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自己琢磨了一晚上，又详细询问二叔的那些叔伯情况，着重了解了下泗水街里巡逻武侯有没有父亲原部队的退役士兵，确定所有信息后，又在脑海里把所有的事情演绎了一遍，然后迷迷糊糊才睡着。
早晨听完王侯的汇报信息，姬明心里已经了然。蒋小龙公子，暂且算是公子吧，蒋家独子，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嫁给楚王城里的一个佐官，虽说上不了台面，但是对老百姓还是很唬人的。在楚王城里也就是个地痞小喽喽的头目，跟着城里的纨绔厮混于青楼赌坊之间。上次因为太过蛮横，打了学院门口卖水果的老汉，被某位公子斥退，不敢在这呆，到城里去混了。
姬明今天没补觉，在地上写写画画，眼睛盯着母亲的方向，已经来了两拨找茬的人了，母亲已经从十字路口往学院这边搬了十几丈了。对于儿子的迷之相信，让这个妇人牢记儿子的嘱咐，一步一步的往后推让。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成功概率上升到九成，该等到第三波骚扰了。旁边的两个老者现在已经把这里当成新的根据地，一边下棋，一边乘凉，热了还有适温的饮料，偶尔炸炸旁边这小子的新玩法。
老秦今天的眼光不正经啊，一会盯着自己，目露凶光，一会抬头眺望姬母的摊子，微笑不已，这是大凶之兆啊。这个老不正经的，就不能安安静静下棋吗？
编钟声音如期而至，摊子忙了起来。
“楚兄，这次戏好不好看，就看你了，衣服拿着，记得一个时辰后请假出来啊，我象棋给你做了五副，熬通宵做的，制作精良，有花纹的那种精品，你可不能给我出纰漏，我可是很相信你大男子汉的气质的。”姬明再三嘱咐，小声交代前后细节。
“小明，你要相信哥哥的实力，论演戏，就算在京城，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放心吧。”楚美人拿着衣服喝完就走了。
“姬明小哥儿，你让你妹妹休息一下吧，你看她忙的，赚点钱够用就行了，何必如此拼命呢，伤了身子就不好了。”胡公子风度翩翩，斯文细语说道。
“多谢胡公子，就趁着能赚钱的时候赚点，小子平民，家无隔夜粮啊，哈哈哈.......”姬明笑着，看着胡公子摇头离开。眼睛瞅着母亲那边第三波找茬刚走，接下来蒋公子即将亲自上阵了。
姬明小声给王侯说着话，然后给他三十文钱以及告诉他父亲的名字，现在部队的军团号，然后拍拍肩膀示意离开。
“鹿丫儿，你不是一直觉得衣服旧了，母亲给我缝制新衣服，自己没有吗？”姬明嘲讽的表情，抬着头看着妹妹。
“哼，哼......我是不是你亲妹妹，自己有新衣服就炫耀，都不给我买，还要我自己挣钱。”小丫头嘴巴撅得高高的，眼眶都有点红，看的两个老头，哈哈大笑。
“那好，明天让母亲给你买衣服，来，哥哥，告诉你点事情。”姬明一副怪蜀黍的表情，哄骗着自己妹子过来，然后贴着耳朵小声说着，说完就把小丫头的旧衣服下摆全给撕破了。
“诶，小子，你发什么神经，她是你妹妹，你撕扯她衣服干嘛？”老谢上来阻止，老秦准备安慰小女孩儿，完全没有看到女孩子脸上嘻嘻的笑脸。
“没事，你老慢慢下棋，妹子要换衣服，我给撕破了，母亲就不会说她了，这样还不得不买新衣服给她。”姬明解释说，这个老不正经思想龌龊啊。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对自己妹妹真好，害怕被母亲责罚，又想给妹妹买新衣服，想出这种办法，也未尝不是好办法，就是自己屁股挨揍。两个老家伙心里在畅想着这个刁钻的小子被打的哇哇大叫。
