超强的轻功往亭子掠来,动作齐整利落,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高手。
云娆扶着亭子的栏杆,望一眼虚空下的深渊,她没有时间退怯,她不能让这些杀手太快知道他不是苍无邪,所以她也没有时间犹豫,她转头,朝小雪道:“这大山是你的地盘,你活下来比我们活下来容易,别跟着我了,赶紧逃吧。”
说完她置之死地的一笑,忽然翻身朝栏杆外翻了出去,冬天的月神山一片空茫,除了白茫茫的雪,连丝风都没有,亭子之下,却忽然有无数鸟儿被惊起,扑着翅膀四下惊飞。
十几个黑衣人一掠而至,飞出的暗器只差那么一点就打在亭子里那人身上,但亭子里那人已不顾一切翻下悬崖躲了过去。
黑衣人齐齐在亭子落定,其中一个在栏杆边往下望了望,一招手,其余的黑衣人便拿出绳索,整齐的一甩,绳索的一端的铁钩便各自稳稳的勾在亭子几根亭柱上,那个黑衣人一点头,余人便都攀着绳索齐齐往悬崖下爬去。
神圣的月神山忽然笼罩在浓烈杀气之中,满山雀鸟惊飞,走兽惊走。
半山腰的悬崖下,却有一个身影忽然掠了上来,他怀中抱着一个十来岁小男孩,稳稳落在一匹马上,他将马掉过头,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就直冲冲往山下窜了下去,飞奔起来。
苍无邪在马上回头看一眼云娆消失的亭子,眸中闪过不知何种情绪,他在心中道:“如果你能活下来,这一世,我誓要你做我苍无邪的女人,护你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