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张忠面对着铜镜,深深吸入一口清气,在气沉丹田之后,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舒然张成“O”状口型,猛然提气,再大力朝铜镜呼去,便见那团气在铜镜前凝结成固体状,像一块冰又像是一块水晶,闪闪发着异样的光芒。
那团固体只在铜镜前停留了不过数秒,忽然像被一种巨大的吸引力抓住,一瞬间就落入铜镜中去了。
这一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都露出第一次看见此种奇景的神情,纷纷猜测元体检测便是如此这般简单了。
可是他们都猜错了,这仅仅是测试的第一步。
张忠随后加速跑向铜镜,又紧急刹住脚步,停在铜镜之前,恭敬地低头弯腰,把鼻子轻轻贴在镜面上,紧闭双目。
他同时教导道:“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其实很难做得完美,你们待会儿要估摸好空间的距离,控制好速度,把握好力度,不然很难测出准确结果。
铜镜乃是至刚之物,你们若是直接撞上镜面,当心鼻青脸肿,太过用力了,流血也是很有可能的。这一点千万要记住。”
此话一出,孩子们原本兴奋的情绪一下子消散了许多,众人都提着心吊着胆,暗自估量着自己到时候该怎么做,别撞歪了鼻子毁了容,可就得不偿失了。
岂料张忠与铜镜这一贴就是十多分钟,并且与此同时需要集中注意力,紧绷肌肉。
在最后三分钟的工夫里,张忠不停地用力跺脚,那青石地面都仿佛要被他震碎了,发出轰轰的鸣响,又好像青石下面是空心的隧道。
吴明学听着有点心里发毛:“这姿势也太过奇怪,这该怎么发力跺脚啊?”
他进一步担心:“这还是元体测试呢,说不定元血和元魂的测试的姿势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也有更多让人意想不到的新特点。”
吴明学刚开了一下小差,就被张忠的训话唤醒。
“你们也听到轰隆隆的巨响了吧,”张忠一手指着脚下的青石说,“那是因为青石下面直通地心,里面蕴藏着丰富的元气,只有用力跺脚才能召唤出些元气上来,融入测试者的身体之内,这些元气会跟铜镜进行交流,当然不是我们这样谈话交流,是一种特殊的方式进行的,非常隐秘,寻常肉眼是看不见的,你们只要知道是这么回事就可以了。”
“我告诉你们这些,是怕你们当中的一些人爱钻牛角尖,没把握住重点,浪费了这次好机会,也浪费了大家的时间。
浪费时间就是谋财害命啊!所以大家最好一次性完成,每个人最多三次机会,不然就要等到下周的测试了,又或者可能因此直接判定元体不佳,无法修真。”
张忠的话铿锵有力,清晰地进入了每一个人的耳内,振奋人心的同时,也带来了隐隐的忐忑,让每个人的神经都更绷紧了一根弦。
“有什么问题吗?”张忠大手一扬,提醒道,“有问题就现在问出来,待会儿在测试过程中,大家要按照提醒进行,是不允许中断的。”
众孩子们将言而嗫嚅,竟然没有一个勇敢提问的,看得张忠深深皱眉,颇为担心,看这沉默的阵势,他只好点名提问了,免得到时候出现更大的麻烦。
只见他随手一指,却是准确地指在张鲲头上。
张鲲有些愕然地向左迈了一步,出队列的他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挺胸问道:“忠叔,请问跺脚的时候,呼吸怎么控制?”
张忠示意他回归队伍,朗声回道:“这个问题算是掐中了要害,只是没问到真正的点子上,呼吸如常,关键是跺脚的节奏,一定要先跺左脚两次,再跺右脚两次,然后如此循环,直到铜镜显示出元体测量结果为止。”
众人这才恍然想起,方才都没注意到张忠是如何抬脚的,都点头表示这一点已经理解了。
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张忠又点了几个孩子的名,其中一个女孩子问:“忠叔,女生测试的时候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张忠严肃地说:“女生跟男生大抵相同,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女生得用力些,否则元气召唤不出来,测出的结果偏差会很大,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
紧接着张忠竟然点名熊小宝:“你个子高,身子壮,可不要用力过猛了,明白吗?”
