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快步穿过密林,在一处平原上停下,“你是何人?传信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前方空旷草原上挺立一人,一身儒袍,沐浴着月光,潇洒飘逸,正是江淮奕先生。
“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已一年!”奕先生并未回应,仰头轻吟,面露思念之色。
“这块玉佩你从何处得到?”韩东上前,从怀中拿出一块蟠龙玉佩。
奕先生低下头来,微微一笑,“我能将这块蟠龙佩给你,足证我和你颇有渊源,否则你也不会孤身赴约,你应当知道我没有恶意。”
韩东收起蟠龙佩,点头道:“那老家伙呢?他怎么会将蟠龙佩交给你?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奕先生摇头轻叹,“看来你还是心结未除!可惜你师傅已然西归极乐!”
“什么?那老...”韩东面色唰地一下变为苍白。
奕先生叹了口气,“韩千钧于去年花开时节在江淮伤重病逝!”
“不可能,你骗我!老东西身子骨一向硬朗,武功亦算不弱,凭老东西的轻功绝不会那么容易受伤!怎么可能突然...”韩东面色苍白,难以相信。
奕先生看着韩东,缓缓开口,“你本孤儿,自幼得韩千钧抚养长大,并跟随他取名姓韩。我说的对不对?”
“你到底是谁?”韩东沉声道,自己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师承来历。师傅韩千钧一向独来独往,对面这人能如此清楚此事,必和师傅有很深的关系。
奕先生继续开口,“韩千钧号独行盗王,轻功独步武林。他将一身本事传授给你,本想你继承他的衣钵,哪想得到你生性磊落,处事光明,宁死也不去当梁上君子。随着你年纪的增长,你和韩千钧在这件事上的分歧越来越大,终在一天你们师徒决裂,你孤身离开,从此你师徒二人再也没见过一面。”
韩东叹道:“我并非是要责怪师傅的行径,只是我的确不喜这门行道,又怎能继承师傅他老人家的衣钵!”
奕先生笑道:“你独自闯荡江湖,也博得不少名声,如今位列十强武者之一,很受年轻一辈的推崇。你师傅虽然没和你通信见面,但听闻了你的一些事迹,他内心是十分安慰自豪的!”
看韩东面现愧色,奕先生继续说道:“你只知道你师傅有盗王称号,却不知盗亦有道!你仔细想想,凭你师傅盗遍天下珍宝,为何他还一向叫穷!”
韩东淡淡道开口,“师傅向有收藏奇珍异宝的嗜好,定是将这些年的收获秘密藏于某处!他老人家曾说过,要弄个什么盗王宝藏!”
“盗王宝藏?”奕先生摇头苦笑,“韩千钧轻功卓绝,颇为自负,非天下至宝不取。且每次作案前必先提前告知对方,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他韩千钧会亲自来取。”
韩东哂道:“我怎么不知他有如此雅号?”