正午太阳当空，路旁的小草都奄奄一息，无精打采的吐着白泡泡。树梢的叶子在摇摆着，提示着众人夏日凉爽的风没有离他们而去，学院的小门，偷偷打开一条缝隙，一个穿着布衣的少年拎着篮子从里面出来。两个老人家看了一眼丝毫没有察觉异样，毕竟后厨很多贫苦人家的孩子在那打杂。
少年提着篮子，篮子里放着些许菘菜，慢慢晃悠到姬明母亲那里，坐下点了一杯酸酸甜解渴，姬母一脸异样，也不好直接开口乱问。
泗水码头的力士回来了，蜂拥而至，一个小个子推着车子到蒋家铺子装了点东西，然后摇摇晃晃经过母亲摊子前，所有人都没注意，然后哗啦一声，车子倒在了地上，车里的瓷器破碎了一地。然后小个子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拉着姬母不让她走。
姬明微笑着，他原本估计蒋公子会以影响风水砸了摊子，谁知道戏曲更有趣了，低头看着鹿丫儿点点头，小丫头撒丫子跑去母亲那去了。
蒋公子屋里冲出来三个人，加上自己，轰开还没吃完的人走开，江东之地，从来就是看热闹人多，只离开座位看着好戏。然后蒋小龙上前拦住姬母要她赔钱，吵了一会，突然小丫头躺在地上嚎啕大哭，声音凄惨至极。
姬明整整衣服，拉拉一口，卷起袖子，然后一路狂奔过去，大喊：“谁敢打我母亲，谁欺负我妹子了，我可怜的妹子，她才几岁啊.......”
“你母亲打翻我家珍贵陶瓷，要赔钱，前几天堵着我家门，影响风水就算了，今天必须赔偿，我家这陶瓷价值万贯，你们赔得起吗？”蒋小龙虽然有点懵，这小丫头自己怎么莫名其妙给推到了，但是不影响大事。先敲定赔偿再说。
“根本就不是老妇人撞翻的，是他自己摔倒打碎的，我还站在这边呢，隔着板车呢？蒋公子，这银子咱家不赔。”姬母声泪俱下，撕心裂肺，一边还安抚着自己号哭的女儿。
“不赔是吧，让你不赔，我让你卖，都给我砸了......”蒋公子笑着命令手下，扬起手里的板凳就是轰的一声杂在桌子上，碗片起飞，剩下的饮料撒的满地都是，接着把平板车掀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碗碎声，围观的人开始躲远点。
“哎呦，我的腿啊，我的手啊，这都哪个王八蛋，你砸碗都砸到我了，”学院里出来的布衣少年往地上一坐，哀嚎起来。可惜丝毫没有引起蒋小龙的注意，毕竟砸的时候，碎片溅到很多人，只是大家默不作声而已。
姬明早在刚才过来时候就查看过了陶瓷碎片，然后故意激怒他，母亲现在已经不觉得这是预先告诉她的事情了，哭的更大声了，想到没钱冬天可能孩子挨冻受饿，哭得更加悲惨了。
“都让让，让让，武侯办事，闲人闪开。”巡街的黑色服武侯已经跑过来了，“到底什么情况，你们在这喧哗打砸，还将我等放在眼里吗？”
“各位差人好，我是蒋小龙，我姐夫赵佐官，就是上个月跟县令一起吃酒的那位。这家撒泼妇人，打了我一车珍贵陶瓷，死不赔偿，我只好砸了摊子，准备把人带去街口衙门评评理呢。”蒋公子一脸正义气愤。
人群外，两个老者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幕，旁边坐在地上的少年还在哭泣诉说，心里却在大骂，这生姜怎么如此厉害。
姬明看着妹妹和母亲哭泣，回想起好像没什么伤心事，算了，猛掐自己一下，顿时泪满衣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各位公叔，我是个贫民，家里没粮食了，母亲不得已带着我们出来卖点甜饮料，准备冬天的口粮，如果夏日赚不到，那冬日，冬日........也就没冬日啦。”说着啊一声大哭起来。
“我父亲大哥跟随楚王戍边，已经五个年头了，至今还不知道生死。家里没了隔夜粮，以往还能借点，如今借了四年多，哪里还能再借到。
父亲为国征战，抛头颅，洒热血，置生死与身外，可惜他老人家都不知道幼子幼女即将饿死。
我江东儿郎，无惧天下，为国奋战，为何会落如此下场，昊天上祖，看看这天下吧。”姬明头抢地，用拳头砸着地，一副痛心疾首。围观众人，脸色暗淡，有几个妇人暗暗落泪，武侯也眼睛通红，这何尝不是自己呢？怒目瞪着蒋小龙。
