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发现痛苦的学习都是有共同的原因，那就是把不会的学业永远留到明天，比如古琴和武技。一旦学会了，那就感觉还是学院稍微有点意思，至少不用整天面对着横眉冷对的冰块脸，可惜了父母给他的这张俊秀的脸蛋。多学学楚子南多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勉勉强强地学完了整套剑法，终于不用再每天辛辛苦苦地吹着冷风了。妹妹鹿丫儿是学学玩玩，主要还是钓鱼，自从吃了哥哥做的红烧鱼。她就是此道菜的忠实粉丝，家里只要有鱼，都要来一盘。经过她的宣传，村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姬家婶子的面，姬明大侄子的鱼，那是美味的享受，并且这两道食物得到村里德高望重的安大夫和诚实可靠的王二叔确认。
学院开学了，马车也终于结束混饭吃的日子了。领着提前预支的三两银子，趾高气昂地走了。对于放假与否，姬明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反正就是那样，痛苦煎熬，好怀念夏天的生活，曾经如此的安逸。
泗水街道最近繁华了不少，由于小明村的富裕以及砖厂石粉的开建，务工的乡人也都愿意花点钱，给多年不变的家添点东西，间接的带动了街道经济的繁荣，甚至连乞丐也都有了，以往冬天来临，这只是楚王城的现象。
秦夫子今天对众人和颜悦色了很多，偶尔脸上也露出些许微笑。学子都有点全身不舒服的感觉，莫非是有什么阴谋？
待到谢夫子与相里夫子先后满脸春风，细声慢语地说完来意，众人在心里才算明白。楚子南一副成竹在胸，果然如此的姿势看着迷茫地伙伴们。
百家之辩，源自百家争鸣，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各位圣贤诸子纷纷提出自己的主张，然后经常性在一起辩论，游历各个战国诸侯，以达到把自己的主张推广出去。始皇帝大一统之后，经过十数年的短暂分裂，再次由扶苏一统中原，各个学派再次纷争。为此，百家众人觉得数百年的争论险些让华夏陷入万劫不复，故而决定把争执控制在有限范围。
泗水学院由此诞生，更是得到秦二世扶苏的支持，特意颁布圣旨，国家出力建造，学术自由，官方不得干涉，皇帝止步等诸多禁令规则。在学院内，所有学子都可以自由主张自己的观点，即使是对帝王的抨击，也不会受到法律的惩罚。世人由此也笑称，法外之地。其后历朝历代，皇帝在位，都会谨遵此条规则。夏商的河图洛书，周朝的九鼎，始皇帝的传国玉玺，仁皇帝的泗水学院，楚高祖的霸王定鼎，被当做正统的象征，甚至第二次共和执政都没人敢随意踏入。
百家之辩作为学院传承数百年的活动，历来为夫子重视，也是根据学子的主张来判断学派在未来可能产生的影响。每个学子都可以提出自己的观点，然后把它张贴到广场上，所有人可以对此提出质疑或者询问，经过三天，得票最多的十个主题将会接下来为期七天的辩论期。每人可以可以在台上等待同窗的当场质询和反驳，每天至少四人登台，视情况可自行决定延长时间。
姬明听着夫子介绍了半天，总结出一句话就是，一个人抛出论点，来怼一群人，分化拉拢同意自己观点的同窗，完了还要再投票。
“楚白兄，这不就是村里老太婆吵架吗？学院有必要吗？”姬明小声对旁边的楚子白嘀咕着。
楚子白面露不削之色，嘲讽着：“你可以试着跟人吵一架，看看后面有几个支持你的人？”
姬明想想还真是，这是辩论观点，胡扯胡搅蛮缠，可没有好下场。这学院里也没几个傻子，而且每场都有夫子主持观看。虽不参与，谁知道会不会留下不好印象。
待夫子离开，姬明拉过楚子南。
“子南兄，你的论点是什么，给我参考参考.......”