奕先生轻轻一笑拿出一块青色木牌,木牌上纹有一副飞腾青龙,栩栩如生,彷佛要一飞冲天,翱翔天际。
“翔龙令?”韩东微微一怔,“你是江淮奕先生?!”翔龙令乃用江淮特有的杨木所制,是江淮奕先生的特有象征。奕先生雄踞一方,乐善好施,整个江淮都曾受其大恩,故翔龙令一出,江淮群雄莫敢不从。
“不过是个小把件,得江淮朋友的赏识才有这样一个称谓。”奕先生收起翔龙令。
“想不到师傅原来和你奕先生这样的大人物是朋友!”韩东颇感意外。
“不过是江湖朋友的抬举,算什么大人物。”奕先生仰望月空,回忆道:“我和韩千钧相逢于道之左,本来我们两人有点误会,但一番相处下来,我们发现和对方的性情颇为相近,虽然我知道韩千钧有盗王称号,但其内心孤高,很有济世为怀的侠义情操,你师傅也看清我绝非是那种只顾自己的霸业,虚伪欺世的枭雄。”
奕先生从怀中拿出一壶酒,仰头一饮,诚挚开口,“世道不仁,朝堂昏乱,苛政猛税,加上盗匪横生,天下百姓活得是苦不堪言。我心怜天下,于江淮起事,唯愿推翻暴政,建立一个人人平等,幸福安康的新时代。”
“奕先生果然侠义天下,难怪武林群雄竞相奔赴淮上。”韩东闻得奕先生大愿,非常动容。
奕先生谦虚一笑,继续道:“随着我和韩千钧相处日深,二人成为了至交好友,我把心中理想告诉你师傅,他很是震惊,也很佩服,当即表示一定全力帮我。当时我新建势力,在江淮还处于起步阶段,缺人缺物,更缺钱财经费。韩千钧闻得我的难处,二话不说,带我去了一个地方,将其多年作案所获全数送交于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亦非固执之人,当下欣然接受。此后韩千钧更加频繁作案,所得所获尽数送交于我。可以说我在江淮所建立的今天这样的规模局势,全靠你师傅韩千钧的支持。”
“师傅他...”韩东今天才知道其师傅原来有这样的一面。
“盗亦有道,任何事做到极致就是艺术,韩千钧以侠义之怀作盗,是为了更深更伟大的理想,这是义道!是侠道!”奕先生点头道。
“为何师傅不早和我说?”韩东眼眶湿润。
奕先生叹道:“这也是怪我,当时我在江湖上颇有点名声,你师傅为了顾全我江淮奕先生的天下侠名,甘作幕后,没有向任何人说过此事!”
韩东收拾好心情,沉声问道:“我师傅所受何种重伤,伤他的人是谁?”
奕先生摇头叹道:“韩千钧身负重伤,来江淮寻我,无论我如何追问,他都不肯透露一丝一毫。无奈我请遍江淮名医为其诊治,可惜韩千钧伤势太重,无力回天。临去之时,你师傅神志已渐模糊不清,时常卧床轻唤你的名字。”
“师傅...”韩东一下跪在地上,连磕数个响头,泣不成声。
奕先生微微颔首,“伤你师傅之人我一直在查,虽然目前还没什么眉目,但那一定是个很有势力且武功高强之人。否则韩千钧也不会隐瞒于我,怕给我招惹强敌。”
“无论是谁,我都要他血债血还!”韩东咬牙道。
“报仇不急于一时,何不随我同往淮上,再从长计议。”奕先生道。
韩东站起身来,看着奕先生,道:“奕先生的大义宏愿,韩东打心底佩服敬仰,终有一日,我必会到江淮投奔先生,以尽绵薄之力。”
“好,我在淮上煮好温酒,以待君至!”奕先生拱手笑道。
“一言为定!”韩东再施一礼,缓缓退去。
“你这家伙,说得好听,孤身奔赴千里到开阳关心我?实则来此招募年轻俊彦。”上官鸿大步来到奕先生身旁。
“那是故友之徒!”奕先生望着韩东离去的方向。
“难怪此子轻功不俗,原来是韩千钧那大盗的徒弟。”上官鸿了然开口,看着奕先生问道:“究竟是何人重伤韩千钧的?你没查出来?”
奕先生摆弄摆弄衣衫,“有点线索,不过眼下不宜告诉韩东。”
“是谁?有多不好惹!”上官鸿沉声问道。
奕先生看向上官鸿,“我也不会告诉你,你放心,韩千钧的仇我自会帮他找回公道!”说罢转身离去。
“你站住,臭小子,你别忘了韩千钧也是我的朋友!我应该要知道伤他的人是谁!”上官鸿追问道。
“你眼下自顾不暇,你那开阳地处多事之地,群雄环伺,上官家全凭你一人坐镇,如何有余力另作他想。”奕先生摇头前行。
“我自有分寸,你休得胡乱替我安排!”上官鸿还欲追上,再行劝说,却听奕先生的歌声响起。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即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醉时同交欢,醒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月下一人,独步前行,引昂高歌,歌声慷慨激状,有一种一往无前的苍寂之情。
“你这家伙!什么都要自己一人独扛!”上官鸿停下脚步,重重一叹,看着至友独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