熊小宝昂首道:“明白,我会控制好力度的。”他问了一个其他人都没问到的问题:“忠叔,请问元体测试结果会有证书或者奖状之类的证明吗?”
“没有,”张忠略显责备地说,“那些证书之类都是虚的,结果才是重点。你们的测试结果会自动保存在铜镜里,并且会跟历史上测试过的人做对比,名次一目了然。”
吴明学听后一惊,这小小的铜镜竟然储存着历史上所有测试者的信息,如果把它比作硬盘,那容量得有多大啊!
正当张忠准备结束问答的时候,吴明学蓦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如果铜镜失灵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惹得张忠哈哈大笑,众人也忍俊不禁地跟着笑了起来,这种问题竟然也问,真是不把亲家母当客了!
张忠轻蔑地笑道:“几千年下来,铜镜从未失灵过,难不成到了你这里就失灵了?不要无谓地担心,按照我刚才的示范做好动作就是了。”
吴明学羞愧地低下了头,暗暗吃惊于铜镜的悠久历史。
如果考虑到岭下屋场的祖先找到铜镜的时间,兴许铜镜有上万年历史也未必不可,又兴许铜镜自从宇宙大爆炸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等到人类应用到元体测试中,已经是人类文明兴起之后的事情了。
这个猜测本质上是推断铜镜的材质,如果有办法通过实验检测一下,或许就能得到吴明学想要的结果。
而一谈到科学实验,吴明学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史密斯一家人,他们既然能检测出元气,想必也能检测出这面铜镜的材质。
只是铜镜肯定是岭下屋场的宝物,不可能由着外人带进别国的实验室中去。
见着再没人提问,张忠一声喝令:“立正,稍息,请泉爷开镜。”
泉爷高兴地走向铜镜,笑容中满是期待的神情,他右手按在镜面上,默默念了一小段咒语,这咒语声也特别奇怪,先是嗡嗡如苍蝇扇动翅膀,随后渐渐变响亮,直到如洪钟响彻山谷。
那段咒语反反复复就是一首七言绝句诗,吴明学听了几遍之后,就深深记住了,其诗曰:
天清地灵请鸿钧,山海响应邀鹏鲲。遥寄元气与星辰,熠熠生辉救斯魂。
约莫十分钟的和谐共振般的吟诵之后,泉爷骤然停止,欣慰地笑道:“好了,铜镜已开,大家分作两队,依次进行吧!”
张忠吩咐女生排成一队,走向铜镜的另一面整齐排成一列,而男生则站在方才张忠示范的镜面之前,整齐列队。
这正是元体先分阴阳的原理,阴面的女生已经走向铜镜,排在最前面的吴明学却有些心虚地踌躇不前,他既期待又害怕的矛盾心情,看得泉爷眉头紧皱:“这孩子怕什么呢?不晓得自己天赋异禀吗?”
之前坚持要让吴明学检测元体的张林悄悄斜了泉爷一眼,就好像在说:“泉爷,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的暗自得意与吴明学身后许多投以鄙夷神色的少年如出一辙,略微的区别在于,张林试图挑战泉爷的绝对权威,而其他少年则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见着吴明学迟迟不动,张忠催促道:“抓紧时间,再等你一分钟,就算你第一次自动放弃了。”
“是哦,一共有三次机会,我慌个毛线啊!”吴明学被这么一提醒,反而让紧张的情绪舒解了许多,大不了再来一次。
他走向那条白色石灰线前,照猫画虎地做了气沉丹田的动作,张嘴吐气,待得见到自己呼出的气团凝结,吸入铜镜之后,便一个急加速,冲向铜镜。
只是不过三五米的短距离,他着实不好控制脚步,一个健步,就已经撞向铜镜。
正当他以为自己将装得鼻血直流时,竟然发现那镜面非常富有弹性,凹下去许多之后还能弹回原样,就好像是硅胶做的,又好像是一汪湖水,只是这湖水并不会因为触碰而泛起丝毫涟漪。
然而镜面又如此光滑有质感,跟触摸屏的手机屏幕非常类似。
吴明学在前一世也没见过这种屏幕,这让他大感神奇,合着刚才张忠是吓唬人的呀!
