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凉意，脚下不由得停下来，十三也停下脚步，一脸愁绪地看着我。
他之前只字不提他和云止的关系，是不是怕，我会找云止寻仇？
“阿蓁。”
“……”
“你恨吗？恨这次的战争让你流离失所，恨……这次发动战争的那个人。”
十三的问题让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难言的触动，望着悠悠的天际，想起曾经在漠北自由自在的日子。
我爱玩，阿爹阿娘从来不束缚我，我一个人走过祁连山，跨过漠河，跟男人比酒，赛马，射箭，看过秃鹰翱翔，骑过骏马奔驰，活得像个粗糙的汉子，但我是快乐的。
阿娘曾经说过，我这个性子就像野马，估计这辈子是找不到降服我的人了，但我却想，与其找降服我的人，我却想找跟我一样恣意人生的人，这才叫痛快，偏偏这一切，都被云止破坏了，而云止却还是我丈夫的朋友。
“十三，你们，为什么要打战？”
“……”
十三的双眼在我的问题里划过一丝沧桑，带着一种类似于枷锁般的痛苦，那种眼神让我觉得，他的生活并不开心。
“为了权利，也为了私欲，在长安城里生活，其实是活在欲望里，要活下去，就要爬得高爬得远，没有人的手是干净的，战争也一样，人永远是贪心的，只要能比现在获得的更多，就会不择手段，人心本就自私，更何况帝王。”
“……”
十三的话里带着深深的疲惫，虽然他说的都对，但是我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不喜和厌倦，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离开？
“无法避免，为什么不远离呢？”
“远离？”十三突然苦笑一声，叹了口气后摇摇头，“早已泥足深陷，如何能逃？”
“……”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听到十三说这些，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但我也能感觉到我们之间鲜活的距离，距离在于他生活的腥风血雨，而我总能无忧，甚至，我无法体会他那种无法抽身的感觉。
“吓到你了？”
也许是见我许久没有说话，十三转过身看着我，我抬起头，看到他眼里的疲惫，也看到他的强颜欢笑。
“十三，以后跟我一起回大漠吧，我们放羊，牧歌，秋天播种春天收获，如果你不想过着始终如一的生活，我们就骑马远去，去波斯去天竺去大食国，去海外的倭国也行，人这一辈子，活得就是要开心不是吗？”
十三静静地看着我良久始终没有说话，我耳边有风的声音有流水的声音，唯独没有他的回答，直到半晌之后，他才一把将我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可是这一切，都要等你报仇之后，是吗？”
我听到十三快速的心跳在我耳际回荡着，我看到他腰际挂着的麋鹿雕刻，还看到了我亲手给他挂上去的玉腾，想起我们成亲的那天，如果可以，这一刻我想跟他说，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可以抛弃一切，但是我却做不到，因为我闭上眼，满满的都是楼兰的冤魂，他们枉死，我又如何能无虑地生活。
“……”
也许我的沉默触动了十三，他没追问我，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我，我听到他轻叹一声，也听到他低声的呢喃。
“对不起……阿蓁……对不起……”
十三，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生不逢时我们又能如何，我们都是命运的棋子，只能任其摆布，如果我们没有这些国仇家恨该有多好，如果我们都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该有多好……
十三送我回城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我看着头顶黄灿灿的阳光，有些无奈地噘嘴。
“我跑出来那么久，李时衍等下又要对我各种嘲讽了。”
“你似乎很讨厌他。”
“也说不上讨厌啊，只是觉得他脾气有些古怪而已。”
“他其实人不坏，也有自己的苦衷。”
“他跟云止的关系是不是很好？”
“怎么这么问？”
“虽然我没见过云止来过商王府，但是昭阳公主每次要见云止都是来找李时衍啊。”
云止？昭阳公主？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但还没等我抓住，身旁的十三却无奈地轻叹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让我无论再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昭阳公主……那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
“着火了！！西市着火啦！！”
十三刚无奈地摇头，街上突然有人大喊起来，此时正值中午，太阳猛烈，大多数人都回家休息，所以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有个人这样大喊大叫的，自然就引起我们的注意。
“西市着火？好端端的怎么着火了？”
“西市？遭了！！”十三不知道想到什么，紧张地翻身上马，“阿蓁，这里离商王府不远，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