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这种事情，有过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
我跟楠楠说：“这位漂亮姐姐，不知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邀您看一场情人节电影？”
她发了个郁闷的表情，说：“可是那天还是要上班，夜场可以。”
我兴奋的一拍大腿：“那就夜场！”
二零一九年二月十四日，情人节，我们成功去看了一场情人节电影。
影院来来去去的都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我和她也像极了其中一对。
这一次，我们没买吃的隔在我们中间，她一手捧着我送的五朵玫瑰，一手牵着我。看电影的全程，我们的手都紧牵着，她的手很暖，也很柔软，细嫩得我都不忍抓得太紧，而是捧在手心里。
电影里的袁湘琴说：“直树，以后你的老婆一定很幸福，如果我真的没有追到你，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定要找一个比我更喜欢你的人在一起。”
她好傻。可我好像也想到了我自己。
我们都好傻，这个世界上，哪还有比我更喜欢楠楠的人，我敢保证，不会有。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放开她，甚至把她推到别人的怀里。
看完电影走出影院，夜场的散场很安静，除了脚步声，就是我的心跳声。
我问她：“楠楠，你说这里最空旷的地方是哪里？”
她微微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显然我问了一个蠢问题，当然是广场的正中央了。当然，我问的时候就已经走向这个心目中的位置了。
我带她走到了广场正中央停下了脚步，转身与她面对面，我说：“楠。”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抬眸看着我。
我很少对她单独唤一个“楠”字，一旦有，那肯定是认真的情绪。
我说：“你把手伸出来。”
她略显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把右手递给了我。
我也举起一只手，一根接一根手指的放入她的手心，一边说着：“这是初三的浩浩，这是高一的浩浩，这是高二的浩浩，这是高三的浩浩，和现在大学的浩浩。”
五根手指放全了，我将她的手掌合上，和我的手紧紧相扣，我说：“这五年的浩浩，我都交给你了。”
她有些愣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又好像是在等着我继续说。
我紧张得几乎下巴都在颤抖，凑到她的耳边，很轻很轻的道：“谢楠，陈浩爱你很久了。”
她没有说话，我望着她身后的夜色，没敢看她的脸，也不敢想象她此刻的表情，只想一并的，把我想说的话继续说完。
我说：“久到我都怀疑人生了。”
我继续说：“我这几年最大的成长，就是懂得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寻找别人给的所谓的最大的幸福的，他应该倾尽自己所能给她所有她想要的幸福。而且有一件事时间越久我就越坚定，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超过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说完，我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我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没有推开，她身上的气味，很香。
我安静了，空气也安静了，整个世界都顿时安静得可怜，她还没有说话，因为我好像还没有说完。我确实还没有说完。我张张嘴，神经紧绷得差点发不出声音，我轻声的说：“我们的十年之约，还剩五年，这次回来，我其实就是想问你一下，你愿不愿意现在就把这五年一并拿下，我们携手，共同度过未来的每一个十年？”
说完，又安静了。
夜风在等，空气在等，天上神明都在等。我看着她背后的那片星辰，一闪一闪的璀璨的星，像她的眼睛。
终于，她开口了，仅仅很轻很轻的一个字：“好。”
