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远远的颜青易就看到一群身着青衣的年轻女子笑作一团,一派的天真烂漫。“前方的是什么人”她轻声问,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
“回娘娘的话,是新选入宫的家人子。”回话的随行女官心中怯怯,她刚刚提拔到皇后跟前做事虽然对她的行事作风不大了解可皇后善妒却是在宫里传遍了的。
据说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狠狠刁难了当初还只是家人子的夏昭仪,若非当初皇上护着,夏昭仪早得丢了小命。
颜青易蹙了蹙眉,扯出一个皮动肉不动的怪异笑容来,神情倨傲似是不屑于看那群女子,手指敲着扶手“乓乓乓”颇为急切地催促抬轿撵的“再快些,快些。”把看到她的轿撵呼啦啦跪成一排的女官家人子们忽视的彻底。
这是个人都听得出皇后不高兴看到她们,胆小的已经把头埋进了胸口但偏偏有一个胆大憨的,瞧着走近了也不把视线移开直勾勾地就撞近了皇后上挑的凤眼里。被里头的冷光一吓,一下没蹲的住跌坐在了地上。
这家人子短促的“哎呦”了一声,又急忙地捂住了嘴,匆匆把头埋了下去。
掌教的女官当即心头一紧,几乎已经预见自己的凄惨下场却一句求饶的话也冒不出来。只能说皇后在后宫众人中积威已久,掌教女官不敢造次。战战兢兢跪着直到皇后随行女官的裙裾从她眼前摆过才松了一口气。
等颜青易的轿撵走远了,方才缩成鹌鹑家人子们这才又聚了起来,那众人拥簇浩浩荡荡的气势,皇后之位惹人眼红也实属正常。
“若有一日我也能……”
“是啊,那般才是真的光宗耀祖了。”
十三四岁的少女们还保留着她们独有的天真善良,畅想的未来也是光明平坦。
“大胆,哪个不要命的教了你们这些话”掌教女官刚松的一口气又被吓得提了起来,一声怒喝如平地炸起的一声惊雷,把怀春少女们一个个炸醒。“在宫里不比其他地方都给我小心些,少说话多做事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
家人子们瑟缩在一旁,怯怯不敢出声。掌教女官咬牙暗道差点儿就要丢了小命,感叹别看皇后不过十八年纪,行事手段却深得太皇太后真传,可是不简单。想到这掌教女官又狠狠剜了瑟缩成一团的家人子们,但到底没再说什么,毕竟谁也不知道鸡窝里会不会再飞出一只金凤凰不是。
“都给我把嘴闭上,跟紧了。”
“喏!”
本来只是发生在长乐宫外街道的一件小事,却一字不落传进了后宫三个位高权重的女人耳中。
“这几个家人子易儿怎么看呀?”年逾八十的太皇太后拨弄着手边香炉,状似漫不经心地询问安安静静跪坐在下首,正给她开核桃的皇后。
颜青易抬头望向上位宝象威仪的太皇太后,她还记得幼年时太皇太后对她流露出的慈爱,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老百姓家会有的外祖母,可就在她嫁给表兄的第二年最疼爱她的外祖母赐下了两位家人子。一位诞下皇长子,一位成了宠冠后宫的夏昭仪。
“不过是几个小丫头,无需在意。”太皇太后闭着眼几不可见地点点头,“你能这么想皇祖母很高兴,你要知道你的丈夫是皇帝有多少女人都不为怪,但你也要记得自己是皇后,威严一样不容触犯。记得了吗?”
“皇祖母说的是,孙媳记住了。”颜青易手下动作不停,声音波澜不惊教人听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太皇太后盯着颜青易望过来的眼睛,遗憾地发现里头一样什么也没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她才又说“前儿个长亭的那个来找我哭,说你苛扣了长亭殿的月例,可有此事。”
“回皇祖母的话,前些日子九江郡水患,皇上令后宫除永寿殿一切如常外皆要减少花销,共度国难。”
太皇太后沉吟半晌,抚手道“皇帝说的是,哪有看着子民受苦自己享乐的道理,这样我这永寿殿也划去一半的花销,给皇帝作赈灾之用。”
颜青易手下一顿,太皇太后这么说是疼爱后辈,但如果自己真的同意了那就是不识趣了。转手把开好了的一盘核桃交给了一旁候着的女官,起身像儿时那般依偎在太皇太后的腿边。
“皇祖母,这是陛下的一片孝心。苦了谁也不能苦了您,便是再缺也不过就是姊妹们拿出去一两件首饰罢了,皇祖母不必忧心,更不能辜负了陛下之心呀。”
“哎,你和皇帝都是孝顺孩子。”
颜轻易不言语只把脸埋在太皇太后的膝盖里,她们要只是表兄妹,是自己十三岁时没有嫁给自己的表兄就好了。他们可以一起埋在皇祖母的膝头,让皇祖母拂过他们的脖颈。可惜……
花开并蒂各表一枝,再说那长亭殿中,夏昭仪听了手下人回报怒摔了一对琳琅彩的耳瓶。“放肆,这些个目无宫规的奴才,皇后之位也是她们能肖想的。不自量力的东西!”说罢举起手边玉盏就要砸。
“娘娘,娘娘息怒。娘娘多年独得圣宠,那几个家人子无论如何都翻不过您的手掌心的。”
夏昭仪的贴身女官赶忙扑了上去,抓住了拿高举着的胳膊。
“这玉盏是太皇太后亲赐,摔不得啊娘娘。”
闻言夏昭仪才不情不愿的放下玉盏,“你看看,不过一个茶盏本宫都要思虑再三,要是那几个家人子上了位还有本宫什么事。”
夏昭仪家人子出身,不比皇后母族势力根深蒂固,走到今天全靠皇帝宠幸。如今自己已经双十年纪,比皇后还虚长了两岁,容颜渐逝,又有新人入宫年轻貌美者众,怎不叫她心慌。
“夏昭仪便是这样说的。”
此时,椒房殿中皇后侧卧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南氏部族进贡上来的和田玉璧,慵慵懒懒,漫不经心。
“随她去,只要不给本宫闹出麻烦来便随她,左右有皇上给她顶着。”
她将将出了永寿殿就有宫人来汇报长亭殿的一举一动,扰她心绪好不烦人,是以对宫人的回报很是不耐。
静默片刻,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眉眼微微上挑,朱唇微启吐出两字“蠢货。”语调平平,音量不大不小却将将叫全殿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新上任的女官敛目不敢去看那正握紧玉璧咬牙冷笑的女人。“这夏昭仪之心简直路人皆知啊,倒是皇后娘娘这也随她去,可是真能忍呐。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她如是想,暗暗决定以后更要小心伺候这位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