“啊，我的手都破了，流血了，腿也破了，都是你们用碗砸我的。”布衣少年哭的更大声了，本来是生姜，后来被一番言语感动，人一激，手不小心攥到碎片，划破了皮。“我一个士子，好好地喝一碗饮品，我招谁惹谁啦，就该被你们活活打一顿，我要去楚王城刑法部敲鼓鸣冤。”
刚刚看好戏，接着被姬明一番话感动，心情激荡的两个老人家，这才看到原来是自己学院的学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武侯原本就知道蒋小龙的为人，加上姬明的一番诉说，八成知道这波人想讹诈孤儿寡母，本打算和稀泥。现在又听到殴打士子，那还得了，县令县丞亲自交代，再三叮嘱，千万不能出现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而且貌似受伤很严重，地上一摊血，手里还滴着血，吓得胆都快破了。
“你们几个跟我走，等候县令发落，谁敢逃走，按大越律，我等可以先斩。”武侯一脸严肃，两人分开包围四人，唯恐跑了，被上官怪罪。
“大人，他们打破我的瓷器，你该抓他们......”小龙哥一脸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何如此发展。
“县令大人来了，大家让让......”只见人群后，一体态痴肥的中年男人，圆鼓鼓的滚了过来，实在看不出哪里像走。
“本县得到奏报，有人打伤士子，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县令开口。
“哎呦，县令大人，你快救救我啊，我快不行了，流了好多血，”布衣少年适时喊道。县令赶紧上前蹲下查看伤势，少年怀里一不小心露出一个玉牌，看见一个楚字和龙纹。
“哎呦，我的天啊......怎么这么严重？
来人，来人，快来人啊，赶快救人，还不去救人，都不想要命了吗？”县令吓得坐在地上，脖子上的经都隆起，面红耳赤大吼着救人。
两个武侯押着蒋公子四人，其他人争着抢着去抬人，一窝蜂往医馆冲去。大夏天，县令脑门上汗流不止，内里的衣服都全湿了。好半晌才拍着心口，立马愤怒着一跃而起，冲上去就是一顿暴打。
周围响起了一片青天大老爷，使劲打的吆喝声。
“本县令今天就现场办案，主持公道，”县令一边说着，一边给两个老夫子鞠躬作揖，还偷偷看着人群外，十多个面色坚毅，杀气凌凌的人盯着自己，周围百姓的呼声。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蒋氏，你来说说到底何事？”
“大人，小民冤枉啊，我家伙计推瓷器车路过，这刁妇撞翻不赔偿，小人这才砸了摊子。”蒋小龙现在已经腿软了，想到公子再三交代，不得不硬着头皮，死咬着不放。
“大人，我母亲做甜饮料，原本在十字路口。昨日蒋公子以挡住他家做生意为由把我们赶到对面，后又以影响他家风水，再三撵着到这里。
中午时候，他家伙计推车到这里，往地上一倒，就诬赖我母亲，这事刚才抬走的小哥儿就特别清楚，这畜生还殴打我妹妹，你看看.....”姬明说着去拉小丫头衣服袖口，刚拉一点，引起小女孩一阵尖叫。众人暗想手上估计伤的有点重，看这孩子疼的，母亲坐在木车上，抱着妹妹，乖乖不哭，不哭得安慰着。
姬明抹了一把鼻涕，“想我父亲为国征战，大哥亦景从楚王奋起保卫大越，家里没有劳力，食不果腹多年。母亲眼瞅着这个冬日过不去了，才拿出祖传秘方卖点钱，好养活我等幼子弱女，哪里敢碰他们瓷器，这可是上好白瓷，我等平民哪来的钱赔这万贯家财，大人明鉴啊.......”姬明呜呜的哭着，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只恨自己年少。
