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佚喜欢唱歌是真的,可惜他一直不太好意思承认,自我定位始终是“我就唱着玩玩”和“我也不会别的”。周研昧老早就吵着说让他出道,他也没当回事,只是任凭她安排而已。
在陈佚眼里,自己唱歌根本是漏洞百出,技巧上的欠缺不是一朝一夕能弥补的,他知道自己要真想靠嗓子吃饭,还得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完全没打算“明天就出道”。
之前舒逢叨叨的大部分内容,陈佚都觉得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听得有一句没一句。但至少还是听明白了两点:
一,这次出道的名额有限;
二,名单是通过考核筛选的。
他越想越不对,自己初来乍到,本事没有,所谓的考核更是闻所未闻,凭什么就在这一屋子的人中脱颖而出了?
就算舒逢刚才是最后才念到他的名字,意思是他是出道的八个人中成绩最差的,也不能掩盖陈佚出现在这个名单上的不合理之处。
在今天以前,这些人肯定从没听说过陈佚这个人。现在突然被这么一个空降的玩意儿抢了空,居然也没人提出异议。会议室里一片祥和,好像本就应该如此。
“.…..这些人做好准备,明天一大早可能就要接你们去化妆,提前看一下媒体的问题什么的。其他人也不用灰心,大家程度不一样,和星川签了约,以后的机会还很多。”
“……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舒逢看着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最后问道。
这话一看就是走个过场。陈佚却是个傻的,毫不客气地举起了手。
舒逢装作没看到。
“我不该排第八,”陈佚见他无视自己,直接开口道,“我连考核都没有参加过,哪里来的排名。”
数道如有实质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
舒逢看了他一会儿,嘴角挂了一点森然的笑意,“排名是人定的,我说你是第几,你就是第几。”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看出舒逢已经生气了。不少人都纷纷翻开了自己的本子,研读一些并不存在的会议记录,就差给自己贴上“闲杂人等”四个大字了。
陈佚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闹到这个份上了还非要刚:“你说我是第八。那好,你告诉我第九是谁。”
原来的第八名,本该是谁?
陈佚究竟占了谁的位子?
舒逢冷冷地和他对峙。
“明天出道的人留下,工作人员留下。”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冲陈佚发火,转而安排工作,“其他人可以走了。”
年轻人们纷纷手忙脚乱地离开。
陈佚斜瞄了周研昧一眼,发现她正在给自己使眼色。但是他没进修过读懂别人眼色的课程,当即按照自己的想法,跟在其他人后面向外走去。
“陈佚,”舒逢皱眉,“你干嘛去?”
“不是说明天出道的人留下吗,”陈佚面露无辜,“我明天不去。”
舒逢偷偷握紧了拳头,“这可由不得你。别忘了,你跟我签了约。”
陈佚要是不配合,是要赔违约金的。
天生缺情绪少脾气的陈佚此时心头却是一阵无名火起,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不等他走出星川的大门,手机上就受到了周研昧发来的消息:
“我走不开,你等会,别出公司。”
一看就是偷偷发的,省略了篇幅长达八百字的脏话。
陈佚盯着那句“别出公司”看了一会儿,心说,好。然后在玻璃门自动打开的瞬间就钻进了外面的风雪中。
陈佚自己一个人再街道上游荡着。
这是个大城市,也是旅游热门城市,不过所谓的景点对陈佚这个本地人来说没什么好稀奇的,他自己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是以,他的游荡,是真的游荡,到了路口拐不拐弯,完全取决于哪边的红绿灯先变成绿色。
他先后路过了几个热闹的广场,也路过了几栋闪耀的建筑。人来人往,陈佚也不靠近,只是偶尔驻足看上一眼,是个彻底的旁观者。
虽然看起来有点孤独,但若是有人从他的心口扒开一条缝隙瞄上一瞄,就会发现并非如此。怡然自得才是他此时真实的内心写照。
有不同的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和他擦肩而过,有的人在笑,有的人眉头紧锁,或三五成群,或成对成双;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他眼中的世界难得这样多彩。
陈佚觉得很新奇。
天有点冷,陈佚转头钻进了一个气派的大商场,他一分钱也没带(没得带),自然不会买什么东西。只是在看到有不少人捧着冰激凌吃的时候,一闪而过地想到:小冶应该会喜欢。
无所事事地走了几圈,商场迷惑的布局就把陈佚彻底绕迷糊了,半天找不到出去的地方。他只好又跟着人潮走了一段,赫然发现商场的正中央居然是一个巨大的鱼缸。
不,不能叫鱼缸,应该叫鱼桶。
陈佚几乎目瞪口呆地站在这个“鱼桶”前,仰起头观察那些游来游去的鱼。光影在微微波动的水中变幻,有种不真实的美。
从前上学的时候,陈佚很少到商场这种地方来。偶尔带小冶去买东西,也是在家附近的超市就解决了。
在这儿生活了两年时间,他却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
然后,这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就保持这个姿势傻站了足足二十多分钟。
可能是终于数鱼数腻味了,陈佚突然觉得,这么有趣的东西居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看,实在是太亏。
他掏出手机,却想起来宋知原正在跟他闹别扭。心情复杂地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把自己打出来的那行字发了出去:
“商场里有一个很大的鱼缸。”
正在打报告的宋知原忙里偷闲瞟了一眼手机,就被陈佚这一波迷惑操作雷得外酥里嫩。
这孩子是受了什么打击了吗?
鱼缸是什么鬼?
“很漂亮,改天带你看。”
宋知原的理科大脑僵硬地转了好一会儿,才朦朦胧胧地领悟到:陈佚怕不是在求和吧?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陈佚一个人没事瞎溜达,溜达着溜达着看到个鱼缸,觉得挺漂亮,居然就惦记起自己来了。
是在表达“我想你了”的意思吗?
宋知原自己被这个念头肉麻的打了个哆嗦。赶紧用“实验分析”给自个儿醒脑。
天下所有的理科女,包括宋知原在内,她也首先是个女孩,这一分心不要紧,那点小心压抑的得意很快就失去了控制,引诱着宋知原一次次抓起手机。
那两个文字气泡被宋知原颠三倒四地看了个够,她终于决定,既然孩子这么无聊,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搭理他一下好了。顺便给他普及一下,鱼缸没什么好稀奇的。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