而更令他神奇的是,当他鼻子轻轻触碰镜面时,镜面忽然变得坚硬无比,而且非常冰冷,刺骨的寒气从鼻尖透彻身体,让他的肌肉紧绷,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转眼间十分钟过去了,吴明学以为自己被冻住了,双脚木然地没有跺动,直到听得张忠一声提醒“跺脚”,吴明学才富有节奏地左两下、右两踩地用力跺脚。
轰隆隆的声响从他的脚下频频传来,他的身体好似因此变成了一个导体,只不过导的不是电流,而是元气。
吴明学能明显感受到股股热乎乎的气流从自己身体穿过,与从镜面中透出来的寒气发生激烈的碰撞,就好像两股敌对势力要一决雌雄。
三分钟很快过去,吴明学浑身大汗淋漓,就好像进行了一场一步未歇的万米长跑,浑身肌肉酸痛,显然这强度已经超过了他的身体负荷。
他筋疲力尽地走到一旁的休息处,坐在长板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静静等待着测试结果。
泉爷、张林和张忠一起走向铜镜,都露出诧异的眼神,吴明学这一番折腾,竟然没有测出结果,这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他们简单讨论了几句,从刚才情景来分析,推断他若非是火行阳元体,要么就是水行阳元体,这次应该是某个程序出了纰漏,等他下次测试再看看结果。
当吴明学得知自己没测出结果时,大失所望,而耳畔传来了更多嘲笑的声音,这分明又像是在打泉爷的脸,就好像在说泉爷老了,已经没那么中用了。
与吴明学的毫无结果相比,接下来的几个少年都检测出了结果,更让吴明学感到相形见绌。
第三个前去检测的张鲲,检测出是上佳水行阳元体,分数在历史上所有检测出水行阳元体的检测者中,竟然高居第二名。
这个惊人的成绩顿时引起一阵骚动,不少人都回想起张鲲刚出生时的绰号“天子”,对他的态度陡然变成了仰望天才的神色。
张鲲回到休息处,关怀起吴明学的感受,劝他不要灰心,下次再试一次定会出结果的。
吴明学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检测结果,反而问起张鲲享受明星级别待遇的心理变化,有没有像张学友开演唱会面对狂热粉丝时那般激动?
张鲲腼腆地笑道:“哪能这么打比方?我这只是刚刚起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说实话,张鲲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对于走向修真之路的决心也因此更加坚定,他回想起张林的训话,开始悄悄地愁起钱来。
趁着这个空档,张鲲谦虚地问起吴明学将来生意的打算,吴明学正认真观看着其他人的检测,不一会儿看男生,不一会儿看女生,浑然没有料到张鲲突然间会问生意上的事情。
不过还算吴明学反应够快,他估摸到张鲲这是为了将来的修真做打算了,轻轻拍了拍张鲲的肩膀说:“生意的事好说,等我们长大了,好好合作,到大城市去闯荡,赚大钱。”
“好,但愿如你所言。”张鲲镇定地说,一双锐眼盯得吴明学有些不自在。
吴明学正是从这个锐利的眼神,探窥到张鲲内心强烈的欲望,这也难怪他,刚检测出来历史第二的成绩,怎能不自觉高人一等?志向仿佛也因此变得更加高远。
检测出是上佳火行阳元体的张辉,尽管只是排名历史第499名,已足够让他兴奋得挥拳高呼,因为除了张鲲之外,能排进历史前五百名的,仅仅他一个。
龅牙张杨耷拉着脑袋,非常沮丧地瘫坐在地上,他握拳捶地,埋怨道:“为什么我才检测出中等木行阳元体,这将来不得被大头辉远远甩在身后了?哼,我不服这口气,什么乱七八糟的元体定终生,这比高考残酷多了。”
吴明学听到了他的抱怨声,感觉有一定的道理,向他抛去同情的理解的眼光。
这检测元体的残酷之处,便在于给一个小孩子贴了一个定性的标签,而不管这个小孩子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方式,以及对这个孩子的成长阶段造成怎样的心理阴影。
从教育学层面考虑,这样的做法是需要避免的,因为这无意中给孩子一个强大的心理暗示,将大大影响将来的主观能动性。