董县令已经心中有数，大致猜测事情结果，是剩下证据。想到刚才小孩子所说，万贯家财的瓷器，小声嘱咐旁边的小吏，小吏点点头离去。
姬明轻轻挪到摔碎的陶瓷车旁，捡起碎片，哗哗的哭着，嘴里说着：“怎么就没一个好的呢，摔得这么零碎，我家怎么办啊？”一副愁眉苦脸表情，不知道如何赔偿，家里肯定过不下去了，又引来众人一阵唏嘘。
“慢着，别动。”董县令突然灵机一动，吓得姬明一跳。这不就是现成证据吗？这小车不过膝盖高的轮子，又是慢慢歪倒，何以碎的如此彻底，小吏虽然没有回来，自己已经有十成把握，考虑到夫子在这，佯装严谨。
少顷，待小吏回来在耳边轻语，县令大喝：“蒋小龙，你还不速速招来，你家那点财产何来的万贯家产的瓷器，泗水码头最近也没有小户人家的大宗瓷器记录，你从哪里找来的随便诬赖人。而且，小车侧翻，即使再如何大力，也不会所有全碎了，你难不成走天上推的？我大越法律也不会容许走天上。”
蒋小龙已经心凉了，事情办砸了，可不能再供出公子。
“大人，小人知错了，只因小人贪恋他家秘方，方才行此下策，大人都是小人猪油蒙了心啊，求大人放过小人吧。”蒋小龙肝胆欲裂，赶紧承认，害怕县令查下去，那自己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县令基本可以判定，是大宗瓷器的主人家想要这秘方，这只是个小喽喽。也不知是否是楚王政敌，尽然公然殴打小王爷，这水可不能再趟下去了，太深了会淹死自己。如果楚王世子只是路过，那他就更倒霉了，惹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谁敢包庇他。
“既如此依照大越律，一，你诬赖他人，按大越律处三倍罚款，鉴于你主动认错，就赔个万贯吧。二，你肆意妄为，殴打士子，视国朝法律如无物，理应三年监狱。三，扰乱市场秩序，违反学院街临时管理，罚款十两。四，殴打平民致人受伤，对象为军属妇孺，加重处罚，赔偿十倍医药费。其他人等从犯处理，这些你可有异议？如有不明，可寻人去县衙反应。”县令表情严肃，公正无私。
“草民无意义，多谢大人。”
“小子感谢青天大老爷，请受小子一拜。”姬明适当时候，大礼拜谢，恭送县令离开，武侯押着四人一起离开。县令临走还看了这小子一眼，暗道好运气，然后拜拜两位夫子。
待众人散去，姬明走进蒋家杂货铺，告诉伙计刚才县令大人裁决，让他家主人明天自觉，否则自己就去县衙继续敲鼓。这时候，主人家恨不得现在就赔偿，事情越早结束越好，牵扯太大了。
“你小子，真是算计了所有人，楚子南被你忽悠，我们两个老头子也被利用，你这棋法如果不都使出来，就太对不起我们了，哈哈哈.......”两个老人大笑着打趣道，说完自顾转身离去。
“小子，多谢两位长者......”姬明远远大声喊着。原本在计划中没有两人帮助，谁知道，患难见人心，自己遇到麻烦，仅仅是简单的顾客，半个下棋的棋友，就如此助自己。
哎呦，忘了楚子南那货如何了。
王侯跑过来，详细说了一下，楚子南被人送进城里就医了，他家的护卫十几个搭着就跑着进城了。手伤了点皮，鸡血很好用。话说楚子南家原来还是楚王城大户，那要好好打好关系，以后进城还可以蹭饭去呢。
拉着鹿丫儿，推着两个车子走在夕阳下，兄妹两人嘻嘻哈哈笑着，这样就发财了，意料之外的惊喜，万贯家财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来了。
县衙大牢里
“愿赌服输，我们棋差一招，怪不得谁，这小子越来越有意思了。回去告诉你岳父，老老实实赔银子，不要耍花招。
小龙你就在这里待几个月，风声过了，我再捞你出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招惹什么楚王，哼......”优雅公子说完拂袖而去.......
