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过午饭已经是下午四点,黎明带着小巴顿走在圣卡尔港口的大街上,今天的街头比往日热闹了不少,不时看见三五结群的水手在街头穿梭着。
从格雷处拿回午时交易的现金,黎明带着小巴顿来到港口前,吹着习习海风,目光略过港口上忙碌人们,注视着海平线上缓缓斜落下的夕阳。
黎明忽然转头,对一直安静的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小巴顿问道:“你有想过以后要做些什么吗?我指的是如果不继续在海上拼杀。”
今天下午黎明做出了决定,他不想带领海盗们继续这样的生活,独眼吉格尔现在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索尼娅,只要他们继续在南洋上讨生活,那么就得永远面临这一威胁。
这不单纯是海盗首领的争夺,还关系着海盗们的藏身地。
珍珠岛链是由许多大小不同的岛屿组成的一片海域,那里一直是海盗们的避风港,进入岛链深处的航线密布着暗礁,只有知道正确路线的海盗才能进出。
现在整个南大陆的海洋贸易竞争非常激烈,有相关利益的国家都在增加自己的海军预算,皇家海军们的舰队一天比一天庞大,已经不是当初整个南洋任由海盗们纵横的时代了。海盗们的舰船现在基本落后正规军们一个代差,如果失去珍珠岛链这个躲避海军的避风港,那么海盗们将再也没有藏身之地。
黎明的问题让小巴顿有些疑惑,迟疑的问道:“不出海?不出海我们能干嘛,难道在岸上娶个老婆种地?”
“可以干些别的啊,比如做生意,到处去旅游,去看看这个世界上没有去过的地方。”
黎明解释着说到,小巴顿和索妮娅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人。虽然昨天以前他们还没见过面,但凯迪和对方一起生活的情感也继承到了黎明身上,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好友们去海上继续过着没有明天的日子。
“做生意的话,你和大姐头商量就行了吧,我跟着你们,你们去那里我就去那里。”小巴顿憨厚的脸上露出了让黎明羡慕的纯真笑容,小巴顿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我们得带上老巴顿他们一起,他还指望我给他养老呢。”
黎明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有些羡慕小巴顿,可以无忧无虑的如同一个孩子。
在新世纪所有人从小都习惯了对比和拼搏。成绩、特长、学历、工作经验等等的一切都在煎熬着人们,让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养成这种性格。虽然小巴顿在杀人的时候也挂着这幅看起来有些傻的笑容,但他至少坚信着自己有永远可以当做伙伴的人。
夜幕即将降临,两人去船上看了一眼后,回到豪宅里吃过晚饭各自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黎明醒来后发现小巴顿已经在客厅坐着发呆了,这个高大而强壮的男孩看起来十分困倦,黎明问道:“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么?睡得不习惯?”
小巴顿从瞌睡状态醒过来,揉着眼睛回答道:“那个床太软了,我一整夜都没睡着,感觉自己好像在海里游泳。”
黎明听完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他心里也挺佩服这个世界的贵族们,为了享受无所不用其极。多层加厚的羽绒被垫在床上,睡起来的感觉比他前世的任何床垫都要来的舒适,简直让他想起了一个小时候听过的童话。
“好了,不行你就把被子扔在地板上睡,反正在船上也是这样。”黎明给小巴顿出了个主意,然后自己去洗漱。
等黎明收拾好后,两人来到餐桌前,吃早餐时,小巴顿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着:“凯迪阁下,这房子也就看着漂亮,但住着一点都不舒服,还没有我们以前住的那个旅馆舒服。”
再一次听到‘凯迪阁下’这个词语,这个相当于海盗们给予凯迪的绰号,就如同索尼娅自封的‘嗜血蔷薇’,并非真是面对贵族时的尊称,海盗们也不可能给任何贵族尊称,他们是这个时代最胆大妄为,最具有反抗精神的人,虽然他们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你以后不能再这么继续叫我了,这是犯罪,如果在大城市里被人听到,我和你都会被抓起来。”黎明对小巴顿说到。
是的,他们即将离开这里,黎明已经考虑清楚了,等索尼娅一到就走,不仅仅是为了逃避债务,还因为独眼吉格尔也知道这个港口,并且也必将寻找到这里。
“是吗,不是你一直让我这么称呼你的吗。不过好的,我记住了,凯迪阁下。”小巴顿调皮的又来了一句‘凯迪阁下’,不过黎明知道他已经记住了自己的话。
小巴顿脸上虽然常年挂着傻笑,但他并不是真的傻。比如从进入这个庄园开始,小巴顿就从未问过房子的来历,因为他觉得这并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也相信他的好朋友凯迪能处理好这些事情。
刚吃完早餐,就有一个水手跑来报告说索尼娅她们已经到了,正在码头上排队入港,黎明和小巴顿赶紧往港口赶去。