因为男孩子比女孩子多了五六个,所以当女孩子全部检测出来之后,男孩子的检测工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当最后一个接受检测者熊小宝走向铜镜时,其他人的结果都已经出来,除了吴明学外,还有十五个需要进行二次检测的。
而其他出来结果的少年大多为下等元体,少数为中等元体,上佳元体竟然只有张鲲和张辉两个,这样看来,张鲲还真是妥妥的“天子”之姿。
熊小宝暗自祈祷道:“这么多人才出了两个上佳元体,这太不合常理了吧!希望我也能检测出上佳元体,顺利踏上修真大道。”
他迈出雄武步伐,巍然矗立在白色石灰线前,气沉丹田手心开,大呼一口气,不待固态气团遁入铜镜,他就迫不及待地像出膛子弹一般,凶猛地朝铜镜奔去。
只见他步伐节奏把握得极好,猛然冲刺之后便急急刹住脚步,鼻尖恰到好处地轻轻贴在镜面上。
紧接着,熊小宝进入冥想状态,依照提醒开始用力跺脚,左两下,右两下,步伐越来越重,青石底下发出的轰鸣之声比所有人都更为剧烈,这不正是召唤出浩荡元气才出现的鲜明特征吗?
正当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熊小宝是个绝世天才时,可是结果重重打了所有人的脸,当然泉爷除外,他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
期望越高,摔得越重。熊小宝对这个结果很是不甘心接受:“怎么会这样?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当吴明学听到这个结果时,也大吃了一惊,有道是雷声大雨点小,竟然像是特意针对熊小宝而说。
张鲲和张辉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觉得非常费解,张鲲琢磨道:“我刚才可没发出这么响的共鸣。”
“我也是啊!”张辉不解地说,“这结果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也许共鸣声并不跟元体挂钩呢?”张鲲猜测道。
“嗨,不管怎样,我们去安慰一下熊小宝吧!”张辉仗义地说。
两人走到熊小宝面前,加入吴明学的安慰工作中。
只听吴明学劝慰道:“小宝,别太悲观了,你刚才可能是用力过猛,不是还有两次机会吗?待会儿用力小点就成。”
“是啊!还有两次机会,说不定这次检测铜镜出了意外呢。”张鲲安慰道。
张辉大大咧咧地激将道:“小宝,是个男人就抬头挺胸,否则别怪我看不起你。”
然而众人的好言相劝并没有让熊小宝释怀,他噙着泪水,发誓下次一定测量出结果,只是这一回,他已经自觉地把期望值调低到中等元体了。
第二次的检测之前,张忠再次强调了动作要领,让参加检测的人一定要老老实实地遵循而动。
结果没多久就全都出来了,除了吴明学和熊小宝之外,其余的十五个少年都检测出下等元体,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是好歹算是有资格入修真的门了。
看到两个屋场之外的孩子都没有检测出结果,泉爷轻抚胡须,深深思量着,张忠怀疑是不是铜镜有天然的排外功能。
张林则引经据典地否认道:“之前也给外人检测过,都能出结果的,如果他们俩没有出结果,极大可能是他们俩元体很差劲,就是普通凡体,根本没有元根。”
泉爷分析道:“也许是跟他们俩的元魄有关,一般元魄尚未觉醒的人,是测不出元体属性的。”
“元魄觉醒?”张忠疑问道,“泉爷,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之前从未出现这种情况,我也没机会提起啊!”泉爷感慨一声,梳理着回忆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种情况只出现过寥寥几次,你们猜是几个谁出现这种情况?”
“谁?”张林和张忠异口同声地问,都投来非常想知道答案的期待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