“哼，我这可是准备很久的题目，绝对众人感兴趣，民以食为天，”楚子南兴奋地说着。
“楚兄的立意倒是简洁，民饱食，则心安，天下太平，民以食为天用的好，”马车点评着，不住地点点头。
“咦，说的有道理，就这意思吧。我原本打算解释为，老百姓吃到好吃的就会感慨，我的天，真好吃......不是，胡兄，你那是什么表情？看不起我吗？”楚子南看着胡风公子由赞叹，到脸色扭曲，心里异常不爽。
“如果是我弟弟，我不介意修理他一顿......”胡风意有所指地看着楚子白。姬明赶紧出来打圆场，给楚子南的意思详细分解一下才让大伙接受。意思直白是那样，想想难道不对？老百姓吃到好东西，那肯定就能够吃饱了，否则谁管好不好？那时候感谢老天，而不是感谢某些人，那就是天下太平，圣君在位。
“胡兄，你的论题呢？给大伙参考参考呗，”姬明询问道。
“国家属于先祖，以法治国，国政当贵族精英主政，楚白兄觉得呢？”
“我可能让胡公子失望了，我的论点是自古圣王主政天下，当以圣明天子一力统治，方可施政畅通，”楚子白盯着胡风，两人眼中电闪雷鸣，互不相让。
姬明看着两人针锋相对，一个贵族精英制，一个圣明帝制，这妥妥的死磕的节奏，大家就不能坐下来谈一谈吗？非要搞得水火不容吗？
“两位都别吵了，我觉得以法束人，万民平等比较好，谁生来不是炎黄子孙呢，没必要分什么高下？”马车悠悠的叹口气，轻声说道。
“你疯了吗？”
“你这是兼爱吗？”
“你中午吃多了吧？”
姬明赶紧上去捂住他嘴巴，现在火力全集中到马车身上，楚子白和胡风已经放弃对抗，一直凝视着他，连政治小白的楚子南都知道这句话的吓人，连中午吃多了这话都说出来了。
“我就随便说说，都别这么紧张，”马车嘀咕着。
众人这才停下，一起静静地等待着姬明的观点。
“那个，我能不能不提观点？理论上每人都要，可没人注意到......算了，肯定有人注意到我的。”姬明想到自己在学院的可恶的知名度，还是放弃浑水摸鱼的想法。
“我的就是，我只是个平常人......就是不想学这么累，平平常常的做个普通人就好了。”姬明看着众人疑惑地表情，实在没办法在接着解释一下，得来的更加疑惑。
“你这是道家无为思想吗？”
“我觉得是儒家人性观点。”
“我赞同，很有深度，比我的稍微逊点，”楚子南略微思考，大加赞赏，一副知己难求，不愧是学院的绝代双骄，连题目都选的这么有默契。
胡风经过起初的惊讶，慢慢充满笑脸。何人会觉得自己是个平常人还需要证明，甚至需要得到别人认可的？肯定本身就是异类，才会极力证明自己是平常人。轻轻地缕缕额前，笃定地说道：
“姬明兄，恐怕你这是最难得百家之辩，特别是在泗水书院，你想想周围有谁认为自己是个平常人的？你问问马车？”
姬明转头看着，马车点点头，连他自己虽然出身奴仆，但也认为自己不是凡夫俗子，否则也不可能进泗水学院。
“那我能改吗？”姬明小声说道，毕竟知道的都是好友。
“不能......”众人异口同声。
楚子白起身，走到窗前，学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看着冬日惨淡清冷的阳光，沉默稍许，说道：
“泗水学院的百家之辩，以前也被认为是人生之辩。每个人生来就带着与生俱来的疑问，有人追求现世富足，有人热衷权力，有人追寻天道的本质，有人深究我的由来。
我不知道你醒来，对这个世界有清晰认识的时候为何会诞生这种疑问，但是一旦说出，就不可更改。现在你就算改了，以后还是会留在你的生命中，始终解不开的结。
我们既然听到了，也就不会选择让你逃避，直面自己，努力去证明吧。”
“楚兄，看来我们是天生的敌人，以后手下留情啊......”胡风起身笑着拱手对着窗前的楚子白作揖。
“合着，你们骂我，天生吃货？那马车是什么？天生反骨仔？”楚子南总算听出点门道了，忿忿不平地站起来。
“你还好意思说，就那点出息。马车是因为自身出身才有这种荒唐想法，注定没法实现的，你呢？贵子，整天就想着吃，回家给我好好读书......”刚才还在沉思圣人状的楚子白，听到弟弟声音，回头就是一通嘶吼，吓得姬明连连后退。
众人相约明天早上一起去贴论题，姬明心里默默地寄希望没人关注自己的奇葩论点，耷拉着脑袋往家走。
“母亲，你说，我是平常人吗？”吃饭的时候，姬明憋了半天，决定征求下母亲的意见。
“这还用问，你就是个普通人，怎么这么问？不过在母亲心里，你永远都不是普通人，”姬母不知道儿子今天受了什么打击，暖言宽慰者。
“不，哥哥不是普通人，他会做好吃的，会讲故事，也知道孙悟空二郎神，会带着我玩，还会七十二变，就不是个普通人。”鹿丫儿大声反驳着，引起一桌人开怀大笑。
“我也觉得哥哥不是普通人，对我来说，就这种感觉，”王侯抱着碗，嘀咕着。姬明笑着摸着鹿丫儿的头，觉得不该去想，本来就是，而且很容易证明。王侯只是因为自己帮助他，才会心生感激，产生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