等三艘船都在港口停好后,黎明带着小巴顿登上了‘海狼号’,这艘船曾经是伦纳德的旗舰,现在变成了索尼娅的坐舰。
舰船船头和船身多处都用帆布蒙了起来,如同一个个补丁,那是火炮的位置,毕竟这里还是帕斯帝国的港口,海盗们并不想在这里招惹麻烦。
一个穿着火红色风衣的女孩从船长室走了出来,女孩的身体修长却没有半分柔弱感,匀称的身材比黎明还要高上一点,看见黎明和小巴顿时,她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如同一朵正在盛开的火红玫瑰。
索尼娅本想摸摸黎明的头,就如同以往一样。黎明却看见了女孩眼里沉淀着的伤痛,看来丧父之痛和丢失父亲的基业还是对这个开朗大气的女孩造成了一些打击。
黎明自然的伸开双手,给了索尼娅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见到你真好,只要你没事,丢掉的一切我们都会拿回来的。”
面对水手们起哄的笑声,黎明也热烈的挥手打着招呼,索尼娅却回身恶狠狠地挥舞着拳头,而水手们的起哄声愈加强烈,反倒是把索尼娅闹得有些脸红。
这些水手都知道伦纳德口头禅,现在终于再次见到伦纳德贵族孙子的父亲了,死里逃生后再见旧识,本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索尼娅也没有再去和水手们较真,这阵起哄反而让她心里安定不少,最近一年大家都过得十分艰苦,恶战后又在海上四处逃亡,大家的精神压力都很大。
两人与水手们挥手道别,留下小巴顿在船上安排事务,今天进港的三艘船除了香料没有别的货物,只需要让水手们放假,然后补充物资就行了。
黎明带着索尼娅离开港口往庄园走去,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黎明一直在脑海里思考着如何说服索尼娅暂时放弃海盗生涯。
沉默了良久,黎明才发现索尼娅一直上下打量着自己,疑惑着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索尼娅摇摇头后又点点头,不知是何意,反而问黎明道:“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
被黎明点点头,等着索尼娅解释这么问的原因。
“你现在就很像那时候,明明年纪并不大,却一板一眼的不像是一个少年。“索尼娅说到这里时仿佛回想起了以前的欢乐时光,线条分明的俏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让黎明有些尴尬,凯迪那时候得知了家族覆灭,总是想着继承家族荣光。
索尼娅继续说道:“那时的你,总是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大人,只要伦纳德夸奖你真的像是一个贵族,你就会高兴好久。”
想起伦纳德,索尼娅脸上的笑意凝固了,眼里含着无尽伤感的用手抚摸着黎明的脸说道:“真好,现在的你,是真的成熟了,就如同一个真正的贵族。要是能让伦纳德看见你现在的样子该有多好啊……”
索尼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如同梦呓,但黎明还是听清了,他明白索尼娅的感受,和凯迪知道家族已经覆灭时的心情一般,那时的凯迪就如同失去了一切。
看着索尼娅因为长期没有打理显得有些枯燥而疲惫的金发,黎明抬起手,轻握着索尼娅放在自己脸庞上的手,坚定的说道:“别难过,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索尼娅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当做弟弟的男孩,知道他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回到庄园,让索尼娅跟着侍女去沐浴休息,她现在太过疲惫,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
黎明来到书房,用鹅毛笔在纸上完善着自己的计划,黎明按照自己的习惯,先是罗列了自己现在能够动用的资源,然后将目标们的关系网慢慢连起来,最后将教会狠狠地圈了起来。
把画的谁也不认识的纸烧掉后,黎明深思了半刻,离开了书房。
索尼娅再次起床时,已经是下午了,来到客厅时,黎明正在和小巴顿闲聊。见索尼娅过来了,黎明吩咐侍女马上开饭。
黎明仔细打量了一下索尼娅,她身上的棉质的睡衣不太合身,脖颈处露出大片的肌肤,原本的雪白与海风和太阳造就的小麦色有着明显的界线,金黄的头发没有束起,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肩头,深蓝色的眼珠终于再次迸发出热烈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和早上截然不同。
索尼娅注意到黎明的眼光,伸手狠狠地将黎明收拾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揉乱,嘴里恶狠狠地哼道:“小子,我们在海上受难的时候,你过得可是真不错啊。”
黎明听完对方故作凶狠的指责,心情反而非常愉悦,这才是他认识的索尼娅,那个熟悉的大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