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两道身影穿梭在应天城之中,一前一后在大街小巷中追逐。此时更夫刚打完四更的鸣锣不久,四下寂无人声,陆长生双腿急促的交错,一点点拉近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离得稍近一点,陆长生就能大概看清这人的装扮,与刚才守城的兵马司官军一样。在锦衣卫抓捕田尔耕的时候,能混进五城兵马司中,以图里应外合将人放走,绝对不是什么小鱼小虾能做到的。
天色仿佛又阴暗了一点,远处忽然响起了阵阵脚步声。陆长生瞥了一眼,街角处冲出来两名锦衣卫,冲着逃犯合围了过来。
逃犯的身形一顿,鞋子在地面剧烈的摩擦,停了下来。前路被人拦住的情况下,这人脚下一蹬,嗖的,如同猿猴一样顺着酒肆的招牌,爬上了屋檐。
在极暗的夜色中,陆长生能隐约看到是一张有些稚嫩的脸,回头望了一眼陆长生,眼中似有讥讽之意。
“大人!”
两位锦衣卫相视一眼,立刻顺着墙壁弯下腰,给陆长生搭了个人梯。陆长生顺着人梯,踩着两人的后背就冲上了屋顶。
在屋顶站稳之后陆长生眼神阴冷,心中的杀意毫不掩饰。年轻人在陆长生上屋顶的那一刻,眼中就有一丝慌乱,半点也不敢停留,脚下一踏就跃向另一个屋顶,想要逃之夭夭。
陆长生打量了一眼脚边的瓦片,大张开右手抄起来两片瓦,手腕用力。厚重的青瓦片在空中,呼啸着飞向年轻人的后背。
年轻人刚好起跳在空中,无处借力躲闪,青瓦片准确的砸在了他的后背上。陆长生的力量早已经今非昔比,这一下子直接将年轻人从空中砸落,摔向了地面。
“哼!”
陆长生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抽出腰间淡黑色的绣春刀,从屋顶跃向摔在地上的年轻人,手中长刀高举。
绣春刀狭长的刀刃,在月光的反射之下映照出一抹银光,宣示着它的锋利。匹炼的刀光闪过,陆长生一刀劈下。
砰!
绣春刀斩在年轻人身侧的地面上,斩出一条深深的刀痕,千钧一发之际,这人强行翻了个身,学着驴打滚的样子,狼狈不堪的躲过了这一刀。
陆长生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右手翻转刀身。绣春刀划过一条诡异的弧线,砍在了他的大腿上。一丝血线被绣春刀带了出来,随即就是喷涌而出的血液。
年轻人痛呼出声,两只手捂着大腿,像是要将鲜红的血液堵住一样。
陆长生收起绣春刀,手下的锦衣卫也陆陆续续赶了过来。被一群锦衣卫围着,地上年轻人体若筛糠,但依旧强撑着辩解道:“我是,我是兵马司的人,锦衣卫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陆长生就一脚揣在他肚子上,没说完的话也被他吞了进去。肚子受到重击,年轻人身体拱成了虾一样,痛苦得直哼哼。
陆长生打量了一眼刚到的杨坚,面无表情的说道:“交给你了,立刻把他的嘴给我撬开!”
提到审问这件事,杨坚挺胸点了点头。虽然这大街上没有大狱中的那些刑具,但是锦衣卫也不仅仅是靠刑具才能审问的。
锦衣卫中就有一种依靠单刀的审讯手段,名叫弹琵琶。名字虽然比较好听,让人联想到教坊司自怜自弹的清怜,但在锦衣卫手中却是让无数人生不如死的酷刑。将犯人禁锢在地,脱掉他的上衣,露出他的肋骨,然后用尖刀像琵琶骨一样,在犯人的肋骨上来回”弹拨“直到他皮开肉绽、流血不止。
陆长生没等到一刻钟,杨坚就已经问得清清楚楚,只不过脸色看上去有些难看:“大人,犯人名叫徐鸣,乃是徐敛之子。恐怕我们在徐府,就被徐敛给骗了!”
“人怎么样了?”
“已经死了。”
陆长生紧皱着眉,没想到为了田尔耕,徐敛竟然真的把全家都搭上了。还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不仅找人代替了自己的儿子赴死,还早早的将真正的徐鸣安插进了兵马司守城。
要不是陆长生误打误撞去了在西直门,没准寅时开城门的时候,徐鸣真的就带着田尔耕出城逃命了。
随手从茶肆里扯了一张木椅子坐下,陆长生揉了揉眉头,接着问道:“还有没有问出其它消息?”
“徐鸣只知道徐敛给他带了话,让他寅时放走田尔耕,之后跟着田尔耕一同逃走就行了。”
“这是早就决心赴死了啊!”
陆长生感叹了一句,蓦然间抬起头看着杨坚,声音寒冷的像块冰:“徐敛现在怎么样了?”
杨坚拱了拱手,回答道:“现在还在徐府,手下的兄弟严加看管。”
他才刚说完,远处的天空中就划过一道烟火,赤红色的烟火在空中炸开,方圆几里之类清晰可见。
锦衣卫特质的响箭一般是在紧急情况下才会使用,平时难得见到一次。没想到今天晚上接连亮起两次。
陆长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空中的烟火问道:“那是什么方向?”
杨坚定了定神,估摸了一下方向:“是徐府,徐府出事了。”
徐府之中现在只有徐敛和一群女眷,其余的人一开始就被锦衣卫宰得一干二净。这样的情况下还出了事,除了隐藏在暗中的田尔耕之外,陆长生想不出别的原因。
“站住!”
天空中的烟火经久不息,大量的锦衣卫涌向徐府。陆长生却是叫停了想要赶去徐府的杨坚,以及周围十来个锦衣卫。
“大人?”
杨坚显得有些急切,疑惑的看着他。
现在已经到了丑时,丑时之后就是寅时,抓捕田尔耕的时间越来越少。这时候好不容易有了线索,陆长生居然叫停了众人。
“你有没有一种感觉,今天晚上一整晚我们都在来回跑,但偏偏连田尔耕的人影都没见到?”
陆长生拍了拍杨坚的肩膀。
“调虎离山?”
杨坚在锦衣卫中多年,陆长生稍加提醒,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陆长生误打误撞从西直门中找出了徐鸣,得知了徐敛的计划,用整个徐府作为代价,将田尔耕和徐鸣送出城。
现在的徐府对锦衣卫来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除了田尔耕之外的事情,都已经没了任何意义。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杨坚心里暗暗叫苦,五彪之首的“大儿”田尔耕竟然这般难缠。百多名锦衣卫,竟然被他耍得团团转。
陆长生撇了撇嘴:“玩战术的人心都脏!”
“大人,您刚才……这话,属下没能听懂?”
打量了他一样,陆长生脸上绽放出笑容,挥挥手道:“接下来将计就计,就让其余的兄弟赶去徐府好了。你带几个人人跟我再回西直门,死守!”
陆长生不打算在这么跟田尔耕玩下去了,玩战术绝不是他的强项。没必要用自己的短处去和田尔耕较量,耗到最后失败的一定是自己。
既然玩阴的玩不过,陆长生就打算直接掀桌子。带人暗中死守西直门,寅时之前,见人就杀,不信找不到田尔耕。
锦衣卫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但是田尔耕要比陆长生更加着急。天亮之后,虽然在人群的掩护下更容易脱身,但是相应的,五城兵马司也会被直接调动,挨个盘查进出城的人。
所以不管应天城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陆长生都不打算再去管。之后的两个时辰,他就打算跟田尔耕耗,看谁先沉不住气,漏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