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宇将破妄符收入袖中。等亭云君走远,才道:“通天道教真是不甘寂寞。以前我曾以为在龙谷的打压之下,他们早已濒临消失。可是没想到龙谷仅仅封谷十年,他们就横空出世,搅动风云。”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燕锋道,“通天道教已经渗入各诸侯国中,如今更是意图深入燕地。大公不可听信此人所言,否则引狼入室,不可收拾。”
燕行宇道:“通天道教固然怀有不轨之心,然而山戎大军压境,你我又为之奈何?此事应速启禀大王,让大王定夺。”
燕行宇随即回到客栈,带着众人离开望海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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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妃纵身如燕,几个身形便落在几条小巷外。她以手掩面,匆匆没入人群中。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轻功,这样恐怕会引发百姓的骚动,反而会吸引来天地阴阳的注意;何况到了密林必然有一场恶斗,施展轻功会对气力有严重的损耗。
她匆匆而行,脑海中思绪万千。
当年那个气宇非凡的李擒苍真的已经变成了杀人如麻的妖怪了吗?
她若面对丧失人性的李擒苍,能有多少渺茫的胜算?
她已不敢想下去。
她只希望铁苍还活着。
她眉眼警惕地看着四周,脚步又加快。
市集边上,一个少年默默跟在一个少女背后。少女回过头来不知怒斥他多少句,他仍微笑以对。
她走到哪里,少年便跟到哪里。
焱妃看到这一幕,肝肠寸断。
随即又想起那一年那个带刀青年站在齐僖公的一众武士面前,死也要跟着她进皇宫的一幕。
她的心如断了线的纸鸢,不知飘向何方。
同样是青涩年纪,同样是如同昨天的记忆,焱妃已非当年出水芙蓉的少女,可是铁苍依然还是深爱她的铁苍。
她细细地想起那天他脱下青衣紫冠,换上厚重的铁甲,默默地伫立在宫门外的一幕。她如何想象得到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会心甘情愿地将自由深锁宫中?
今日想来,那不就是无怨无悔吗?
“你不能死!不管前路如何,我要执你之手,生死无悔。”
此时焱妃才下定决心,才明白真正的爱情绝非一眼的惊心动魄,而是长年累月灌注的心泉。
可惜一切已经太迟。
世上有多少人如焱妃一样,直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劝君惜取少年时,劝君惜取眼前人。
焱妃越过一丛消瘦的杨柳,穿入稻香芬芳的原野,打算从密林穿过海边。因为她不但不愿意面对坐在岔路上的中年男子,也不愿意被天地阴阳发现。她记得海边的方向,穿过密林是一条捷径,可以更快地到达海边。
密林中处处枝丫肆意伸展,浓得如墨的深绿遮天蔽日,仿佛无边无际永无尽头的黑夜。只是偶尔,阳光会胆战心惊地往林中投下点点光芒。
焱妃就靠着这点淡淡的光亮在林中穿梭,脚下便是地狱般的黑暗。如今的暑意尚未退去,但是密林中仿佛已到了冬天,清凉的空气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皮肤。初时进入密林,闻到一阵淡淡地腥臭之味,她原以为这是滨海的海味稍微重点而已。可是她越靠近密林中央,腐臭之味越重。
传言密林中有妖怪,那妖怪难道不是李擒苍?
她心中已生寒意,但还是固执前行。
不一会儿,腐臭之味便铺天盖地。她不得不捏起法诀,谨慎前行。不远处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束,在这密林的中央,如同天降神灵。
她慢慢走进,才发现原来密林中央是一块约方圆六丈的空地。等到看清了空地中的一切,她不禁神色一窒。
空地中是白玉石堆砌而成的一个祭台,祭台四处立着一张张血色铁旗。即使在灼烈的阳光下,依然散发着浓重的色彩,仿佛伴随无数阴魂厉鬼,随时都能撕扯下人的灵魂。铁旗上写着许许多多古怪的符号,像是一个个小婴儿,又像一群小蝌蚪。
这种文字极度古老,她却认得,因为那本是龙谷内有限几人才能知道的秘密,甘翼却偷偷地教过她。那密密麻麻的小蝌蚪都代表着一种含义——招魂。
焱妃一下子便明白是何人所写。目光在祭坛中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无数血精石。究竟杀了多少人,才能凑来如此多的血精石?
她已不敢想,大喊一声:“师兄!”
无人回应。
只是有一只丑陋的乌鸦从浓密的黑暗中飞出,落入祭坛之中。
它立在血精石之上,羽毛滴着黑色的血液。
它就这样静静地立着,静静地看着焱妃。只是那眸中夹杂着太多复杂的色彩,伤心,难过,彷徨,惊喜,沧桑……
它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许他也有千言万语,却再也无从说起。
也许对它而言,时间仿佛过了一万年之久。
乌鸦上的腿上绑着一根红色的绳子,系着一块青色的半圆形物体,像铜片,像半月。
那是神龙褪下的一块细小的龙鳞。年轻的甘翼费尽千辛万苦将其斩断,一半送给焱妃,一半自己留着。
他将半块鳞片送给焱妃时曾经说过:“龙鳞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我将龙鳞折为两半,证明我对你的情意比龙鳞还要坚硬。”
属于焱妃的龙鳞早已不知道失落于何处,但是属于甘翼的龙鳞却一直没有丢却。
“师兄,真的是你么?”焱妃扑倒在地。她多希望这只是个噩梦,醒来的时候一切依旧如常。甘翼还是白衣胜雪的少年,龙谷还是一片祥和的龙谷。
乌鸦点了点丑陋的头颅。
“对不起,师兄!”
焱妃跪在祭坛上,眼泪情不自禁地滴落。
乌鸦摇摇头,伸出长喙舔舐肋下的伤口。
焱妃虽然知道甘翼对她的感情,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兄,铁苍是否安然无恙?”
乌鸦停下动作,黑色的眸中掠过无比痛恨的神色。它展开翅膀,飞上一杆血旗上,凄厉地叫个不停。
焱妃没有多想,起身掠起,想要去找铁苍。但是密林的枝丫泛起一阵黑色的波纹,仿佛一道密不透风的高墙,阻挡了她的脚步。
焱妃捏起法决,对着这道暗纹发动攻势,可惜那道道足以摧木断石的金刚剑触碰到波纹,如泥牛入海,泛不起一丝涟漪。
“饕餮阵!”
焱妃生出无力之感。饕餮阵可以转移任何攻击,绝非以强力可以攻破。这等阵法繁密复杂,就连她的师傅都不能参透,没想到甘翼居然能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