那一瞬间，内心的百花齐放，翻腾起全身的热血澎湃，世界恍然一片光亮，仿佛空气都充斥着激动和香甜的气息，我顿时紧紧的抱住她，一刻也舍不得放开，我们紧紧的抱在一起，深呼吸，控制着眼眶的热泪不要往下掉。
那一刻，我明白，我不再是一个人了，我有了另一半，很突然，也很意外，就像做梦一样。
我几乎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我几乎没敢奢望这事真的能成，只是觉得，勇敢一次，也便不再遗憾。
那一夜，依旧是走路送她回家，到了她家门口，我再次鼓起勇气，借着月色亲吻上她的唇，我说：“浩浩的初吻终于送出去了。”她说：“我接住了！”
又是一夜难眠，回到家，我几乎把我要好的朋友们的微信都发了一遍：“我脱单了。”
就像表白时特地找寻最空旷的地方一样，巴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这件事。
那一夜，整个县城的空气都是甜的，我身上是她的清香，甚至舍不得洗澡。她说：傻瓜，以后你身边的所有东西都会有我的味道，乖乖去洗澡早点休息。
各自洗完澡后还聊上了两句，我不大会说情话，可和她说的每一句真心话都胜似情话，我说：“楠，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家的概念，但我莫名的好想和你有个家。”
有个像小时候我蹭过她家的车里的小圆满的家，有爸爸妈妈，有幸福知足的孩子。
有个属于我和她的家，带着无限的憧憬，共同实现所有美好。
楠楠说：“我们会有个很幸福的家的。”
然后相互道了晚安，我舍不得她跟着我熬夜，第二天她也还得上班。
我从小就熬夜，有些无论好的坏的情绪起伏都容易睡不着，亦或者说是贪夜，深夜的宁静像是这嘈杂世界里的珍宝，让人舍不得入眠。
最开始熬夜，已经是在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了。我怕黑，父亲好赌有时候成夜不回家，母亲又经常上夜班，晚上我一个人在家从不敢关灯，躺在床上，眼巴巴的盯着天花板的灯看，看到凌晨一点，只要爸妈都还没回来，我就怎么都不敢睡。知道五年级去了封闭式学校住宿了才能睡得上安稳觉，一个宿舍八个人，统一的时间关灯，到点了你不睡也不行。
正式告别单身的这个晚上，我更也是迟迟难以入睡，满脑子都是我和她的过去与未来。
凌晨一点多起身去大厅倒杯水喝，刚好母亲下班回来，她拖着疲惫的声音有些惊讶的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她要说这句话了，司空见惯，一字不落。
这样的情形从小到大有过多少次早已数不清。
有时候是故意不睡等着母亲回来，母亲要问，我就说我睡醒一觉了，或是说晚上不小心喝多了些茶，失眠了。
若不是这样，我一天都见不上她一面。晚上几点才回永远是个未知数，早上我醒来她就已经出门去上班了。
我老实跟我妈说：“我也出去玩刚回来没多久。”
我们这个小县城的夜生活很丰富，有时候一群人一起去唱k有时候唱到凌晨两点都是很正常的事儿，第一次干这种事而也还是小时候老妈和小姨带的，母亲被工作挣钱限制了太多的时间，可她终归是一个向往自由的人，加上小姨又是个性情开放的人，偶尔就怂恿老妈一起去消遣消遣。
KTV这种地方母亲是最乐意带我去的了，她知道我喜欢唱歌，从小就很支持我唱歌，在KTV房里，我认真的唱完了一首歌，才发现门口被老妈召来了不少人为我鼓掌。
唱歌这件事，似乎是唯一一件所有人都无比支持我去做的事，可我却偏偏自作主张的将它丢弃，只为了不让学音乐成为家里经济自大的负担，因为我总有莫名的自信，我相信只要我热衷于它，我不需要花钱去就读专业的音乐院校，我也能掀起一片风云。
母亲一身疲态的将包放到了沙发上，可能是太累，也可能是被夜的宁静渲染，她的声音很轻柔，她并不会因为我的晚归而觉得有什么，只是很平常的问我又和哪群朋友出去玩了。
在她的概念里，我的朋友就是一群一群的。因为除了安言，我从没单独向她介绍过谁。
我稍稍带着一点惊喜的说：“我这次就和一个人出去，妈，昨天是情人节。”
我以为我暗示得足够明显了，但老妈好像没有立即接收到我想说的信息，而是顿了顿，估计在算着日历，我忘了，好像他们不兴214这样的情人节，老一辈的人眼里，情人节估计只有七夕吧。
“那你情人节和人约会去了？”老妈才饶有兴致的问。
我一点都不跟她绕弯子，这或许是个切切实实的好消息，我说：“哪里只是约会，妈，我和谢楠在一起了。”
