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褚弦凝活动了一下颈椎。
总算是弄完了啊，她算筹本来就不好，看着面前账本上一堆密密麻麻的数字更是汗毛倒竖。好在这已经是王府上最后一本糊涂账，以后就不用这样没日没夜地算数了。
落茗茶楼名义上是茶楼，实际上也相当于酒楼了，饭菜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美味。二楼这里的雅间能看到大街，现在外面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堂姐，你好可怜呐，难得三哥请我们吃饭都要带着账本来。幸好他出去买东西，不然依他的脾气，早就不让你干了。”褚清阁支着脑袋道。她现在比一年前长开了些，金钗之年的小丫头清纯可爱中带点小大人的严肃成熟，俨然已经是个小小美人了。
“······”褚弦凝苦笑，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自己是挺可怜，“三堂姐，你管管你家清阁啊，最起码不要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补刀啊。”
褚清阙点头，对褚清阁道：“不能说姐姐。”她脸上是褚清阁同款认真，“要说给她找活的那个，祁南王，知道吗？”
“噗——”
姐，打住。
褚弦凝刚擦干净喷出来的茶水，褚清虞和褚岐谦就推门进来。
“抱歉，来晚了。”褚清虞歉意地笑笑。
“姐，别客气了，快坐。”褚岐谦大大咧咧地盘腿一坐，“菜可都点好了，难得都出来一聚，今天我请啊。”
“诶，煌姿呢？”褚弦凝忽然想起来，“她不是说也要来的吗？”
褚清虞无奈地笑笑：“唉，她等会就来。不知道是不是在路上碰到什么事。”
说曹操曹操到。褚清虞话音刚落，聂煌姿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呼——不好意思啊来晚了。”聂煌姿吐吐舌，“对了，介绍一下。这就是之前我跟你们说要带来的那个罗公子。”
她让开半边门。
罗栩陌一身玄青长袍，墨色发冠把头发高高挽起，手虚握着搁在身侧，黑色靴尖上缠着银色暗纹，迈进雅间来，微微点头示意，一派翩翩君子之风。不起波澜的眸色在看到褚弦凝时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以至于褚弦凝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罗公子请坐。”褚岐谦这个究极好客者立马请他就座。
褚弦凝认出这就是上次被她撞的那个小路痴，十分好奇聂煌姿和他是怎么认识的，打算偷偷问问聂煌姿，可惜一直被各种事件打断，直到最后宴席散了才有机会，但是却被罗栩陌拦下了。
“褚小姐。”
褚弦凝没想到罗栩陌会主动来找她，驻足扭头。
“罗公子，我们见过的。”
“是。”罗栩陌内心斟酌一番，决定开门见山，“褚小姐，你是否可以跟在下去见母······咳，家母一面。”
“？？？”褚弦凝没想到是这种展开，“······令堂？小女子见过吗？”
“在下不知。”罗栩陌十分诚实，“但家母说你去了便知。”
褚弦凝退后几步，抱着双臂上下打量了一番罗栩陌。
“罗公子，尽管给你带过路，但小女子和你不熟。”褚弦凝现在对每一个陌生人都很警惕，“你不能要求我如此草率地接受一个擅武之人的要求。”
罗栩陌愣。
褚弦凝微微抬抬下巴：“右手虚握是习惯性的握剑姿势，还有指腹老茧和左手虎口因为抽剑留下的痕迹，因为常常蒙着面鼻梁上有轻微的脱皮，上次撞到时与小女子的侍女交的那几下手。之前没仔细看过，现在就有点太明显了。”
罗栩陌下意识摸了摸鼻梁，心下了然。
“不错。在下并非恶意，褚小姐若是不放心，大可带几个人同去——只是不能陪您面见家母。”
褚弦凝再次细细打量一番罗栩陌，继续开口道：“罗公子可否说明，要带小女子去何处？”
“青钟寺。”罗栩陌答。
褚弦凝仔细思索，记起在这一段经手过的一大堆文书里有过青钟寺的资料，想必一部分事务是属在祁南王府下的，放心了大半。
“最后一件事情。”
“褚小姐请讲。”
“罗公子和聂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罗栩陌咳了一声：“······前几日在下在夜市迷路，是聂小姐带在下回的驿馆。”
“······”
怎么说呢······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无论如何，褚弦凝终究是答应了罗栩陌，约在三日后去青钟寺走一趟。
出门前一天晚上，褚弦凝跟南潇濛打了个招呼。
“明天要出门，府上有什么事的话劳烦殿下自己照看下。”
南潇濛立刻把头抬了起来：“去哪？”
“青钟寺。”褚弦凝帮他把地上的书卷捡起来，“殿下常在外面晃悠，明天还是多在府里待着，快到月底了，忙。”
“青钟寺？”南潇濛想了想，“需要陪你吗？”
褚弦凝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这个，眉梢微微一扬。
“账本送过来就叫银徵先收下放着，也不差这一两天。”
南潇濛寻思，也不能老是暗暗跟着褚弦凝，好歹也要光明正大地陪几趟。
褚弦凝考虑片刻，应道：“好吧。”
次日。
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事，只是褚弦凝总是觉得她和南潇濛在车厢里聊天，罗栩陌帮他们赶车实在是不太厚道。
青钟寺是燕京内一座年代极老的寺院。这座寺院据说是某朝一个游牧民族政权建立的，因此建筑风格有极强的少数民族气息，奇的是供上中原的佛像竟也不显得突兀。线香和檀木的味道纠缠在空气中，廊柱上浮雕骏马健美的肌肉线条配上不知何处呢喃的经咒，总让褚弦凝想起前世听别人讲的草原传说。
罗栩陌带着褚弦凝两人穿过重重院落。一路上遇到的僧人对罗栩陌很是熟识的样子，笑眯眯地双手合十，微微俯身行礼。
穿过佛寺的禅房，在菜园旁边有一座小小的棚屋。朴朴素素的一座小屋，倒是极符合带发修行的清心寡欲之人。
罗栩陌就此停下：“祁南王殿下请留步。褚小姐，家母就在里面等您，经她嘱咐，在会面期间，除您之外任何人都不准进入。”
褚弦凝点点头，挽起裙摆绕过园子，向小屋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