母亲沉重的眼皮略显懵懂，嘴里念叨了一下“谢楠”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却又一下子没能想起来。
她估计脑海中隐隐约约的出现了我在封闭式学校里的最要好的那群朋友，里面有人人称赞的陈涛儿，有……“你是说小时候我们坐过他们家车的那个女孩？”
母亲还记得，我更是莫名的激动，却压抑着那股孩子般的兴奋，故作平淡的道：“是啊。”
我已经很多年没在母亲面前像个孩子一样了，都是有事说事。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好上的？之前一跟你说起这些你都嚷嚷着要二十五岁之后才谈恋爱，总是要出乎人意料才是你的风格是吧？”老妈嘴里训着我眼睛却在笑了，看来这于她而言也确实是个好消息。
估计以前的我都让她发愁，怕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人要吧？
总之这是个好消息，而我也没告诉母亲，以前说的二十五岁之后才恋爱本来就是因为和谢楠有个十年之约，既然对象是她，是不是二十五岁之后就都无所谓了。
母亲有些眯弯的眼角有了深深的皱褶，我总不敢直面母亲逐渐变老的痕迹，可是，这次我偷偷的多看了两眼。
记得在高中的时候，我一个人住着这整一个屋子，有一次打扫，翻出了装着很多老照片的旧相册，那里面的母亲也是个十几二十岁的青春少女，笑得那般幸福甜美，眼睛里和我们一样，带着懵懂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再想到这么多年来为了碎银几两一直埋头苦干的母亲，日复一日的，也换过了好多份工作，那么要强的她，在外面总收敛着硬气，每一天的时光都瓜分着她的青春，还没能实现过去满怀期待的憧憬，就已经满脸皱纹开始长了白发。
都是因为那场失败的婚姻。都是因为在这场失败的婚姻里生下的我……
我痛恨这个破碎的家庭，也因此我没有任何对家的概念，有时候家在我这儿还比不过学校宿舍的温馨。
在还是童年的时光里，我们也拍过全家福，爸爸妈妈和我，一家三口。
父亲正装，母亲打扮得美美的，穿着婚纱，那也是母亲唯一的婚纱照。
可当我初中时再翻到这些照片的时候，却是刺痛我心的。这些一家三口的圆满景象早已成为过去式。我回顾这些东西的时候会心痛，我不想母亲也和我一样，本该放下却又被这些物品引得念念不忘，内心苦苦挣扎的一阵阵的痛。于是我把这些照片都剪掉了，包括母亲单人的婚纱照。
于我而言，那不过是那段糟糕的时光的产物。
后来这些照片的碎片让母亲在垃圾桶里看到，她哽咽了好久没有说话，缓了许久，她问我：“浩，你有那么恨妈吗？”
我恍了神。我竟一点都察觉不到，当我剪这些照片的时候，剪刀是那么一刀一刀的从母亲的身上穿透的，对我而言这只是一张纸，对母亲而言我才是伤透了她的心。
当她逐渐变老了，我再翻出老照片的时候，还是会想起当初被我剪掉的照片。我忽然明白，无论记忆如何，无论那段时光有多糟糕，那都是母亲唯一的婚纱照，是多少女孩年轻时共同梦寐以求的渴望的以自己最美的姿态拍下的婚纱照，就这么被我的不懂事给毁了……
现在再想要，都已经回不去了。
于是当我一个人翻到这些老照片的时候，眼泪总止不住的往外流。
可在母亲面前，我会显得任何事情都毫不在意，就像当初表现得毫不在意他们离异一样，因为我坚强，我独立。
我给母亲也倒了杯水，她的表情有点意外，她喝了水就要去洗澡，估计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对我脱单这件事母亲只留了一句：“好好处，别亏待人家。”
母亲这辈子都在和亏待与亏欠作斗争。失败的婚姻，她的男人亏待了她。没能给我很圆满的家庭生活，她又总觉得亏欠了我。对我第一次谈恋爱唯一的嘱咐，就是不要亏待了那个愿意跟着我的女孩。
我自然不会亏待，因为我爱上的女孩，我愿意倾尽所有去爱她。
我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也愿意为了她，努力拥有一切。
不知怎的，这一夜，我带着对我和楠楠未来的家庭憧憬，也对母亲有了家的概念。
家哪里一定要有多少个人才算圆满，只要一个屋檐下有至亲的情感，那便是家。
脱单，可不是炫耀“我有人要”或是“我能征服谁”的资本，而是象征着你不再是一个人，你有了更大的责任，而这种责任也不仅限于两个人之间，更是环绕了对过去的感恩，对现在的珍惜，和对未来的上进。
这是我的第一个瞬间长大的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